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涼時伸手,溫柔的指腹擦落她的淚痕,拂過她臉上的傷疤時,略有顫抖,他調整着氣息,眼神溫柔,“别哭,哭了就不好看了!”
西顧的眼淚沒有止住,反而變得更加洶湧,她張口,剛喊出一聲什麽,嘴唇就被男人輕柔的吻住。
這是一個遲來了六年的親吻,這個親吻裏到底蘊藏着什麽,西顧不知道,但是她感覺到男人唇上熟悉的氣息,她覺得心痛。
他的吻很深,像是要将這六年來的空白歲月全部用一個吻成全,可是能夠成全的了嗎?
不能的,從他選擇和她在一起的那一刻,他便宣告了一切:他要的,是她的一生!
所以一個吻,怎夠?
熱吻中,有鹹鹹的味道彌散在兩個人唇齒間,她在落淚。
而吻着自己丢失了六年的愛人的沈涼時,也在落淚。
不可思議!
這一切,都不是做夢,他找到了,找到他的西顧了!
但是他的西顧,已經傷痕累累,滿目瘡痍,再不是當初的西顧了……
對不起……
對不起,西顧……
過去的六年是我不好,是我讓你這麽孤零零的走過了那漫長的六年!
是我的錯,都是我!
西顧啊,你别怕,也别推開我,從此以後,你有我!
别再離開。因爲我已經無法忍受沒有你的日子!
差一點……真的差一點,我就堅持不住了……
還好,我找到你了!
……
廚房裏,西顧正在做飯。
六年以前,她和沈涼時在玉溪路的時候,基本都是沈涼時在做飯,如今,她做。
做夢一般。
清醒的這半年,西顧在K城,偶爾,她會買些食材,按照記憶中沈涼時做飯的方法,做一遍。
然後自己吃,可是無論她怎麽做,都不是沈涼時的味道。
許多次,她一邊掉眼淚,一邊吃着那些看似相同,其實又不同的飯菜。
西顧自認爲自己從不是個良善的人,可命運将她逼到了死角,讓她連轉折的機會都沒有。
她所能做的,隻能做出一副一往無前的樣子一直走,看似淡漠,實則身心俱疲。
莫西顧啊,承認吧,即使你有無數種害怕,可你最害怕的事情依舊和他有關:你怕他不再愛你,不再要你,從此不再出現在你的面前,徹底的離開你的世界,離開你……
樓上書房,艾米送茶進去的時候,心裏多少有些害怕,總覺得這其中氣氛,有些冷冷的。
艾米沒有逗留,送完茶水,就下樓了,莫東恒将其中一杯茶推到沈涼時的面前,“喝喝看,艾米的茶藝不錯!”
沈涼時沒有去端那杯茶,甚至沒有去看,他的目光始終在看着莫東恒,眼眸裏的光,幾乎要燒了他。
“這六年來西顧所經曆的和遭遇的,現在,一五一十的全部告訴我!”
莫東恒眯着眼睛,看他,“其實有些東西,已經成爲過去,一味去抓着不放,未必是好事!”
“告訴我!”這三個字,像是從齒縫裏發出,帶着怒意。
莫東恒知道,此時此刻的沈涼時恨透了他,事實上,他也恨透了他自己。
可是,當初他将完好的妹妹交到沈涼時手裏時,是誰信誓旦旦的說要護她一生安好?
他這個做哥哥的無能,沈涼時這個未婚夫,也同樣做的失敗。
“六年前,郝敬良得知任雯文的死和孫妤淼有關後,理性失去,開着撞向孫妤淼的車,引發車禍,當時西顧,也在車裏……車禍很嚴重,孫妤淼和郝敬良當場死亡,而西顧,被撞成了植物人,并且毀了容……”
沈涼時的手指骨節收緊,薄薄的唇緊緊抿着,眼眶已經微微泛着紅,他在隐忍着情緒。
“我從國外趕回來,見了談易謙,那個時候,我腦子很亂,莫名其妙答應了談易謙将西顧藏起來,對外宣布西顧死亡,在談易謙安排西顧葬禮的時候,我帶着西顧,離開了……那時候,我想的是不讓西顧再離開我這個當哥哥的身邊,以及,讓他遠離你!”
“西顧昏睡,睡了近六年,醒來後,她已經從二十歲,變成現在的二十六歲,對周遭的陌生,以及面對這麽多突如其來的變故,她一時之間接受不了,她的情緒變化很大。大概有半個月的時間,西顧不見人,甚至不見我。”
“半個月之後,西顧提出,她要離開,我以爲,她會去找你,但是沒有,她去了K城,離C城很遠的K城。她在K城呆的第三天,我聯系了她,給她安排了工作,她在那裏生活了半年時間。這期間,我去看過她,發現有一次,她臉上似乎比以前嚴重了幾分,那個時候,我才知道,她曾嘗試去做過一次整容,可手術效果,并不好,幾乎差點毀了她的臉……”
莫東恒說,“她爲什麽要去做這種手術呢?一個女人在意自己的容貌,很容易理解,可是若是那個人換成西顧,那麽一切的理解,又該換一個樣子。沈涼時,這半年來,西顧腦子清醒無比,她一直愛着你,她想回到你的身邊,想變成曾經那個美好如初的西顧,他不想你成爲别人的笑柄,不想你光鮮的人生因爲她,而有了那一絲的污點,所以,她去整容,去完善自己,可是,命運終究是不善待她,她也不善待自己……沈涼時,如果我讓你帶走西顧,你能給西顧什麽?能讓她變成六年前的那個西顧嗎?你能嗎?”
莫東恒的聲音頓住,他看見對面男人眼中的氤氲彙聚,眼淚一顆顆砸落下來,無聲無息,卻濕了周遭一個下午的空氣。
莫東恒擡腳,走向門口,一直克制着的眼淚還是不由自主的掉落下來。
房間裏,男人坐在那裏,雙手掩面,有壓抑的哭聲一點點的傳遞到他的耳朵裏。
莫東恒很想問一句:這是報應嗎?
是命運,給他們所有人的報應嗎?
是嗎?敚敚敚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