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總算是下來了。
許程程耐着性子等着她一點點走近,兩個人的目光對視,西顧漆黑的眸光讓她心口顫了一下,猶如多年前一樣。
許程程第一次見到西顧時,有被她驚豔到,是真。
但是她并不覺得這個女孩真的美得人神共憤,這個世界上許多漂亮的人,比西顧漂亮的人也大有人在。
而且,西顧性子冰冷,即使有那樣一副漂亮的臉,在學校裏,她的知名度遠遠比不上她許程程。
許程程,荔城實驗高中校花,學生會副主席,學校辯論協會主辯手,拿獎無數,算是美貌與才華并駕齊驅。
在實驗高中裏,知道西顧的人也許不少,但一定比不上許程程。
沒有人不知道許程程,以至于學校許多男生喜歡她,追求她,用各種各樣的方法,但許程程都不屑一顧。
隻因爲,她心裏已經有了一個人,除了他,别的人,她根本看不上眼。
那個人,就是顧槐生。
他是荔城高中和許程程一樣風雲的人,但他的行事作風卻身爲低調,可許程程還是喜歡他,喜歡的不得了。
可偏偏顧槐生将他的一顆心,全部給了西顧。
給了就罷了,許程程也不是多矯情的人,感情世界這種現象很正常,她也是衆星捧月的人,不願委屈自己。
但許程程受不了的是,西顧的态度。
在她看來,西顧根本就不稀罕槐生的感情,她根本對他就沒有感覺,她不愛他。
顧槐生去世之後,許程程哭的昏天暗地,甚至休學半年在家調養,但是西顧卻照常上學放學,表情安然,眼眸平靜,好像沒有任何變化。
許程程當時真的覺得,西顧是個無心之人!
也真的覺得,顧槐生爲她如此掏心掏肺,不值得!
如今,許程程看着西顧,似乎眼神還是平靜的,表情,也依舊是安然的,但是那通紅的眼眶,騙不了人的。
她也是悲傷的,真是可笑,她居然也會悲傷。
許程程扯起唇角笑了起來,她說,“莫西顧,原來你也有心啊,真是讓人詫異。”
西顧對她的嘲諷不以爲意,她說,“我自然是有心的,不然,我現在就是鬼,而不是人。”
許程程因爲她的這一句話,竟是愣了一下。
然後她聽見西顧又說,“你不用那麽恨我或者怪我,當年槐生不過是言語上拒絕了你,言語傷人,但不至于毀心。可是兩年前,他卻是用最決絕的方式拒絕了我。他離開了這個世界,抛卻了一個孤單的我,他走的潇灑,并且囑咐我要活的很好,可是事實上,我活得一點都不好。如你所說,我的确是個有心的人,所以我也會疼。毀心之痛,你嘗試過嗎?”
……
那一天,西顧和許程程一起坐車回到荔城市區,許程程和西顧之間沒有道别,她隻留了一句話給西顧。
“我還是不會原諒你,即使他拒絕了你,但你曾經狠狠的拒絕過他,這一點,很公平。你說你不好,可他更不好。因爲你活着,他死了。就這麽簡單。”
許程程哪裏知道,西顧從來不求她的原諒,因爲她自己,就從沒有原諒過自己。
西顧去了與母親租住的小院,鄰居看到她,愣了一下,心裏着實歡喜,晚上還拉着西顧去家裏吃飯。
西顧知道,這份熱情裏,夾雜着一絲同情在,但西顧沒有拒絕。
晚上,她躺在曾經睡過的床上,被子沒有發臭發黴的迹象,看來父親找人打理過,房間裏依舊是幹淨的,西顧這方面,感激父親。
晚飯過後,莫選琦來了一趟小院,帶來了叮當,西顧知道,莫選琦一定會來。
她隻身回到荔城,母親不可能不通知父親,不過西顧本也沒打算瞞着,畢竟要帶走叮當的。
莫選琦在西顧這裏一直待到晚上十點才走,是被電話催回去的。
從莫選琦踏進這個院子開始,差不多兩個小時的時間,莫選琦的手機響了無數次。
那個女人打來的。
西顧歎氣,她回來又不是來搶父親的,已經離婚且各自結婚的兩個人,她阻止個什麽勁。
這一晚,西顧睡的不好。
半夜裏,她醒了一次,被叮當的叫聲吵醒,叮當睡在原來的窩裏,不知道爲什麽老是對着門外叫。
西顧抱着叮當,問它,“這兒是你的家,你不認識了嗎?兩個月而已,你就不習慣了嗎?”
叮當烏黑的眼睛看着西顧,無法回答。自然,一隻狗而已,它能怎麽回答?
西顧抱着叮當,終究還是哭出了聲。
叮當被她抱着,一雙烏黑的眼睛盯着窗口方向,再次“嗷嗷”叫了兩聲……
……
第二天一早,西顧一起來,就看見了昊天,他是父親莫選琦的助理,三十多歲了,算是看着西顧長大的,看到西顧時,眼神裏有一份憐惜在。
昊天是來給西顧送早餐的,送來很多,讓西顧詫異的是,叮當一看到昊天來,就搖着尾巴奔過去了。
西顧暗自歎了口氣,其實她該猜得到,那個女人容不下自己,哪怕父親在這呆個兩個小時,她都不放心的一個個的電話催,又怎麽會容得下一隻狗。
西顧走過去,抱起叮當,哄着說,“乖,我們該吃飯了!”
昊天陪着西顧一起吃的,整個進餐過程中,西顧很沉默,昊天也不說話。
但他覺得,這頓飯真的難以下咽。
等到吃完了,西顧收拾碗筷,讓昊天在客廳休息,約莫十分鍾,西顧出來了,對着昊天笑,“昊天叔,我想出去走走,你可以載我嗎?”
自然可以,昊天沒有拒絕的理由,且,非常樂意爲之。
西顧看着正在昊天腳下歡騰的叮當,笑着說,“叮當暫時放在鄰居家裏吧,中午我就回來了。”
昊天點頭,說,“好。”
西顧将叮當給了先前熱心請西顧吃飯的阿姨,阿姨說讓西顧放心,她一定好好照顧叮當。
坐上車子時,西顧看着窗外阿姨抱着叮當和她揮手,眉眼彎了一下說,“昊天叔,謝謝你這段時間幫我照顧叮當!”
昊天怔了一下,他從後視鏡裏看着西顧光潔白淨的臉,那般的沉靜美好,也那般的無驚無喜。
是好,還是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