>工業區。////
衆多宦官、商人慷慨激昂的緻辭,破土動工儀式正式開始。工業區,拆遷皇城所建,土地算作皇帝的私人股份,與工商資本合資辦廠。這種舉措,無疑是千古未有。但是,經過宦官們和藹的宣讀聖旨,充滿冒險主義jīng神的新興工商資本,開始充滿信心。
一般的商人,需要投靠官員作爲靠山。而與皇上合股,那麽皇帝豈不是他們的靠山。這麽一想,商人們念頭通達了。
李慎之擦幹了額上的汗珠,笑道:“工商之利,十倍于農桑。宋朝時,偏安江南,也能夠歲入1.6億貫。若我大明,能獲得宋時财政,有生之年,中興有望。”
站在李慎之身邊的,卻是崇祯皇帝身邊的貼身太監王承恩。
去年十月,李慎之便奉命南方組建皇家紡織江南分公司。分公司設立在松江府上海縣,起初的成本不過是50萬兩。但是,憑着公司紡紗機的技術優勢,再加上在江南棉花産地近采購原料,更令江南分公司的布匹生産成本低廉。每匹江南分公司産出的棉布,價格僅僅0.4兩銀子。而江南分公司低調行事,僅僅通過自己建立布莊銷售網點的形式出貨,每匹布的價格0.6兩左右。如果一次xìng購買兩匹,隻需1兩銀子。
這種非常保守的經營策略,也使得江南分公司短時間内賺了30多萬兩銀子。并且,在松江、蘇州、杭州、南京都有自身的銷售網點。
更巨大的成是,李慎之在南方不斷扶持棉農。提前支付少量定金的方式,與數萬名棉農簽署了銷售合同。等明年棉花成熟,南方分公司将會獲得幾千萬斤的廉價棉花原料。事實上,通過商人的渠道采購棉花,一斤棉花是要70~150文錢之間。而實際上,棉農将棉花出售給采辦商人,一般隻有30~50文錢一斤。
三斤棉花制造一匹布,原料的成本其實可以壓縮150文錢左右。而人工成本、機器折舊成本。再消耗200文錢。也是,通過一系列的管理措施,棉布的生産價格可以降低350文錢。按照棉布的600文錢一匹的市場價,還是有250文錢的利潤空間。
但是,明末的棉布生産者。多是一些機器非常落後的手工業者。紡織工廠的管理者們。也沒有工業的思維,而是将棉布生産過程認爲是農業生産的延續。眼界決定了他們,并不重視改進機器和提升管理、采購的效率。
而李慎之經過了思想的蛻變,已經逐漸擁有了工業資本家的思維。
王承恩一身常服。道:“皇上自是意識這一點,所以大力鼓勵工商發展。對了,聖上昨rì與雜家商議,解開黨禁,準許公開結黨。閹黨、東林黨。在官府登記備案,提出自己的明确政治主張和發展方式,便可以公開發展。慎之老兄,你怎麽看這個問題?”
李慎之皺眉道:“如此一來,東林黨豈不是如虎添翼,實力大漲!”
東林黨早期是起于東林書院,由于東林書院出身的官員,不斷的提攜東林黨後進在科場、官場平步青雲。通過這種抱團發展,使得東林黨對于其他的朋黨。具備了壓倒xìng實力。
再後來,東林黨人甚至控制了南方的科舉考試,安排越來越多的東林黨關系戶在科舉考試中一路過關斬将。甚至,崇祯年間某次科舉考試,考試還沒有開始。東林黨人已經将部分考生的名次預訂下來。
當然,東林黨人權勢滔天,也一概否認自己朋黨xìng質,僅僅認爲自己是一批志同道合的“清流”。甚至恬不知恥什麽“君子朋而不黨”。
王承恩微笑道:“東林黨能夠公開發展,我黨同樣也能夠合法化。畢竟。我當背後還有陛下的支持!”
