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說不出口。
現在時機不成熟,他沒法讓父母知道安然的事情。
他沒回答。
沈敬禹說,“我看那小丫頭和你們倆相處的不錯,這麽說,你和阿謙真的和好了?”
上次的記者會,談易謙說兩個人的關系不是外界看到的争鋒相對,相識十多年,關系不是說斷就斷。
但沈敬禹覺得,事情不是像談易謙說的那麽簡單。
這其中,有隐情,隻是這隐情到底是什麽,他并不清楚。
六年前,西顧去世的消息傳來時,沈敬禹覺得惋惜。
對西顧那孩子,他是真心欣賞的。
他知道兒子會因此受到打擊,但沒想到,會受到那麽大的打擊。
趙輔建父女被趕出明華,博遠再明華的部分軟股也都被兒子一一處理。
明華經過一次很大的清洗,而他作爲掌舵人,卻是一句話沒有說。
不是不想說,而是不能說。
六年前車禍,兒子殘廢一隻手,失去心中摯愛,他心中藏着别人無法理解的怨和恨,如果不給他發洩的渠道,他會瘋掉。
而他從來不懷疑兒子會瘋掉這個事實。
所以他想做什麽,想怎麽做,他都随了他。
他不想徹底的失去兒子。
這樣沈涼時,說他和談易謙的關系如初平和,沈敬禹真的沒法相信。
但此時此刻面對他的疑問,沈涼時隻淡淡的回答,“爸,安然是個很好的孩子。”
沈敬禹聽罷,笑了笑,“也對,不管你和阿謙關系如何,孩子是無辜的。你能看開這點,我是欣慰的。不過話說回來,阿謙的女兒都這麽大了,而且聽說那個慕葵生現在又懷了孕,你雖然比阿謙小了一歲,卻也不能耽擱了,你母親那邊,可是天天都在盼着你們這邊的動靜呢!”
沈涼時沒說話。
沈敬禹歎氣,“涼時啊,我知道,你一直對你母親很有意見。但作爲兒子,你也該了解你母親,她雖然有些做法欠妥,可對你是真的誠心實意,沒有半點虛假。當初發生的事情太多太雜,讓她一時之間去接受也是難,現在她從行爲上在接受西顧,已經是很大的努力,而且爸爸相信,等她有一天看到了西顧的好,一定會喜歡上這個兒媳……”
“還有,關于潇潇……”沈敬禹的眉頭皺了皺,繼續道,“潇潇這孩子,我對她當初感覺不算太壞,畢竟也是個優秀的孩子,但是自從你的手……總之,那件事情之後,我對她是喜歡不起來了。”
“但你母親和我不一樣。她從小就喜歡潇潇,拿潇潇當成自己未來兒媳培養着,即使最後沒成自己兒媳,卻也當潇潇是半個女兒,讓她對潇潇徹底絕情,她真做不出來……”
“雖然你可能會反對,但我已經決定讓趙潇暫時回到明華了,不管如何,你趙叔叔和我也是多年兄弟……不過你放心,如果發現她再對你和西顧造成傷害,不需要你跟我說,我會親自處理她!”
……
再次回到車裏,沈涼時的面色很不好,西顧沒問。
關于沈家,她有諸多的不能說。
回到談家時,時間差不多六點半鍾。
談章晔聽仆人說孫女兒回來了,放下茶盞就迎了出去。
看到安然,抱起來親了又親,被安然嫌棄胡子太紮人,還有些生氣。
西顧看着現在的談章晔完全沒有了曾經見到他時的那種沉穩端重的樣子,心裏的滋味說不清。
因爲安然,這個被他當成親生孫女兒疼的小女孩,讓曾經在商場上叱咤風雲的男人瞬間換了模樣。
那麽未來該怎麽告訴他,其實安然不是他的親生孫女兒?
西顧不知道。
一隻寬厚的手掌輕輕伸過來,拉住了她的手,掌心相貼的時候,她側過臉,看了一眼旁邊的男人。
兩個人甚有默契的相視一笑,然後指尖交纏,朝着前方走去。
二樓窗口,慕葵生站在那裏,看着攜手走來的男女,扯着窗簾上的手指骨節,一點點的收緊。
等了那麽久,終于等來了……
……
三樓,談易雪在房間裏,談易雪躺在床上,還沒有起來。
先前梁媛蓉上來看過她,她說有些不舒服,梁媛蓉便也沒有多少打擾,隻讓她好好休息。
不過走前說了沈涼時和西顧今晚會回來吃飯。
談易雪暫時不打算下樓,心情有些亂。
這麽一段時間的安穩日子讓她忘卻了許多東西。
日子好似又變得鮮活起來,她的人生也重新有了色彩,甚至開始慢慢的接受曾經不能接受的自己。
但是那個電話突然打過來,像是一種提醒,提醒她有過怎樣一段曾經。
她想起在杭州時西湖遊覽拍照時,她遇到過一個和她一樣喜歡旅遊拍照的女孩子。
很年輕,今年隻有十九歲,比當年的她還要小了一歲。
兩個人的鏡頭很默契的碰到了一起,然後拍下了彼此拍彼此的模樣。
女孩子很開朗,請她吃冰激淩,她想着自己許久沒有吃了,就同意了。
兩個人一邊吃着冰激淩,一邊聊着天,算是相談甚歡。
分别時,女孩問她,“你的夢想是什麽?”
她低眉,想了一下,突然不知道如何回答。
因爲她真的不敢再期待,也不敢再抱有太多不切實際的所謂夢想。
她覺得,現在的一切,就是最好的,現在所擁有的,也是最好的。
她很滿足。
女孩說,“我的夢想是将來可與遇到一個和我一樣喜歡拍照喜歡到處跑的男生,然後我們倆一起,浪迹天涯!”
她聽了笑,年少時候誰都有美好的夢,但長大後能夠真的去努力實現的人,又有幾個?
已經實現了的,又有幾個?
今天回來,她将曾經的相冊拿出來翻了,看着自己曾經的照片,然後對着鏡子看時,眼圈突然就紅了。
都不知道爲什麽。
有敲門聲傳來,接着是一個女人的聲音,喊她的名字,“小雪?”
“小雪,你醒了嗎?”
是西顧。
談易雪的眼波顫了顫,手腳有些涼,她起身,走到門口,拉開了門,看向西顧。
臉色微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