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媛蓉說,“這是我們來到C城的第一個中秋節,你怎麽能說離開就離開,你離開了,你讓母親一個人在談家,該如何自處?”
西顧很想問母親一句,她心裏有新的丈夫可以依賴,那她呢,作爲女兒的她,來到這個陌生的城市,又有誰可以依賴。
談家,不是她的家,也不可能成爲她的家,從踏進談家的那刻起,她就預感了自己會有一天從這裏不帶任何的離開。
時至今日,這個預感依舊存在。
西顧沒有任何的解釋,隻說,“媽,我必須要回去。”
……
西顧要回荔城,談章晔也是在當晚知道的,梁媛蓉抹着眼淚跟丈夫說,“我勸不了她,事實上,我也沒有任何的立場去勸。”
談章晔微微歎氣,對于西顧這孩子,雖然相處時間不多,但是也看的出來,她雖沉默寡言,但性格倔強,已經決定的事情怕是沒法去更改。
罷了罷了,她想回去,就回去吧,就算人留住了,心不在這裏,又有什麽意義。
談章晔打電話給秘書羅毅,讓他訂了兩張次日上午從C城去荔城的飛機票。
沒有直達的,隻能坐飛機去省城,再由省城做将近一個小時的火車去荔城。
并且囑咐羅毅,讓他陪着西顧同行。
當初西顧和梁媛蓉來到C城時,便是羅毅去接的,西顧對他熟悉,談章烨覺得,他去是比較合适的。
隻是中秋佳節讓羅毅去外地,談章晔心裏多少有些過意不去。
羅毅那邊卻說,“本就不能團圓,少了我一個,也無妨。”
羅毅有個女兒,今年十七歲,現在國外留學,哪怕是中秋節,也是難回來。
……
但是談章晔沒有想到西顧會拒絕。
是的,西顧拒絕了,她此行回荔城,拒絕任何人的陪同,不過她接受了談章晔給她訂的機票,她誠懇的跟談章晔說了一聲,“謝謝。”
談章晔說,“西顧啊,讓你羅叔陪你去吧,你一個人出那麽遠門,我和你母親都不放心。”
西顧笑着搖頭,“我是十九歲,是個成年人了,我懂得怎麽保護自己,放心吧,談叔叔,你隻需要幫我好好照顧我母親就好,别的,無需擔心。”
談易雪很舍不得西顧,覺得西顧很不夠意思,她都要走了,她才知道消息,西顧笑着解釋,“也是突然想回去了,先前并沒有這般想。”
談易雪除了囑咐她路上小心,也沒有别的好說,站在一邊的談易謙目光緊緊的鎖着眼前少女的臉頰,至始至終,什麽話都沒說。
母親和談易雪坐楊叔的車親自送西顧去機場,西顧曾經在機場送過許多次哥哥,那時候,她會想哥哥的心情是什麽樣的。
如今,她成了被送的人,她再次想起那個時候的哥哥,隻是扯唇一笑。
終究是不同的心情,她對這個城市除了母親外,留戀的東西微乎其微,而荔城,卻是哥哥從小長大的地方。
這其中的感情,怎麽會一樣?
一一道别,囑咐良多,西顧一聲輕便的和衆人揮手,眸光輾轉處,她好似看見了一抹熟悉的身影,輾轉即逝。
一定看錯了。
她想。
……
現代交通很便捷,西顧搭乘的飛機是上午九點的,十一點鍾,飛機已經準點抵達省會。
之後,西顧又乘坐去荔城的火車,十二點十分左右,人已經站在荔城的豔陽下。
荔城今天的天氣,晴好,風吹在臉上的感覺很柔和,西顧在一個小飯店裏表情平靜的吃了一碗馄饨。
走出來的時候,外面的陽光似乎比之前的更加熾烈。
周圍有許多賣水果的,西顧走到一個水果攤前站定,挑選了兩個紅色的蘋果,遞給老闆,老闆遲疑下,“就買兩個嗎?”
西顧點頭,問道,“太少嗎?”
老闆搖了搖頭,也不能說太少,至少不多。
且罷,不能因爲别人買兩個蘋果他就不賣吧,老闆給上了秤。
而在此期間,西顧又挑選了一小撮提子,和十幾顆紅紅的草莓,還有兩個猕猴桃。
老闆對西顧的這種買法着實奇怪,随口問了句,“姑娘,家裏人都不愛吃水果嗎?”
老闆是覺得,這個女孩大概是每種都想嘗嘗,但是又吃不完,所以才這般做。
西顧笑了笑,搖頭,“不是,他很愛吃水果。”
老闆不知道西顧口中的“他”是誰,但也沒問,一一挂了秤,西顧付錢。
西顧往前走,前方有一個花店,女老闆正在修剪花枝,這個時候店裏的生意似乎不太好。
西顧站在花店門口看了半晌,女老闆和藹的問道,“小姑娘,想要買什麽花?”
“哦。”西顧眼波顫了下,開口說,“請問,有栀子花嗎?”
……
那時候的時間,下午一點左右。
西顧下車的時候司機先生好心的提醒了一句,“小姑娘,大中午的暑期太盛,你一個人小心點兒,若是回來打車打不到,可以打個電話給我。”
說着,遞給了西顧一張制作簡單的名片,西顧接着了,隻能說,這世上的好人還是多。
這座山叫碎玉山,屬于低山,兩三百米左右,是荔城主要的墓地所在地。
距離上一次來這裏,兩個月了。
西顧歎了口氣,開始上山。
西顧手裏拎着水果,捧着一束白色的栀子花,栀子花的香氣彌散在鼻孔中,隻讓她覺得暑氣都在這種香味中變得淡,變的散了。
她的眼神很平靜,幾乎沒有一點點的波瀾,至少看起來是那樣。
沒有想到會遇見故人。
她叫許程程,比西顧大了一歲,西顧當她是路人,但她卻視西顧爲……情敵。
兩個人墓地猝然相逢,像是偶然,又像是命中注定。
大概是有那麽一兩秒鍾的目光交彙,西顧挪開視線,漆黑的眸光落在墓碑上,一步步的上前,将手中的栀子花擺放在玄虛台上。
那上面有人剛送了一束白菊,應該是許程程送的。
西顧正準備拿出袋子裏的水果時,許程程再也壓抑不住的開口出聲。
“莫西顧,槐生走了。這下,你滿意了?”
西顧拿着蘋果的指尖就那麽顫了一下:槐生,顧槐生。
這個名字,兩年來沒有人在她面前提起,也沒有人敢提起。
現在被許程程提起,西顧隻覺得什麽東西猛地壓在胸口處,讓她全身,都止不住的疼……
——
避免大家讀錯名字,特注:槐(huá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