李慎之點頭道:“隻是,我覺得我黨的名字與宗旨似乎越來越不協調。”
顧問黨,僅是肖圖白臨時起意,考慮不周的産物。發展至今,黨員人數已經5000餘人。黨員成分,主要是以商人、軍人、工人、宦官爲主。雖然不像東林黨那麽在朝野中隻手遮天,但是借助特區的經營和皇家新軍的軍權,也是一個不容忽視的實力派。再加上,有崇祯皇帝在朝中遙相呼應。更令顧問黨人,擁有的政治資本非常雄厚。
王承恩道:“雜家也有所感。不過,雜家考慮許久,更覺得我黨最薄弱的環節,這在士子中的影響力。東林黨人不斷通過科舉提攜後進,使牢牢掌握朝堂。我黨隻能在天津特區,獲得政治影響力。所以,雜家認爲,我黨未來發展路線中,務必要培養士子參加科舉,讓我黨掌握更多政治資源……”
李慎之想顧問黨人背後有皇帝暗中支持,在科舉上發力,也擁有巨大的優勢,點頭道:“王公公考慮的非常好,對于我黨發展非常有利,不如我們聯名寫信寫黨魁,當黨魁決斷黨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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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城将秦淮河隔爲内外秦淮,流經城内的内秦淮,也被稱爲十裏秦淮。明末的秦淮河,是大明風氣奢靡的象征。
崇祯年間的散文家張岱在《秦淮河房》中如是描寫十裏秦淮的盛況:“秦淮河河房,便寓、便交際、便yín冶,房值甚貴,而寓之者無虛rì。畫船蕭鼓,去去來來,周折其間。河房之外,家有露台,朱欄绮疏,竹簾紗幔。夏月浴罷,露台雜坐。兩岸水樓中,茉莉風起動兒女香甚。女各團扇輕绔,緩鬓傾髻,軟媚着人。年年端午,京城士女填溢,競看燈船。”而後世人,對于秦淮河的印象多是來自于“秦淮八豔”。因爲此八女各有才氣、美貌,加上亂世中悲歡離合的傳奇經曆,令文人雅士一再寫文傳誦。
而南京北城外,秦淮河流經三汊河彙入長江的龍江關,卻是曾經世界上最大的船廠“龍江船廠”的所在地。龍江船廠采取幹船塢造船技術,造船時候用門閥将船塢與江水隔絕。等船隻造好之後,則打開門閥,江水灌入船塢。船隻借助水的浮力駛出船塢,進入寬闊的長江。
龍江船廠建立之初的目的,是朱元璋爲戰勝陳友諒水師,奠定統一江南地區的基礎。後來,龍江船廠果然發揮出了作用。制造了大量的戰船。令朱元璋大勝陳友諒的水師。擊敗陳友諒後,明太祖朱元璋對于造船的重視不減反增加,龍江船廠的規模獲得了進一步擴充,而爲了準備造船原料。明太祖更是在南京鍾山開辟了漆園、桐園、棕園,植樹數萬株,用以桐油、棕纜等等造船必須品。
明初時的龍江船廠,從各省調集了400戶最擅長造船的匠戶,集中全國造船技術jīng英。打造世界規模最大的造船廠。
永樂年間,明成祖朱棣令龍江船廠加緊造船,僅用一年多時間,龍江船廠既制造了60多隻大型海船,以及數十艘型船舶,令三寶太監鄭和率領27800多人的船隊,七下南洋走訪整個北亞、南亞、中東、印度,航程最遠達東非地區。後世,有學者推測。鄭和船隊有可能登陸過美洲和澳洲。
時至今rì,龍江寶船廠在嘉靖年間開始式微,理論上,造船工匠後代有5萬多人口。但是,實際上龍江船廠的後人。多以種田、捕魚、經商爲業,能夠造船的工匠卻是非常稀少。
當然,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龍江船廠雖然不造海船。但是依然在造漕運船隻。并且龍江船廠的一些工匠們,家中依然保存一些祖傳的寶船設計圖紙。
按照圖紙摸索。制造出當年的大型寶船,理論上也是可行的。畢竟,朱元璋草創龍江船廠的時候,也僅僅能造内河上航行的船隻。明初短短幾十年,永樂年間便逐漸掌握了制造大型海船的能力。由此可見,隻要有心努力,龍江船廠還是能夠恢複當初的輝煌。
崇祯十年的六月,龍江船廠忽然熱鬧起來。因爲,龍江船廠爲天津水師造的批寶船,已經造了四艘。
每艘1000料寶船,不包括武器裝備在内,制造成本6500兩銀子,而天津水師給出了每艘1萬兩銀子的采購價格。這使得寶船廠船工,哪怕是絞盡腦汁,也會将祖上失傳的技術給重新摸索回來。
畢竟,龍江船廠的興盛,靠是明初兩位皇帝不計成本的撥款支持。而在洪武、永樂兩位皇帝之後,其餘的皇帝對于造船并不重視,每年撥款有非常有限的。
而大明需要用船的各路水師可從來不講究訂單付款,直接用行政的方式令龍江船廠造船,但是既不能給與足夠的資金,又不能撥給充裕的料。龍江船廠越造船越窮,敗盡龍江船廠的家産老底後,不衰落沒有天理了。
但是,天津水師卻先付款給錢,令龍江船廠有錢買料和付工錢,之後再造船。這種情況之下,船廠造船能夠有利潤,工人們也能領薪酬。如此一來,龍江船廠卻是感恩戴德的給天津水師造船了。
驗收了4艘船隻,天津水師的官兵,紛紛興奮的cāo縱船帆、船舵、船槳。船艙、甲闆被衆人折騰個遍。最終,水師官兵們,對于寶船的質量給予了滿意的評價。
鄭芝豹目光中露出了笑意,他已經是天津海防水師的遊擊将軍。并且,将來還有升爲水師總兵的希望。
鄭芝豹身邊的一名十三四歲的少年,面容與鄭芝豹有五份相似。這個少年,卻是鄭芝豹大兄鄭芝龍的長子鄭森。
“叔,父親讓我給您帶信。”鄭森恭謹将一份未拆封信件遞給鄭芝豹。
鄭芝豹草草閱覽,内容不外乎是鄭芝龍頗爲得意的表示,朝廷封其爲福建總兵,成爲整個福建最大的軍官。鄭家在福建的田産進一步擴張,達了150多萬畝的程度。此外,鄭芝龍也表示,非常感激肖圖白國師的提拔,并勸鄭芝豹緊緊抱住肖國師這條路子。
當然了,作爲鄭家這麽一個大家族,僅僅走肖圖白一條路子,鄭芝龍會感覺高非常不放心。
因此,鄭芝龍也表示,其長子鄭森,準備走走東林黨的路子。鄭家有的是錢,打通關系,讓鄭森在南京拜一個東林黨名士爲師,将來官場上的路子更通暢……
鄭芝豹閱覽完畢後,将書信焚燒,道:“森兒,好生在南京讀書。将來不準,我鄭家你最有出息!”
鄭森沉穩道:“叔叔,森不會令您失望!”
叔侄兩人的經曆其實有點相似,鄭芝豹自幼被家中培養讀書,年輕時候在南京國子監中讀了幾年,學無所成,這才與兄長鄭芝龍身後,學海上走私貿易。鄭芝豹讀書成績雖然不太理想,但是被儒家忠君報國思想洗腦效果明顯,對于讀書當官,是悠然神往的。正常的科舉、國子監,皆不能讓鄭芝豹在官場有前途,而鄭家人都略知一二的海上貿易和海戰知識,令鄭芝豹被肖圖白所賞識,鄭芝豹對于肖圖白的知遇之恩,一直是銘記于心。
而鄭森是鄭芝龍與rì本女人田川氏所生長子,鄭芝龍接受朝廷招安後,将其接回福建老家讀書,鄭芝龍顯然期望自己的長子能夠走科舉之路,成爲文官。曆史上,鄭森青年時期一直在南京國子監讀書,并且有幸被東林黨大佬錢謙益收爲弟子。錢謙益給鄭森取了一個名叫做大木。南明時期,短暫的弘光政權被滅,殘明勢力分裂爲多個朝廷,鄭芝龍一度在福建擁立唐王朱聿鍵爲隆武帝,并且将兒子鄭森推薦給隆武帝。隆武帝非常贊賞鄭森,賜名爲鄭成功。不久後,滿清兵鋒包圍福建,鄭芝龍畏懼滿清,主動割發投降。鄭森卻是xìng情剛烈,堅持漢人衣冠,畢生投入反清複明大業。
叔侄兩人對話完畢。
龍江船廠的船塢的閥門打開,大量的江水灌入了船塢中。四艘寶船開始走船塢浮上水面,天津水師的水手們開始登上寶船,逐漸将寶船試向長江。
半晌後,望着船隻順利的駛出船塢,鄭芝豹露出了笑意:“1000料的大寶船,恐怕連我兄長也羨慕的流口水吧!”
鄭森笑道:“既然龍江船廠爲天津水師造大船,想必不會厚此薄彼,不給福建水師造船吧!”
福建水師其實是鄭家水師,這是毫無疑問的。鄭芝豹隐隐覺得,這裏面有點不太妥。因爲,兄長鄭芝龍既不是一位有野心造反的人,但是又不是毫無保留忠君的人。簡單的,鄭芝龍是怕落個宋江的下場,所以,既聽朝廷命令,又讓福建水師完全被鄭家把持。離開鄭家,朝廷根本指揮不動福建水師。
如果是大明朝廷強勢的時期,豈能容忍鄭芝龍這般做派?
想了此節,鄭芝豹搖頭,心中暗道,還是效仿三國時期諸葛家族,蜀漢、東吳、曹魏三家下注吧。兄長一條路、森兒一條路,我鄭芝豹則也走自己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