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劉大哥。”餘若靈倒挺喜歡油老鼠送的禮物,更關鍵的這是一對,一個是自己,另外一個當然就象征着我了,少女甜甜的想到,“對了,逸飛送給林大哥什麽東西,給我看看。”
油老鼠差點郁悶的暈倒,本來想使個偷天換日之計,卻沒有想到餘若靈始終還是念念不忘我送給自己的玉佩,那對瓷娃娃本來是他不經意淘到的,是個近代的算是民國的東西,不過手工精細,頗有收藏價值,他也挺喜歡,本想忍痛割愛的使個障眼法,沒有想到少女完全不吃這一套。
那塊玉佩他這樣的老行家見到了都是愛不釋手,更何況是餘若靈,油老鼠伸手入懷,猶猶豫豫的遲遲不肯掏出來,都說現代的年輕人是有了情人,忘了人情,我真的要回去再送給餘若靈,油老鼠也扯不下面子。
可是他這麽一來,餘若靈卻是更覺得好奇,幾乎是一眨不眨的盯着油老鼠的那隻手,油老鼠眼看無法拖延,隻好把玉佩拿了出來,卻偷偷的看着我的臉色,見他嘴角一絲揶揄的笑意,不由苦笑想到,這個林老弟,總是能讓我焦頭爛額,患得患失的。
果然不出油老鼠所料,餘若靈一看到那塊玉佩,就驚呼了一聲,接過來的時候小心翼翼的,生怕打碎了一樣,她不是考古專家,當然不明白這塊玉在油老鼠心中的價值,她開始隻知道這是我送的,所以好奇的想看,無論什麽關于我的,她都很感興趣,可是看到油老鼠神神秘秘的樣子,更加勾起了她的好奇心,卻沒有想到第一眼看到那塊玉佩的時候,她就已經被深深的吸引。
那真的是一塊好玉,上佳的美玉,本身就有一種迷人的力量,叫人迷戀于它的質地和眼色,而且中國人還有一種習好,那就是堅信玉刻意辟邪,而且可以給佩戴的人帶來好運,也象征着君子和忠貞。
當然現在的青年已經有着不同的觀點,他們更喜歡的是鑽石,那種鋪天蓋地的廣告告訴他們的是,‘鑽石恒久遠,一顆永流傳。’
所以他們認爲鑽石才是象征着愛情的價格,卻不知道就算擁有最珍貴的鑽石,若是沒有真摯的感情,那種依靠鑽石的婚姻也脆弱的有如一張白紙。
餘若靈不在乎禮物的價值,如果我是送給她的東西,就算是草她也會好好的收藏,可看她這時候的表情,明顯是非常喜愛這塊玉,油老鼠暗叫糟糕,卻又無可奈何,隻想着萬一餘若靈叫自己把玉送給他,自己該如何措辭?
把玩了半晌,餘若靈擡起頭來,把玉佩還給了油老鼠,低聲道:“還不錯。”隻是語氣有點不自然,她早就看到了油老鼠的緊張神色,雖然她也很喜歡,可是她不想讓我爲難。
油老鼠大喜過望,接過了那塊玉佩,小心的放在懷中,又檢查了一下有沒有口袋中漏洞,這才笑了起來,轉移視線道:“其實我的那對瓷娃娃也不錯,我當初花了幾百塊買的呢。”
看着我正望着自己,油老鼠臉上微微一紅,“當然,禮物這東西,關鍵是在情意,若是光看價值,那不就是俗人了,李老弟,你說是不是?”
看着手上的瓷娃娃,餘若靈在車裏低下頭來,不再吭聲,心中卻有點委屈,似乎感覺在我的心目中,自己的分量還比不上這個糟老頭。
瓷娃娃的價格的确不能和玉佩相比,可是油老鼠說的又一點不錯,千裏送鵝毛,禮輕情意重,他沒有送鵝毛,咋說還說自己一對瓷娃娃,若論分量而言,顯然比鵝毛更重一些,可是逸飛卻好像從來沒有送過自己什麽東西!
我笑笑,雖然不作聲,看作弄他也差不多了,終于掏出一件東西遞到了餘若靈的面前,“不用着急,他都有禮物,你當然不會缺的。”
餘若靈一刹那轉憂爲喜,擡頭一看,原來是一串黑黝黝的項鏈,小巧倒是小巧,不過顆顆怎麽看怎麽像石頭,忍不住嘟起了嘴,“就這石頭?”
我忍不住糾正道:“這應該叫做項鏈才對!”
“石頭做的項鏈?”餘若靈不依不饒道。
我忍不住摸摸鼻子,無奈道:“你不要?”
“誰說不要了。”餘若靈一把搶過,在手上掂掂,感覺很有分量,心中有些奇怪,嘴上隻是道:“問清楚總是好的,”看了一下項鏈,發現扣結的地方手工倒很精細,黑黝黝的一串石頭雖然不起眼,可是仔細看看,好像有什麽花紋在轉動,再看看,轉瞬消失不見,餘若靈覺得大爲有趣,反來複去的看了半天,剛才的花紋好像再也無法發現,不禁以爲自己眼花。
油老鼠咳嗽了一聲,“大妹子,給我看看如何?”
“才不呢?”餘若靈趕快把項鏈藏在身後。眼珠一轉,突然笑盈盈的說道:“你是不是覺得我這條項鏈很好?”
油老鼠老奸巨猾,大有聞弦琴知雅意的聰明,小眼睛卡了卡,幹咳了兩聲,“林老弟送的,就算不好,也是一番心意。”
看着我瞪了自己一眼。慌忙說道:“當然了,就算林老弟送我塊石頭,我也會當作寶一樣的留起來。”
“你想看嗎?”餘若靈晃晃手中地項鏈,滿懷期待的問道。
油老鼠看出她眼中的意思,慌忙擺擺手,“這是女人用的東西,我看它幹什麽。”知道餘若靈的意思是拿這破石頭項鏈換自己的玉佩,這種買賣不要說做。那是提都不能提的,萬一真提起來,拒絕可是傷感情的事,轉過身去,不再理會餘若靈。和司機有一句沒一句地搭起話來。
餘若靈有些失望,擺弄了半天項鏈,發現竟然解不開那個結,不由有些奇怪。伸手遞在我的面前,“幫我帶上,我解不開。”
油老鼠心中暗笑,以爲她是撒嬌,我笑笑,“這個扣子打開是有些費事,我想設計這條項鏈的主人隻不過把這些石頭穿的牢靠一些。”
“設計項鏈的主人?”油老鼠看似在聊天,卻是支着耳朵聽着後面說什麽。聽到這裏忍不住問道:“難道不是批量生産的?”
“批量生産?”我訝然失笑道:“你以爲這種石頭十分的好找嗎?不要說這幾塊石頭,就是穿石頭的繩子都是極爲罕見。”
油老鼠怦然心動,有些後悔,可是又搞不懂我是不是在捉弄他,隻是裝作随便問道:“有什麽罕見地,無非是結實一些。”
我一笑,竟似看出了他的心意,閉口不答。
油老鼠急的心裏癢癢的。心想你不說。我就不信餘若靈不問,他猜的一點不錯。餘若靈本來一直留神聽着,聽說這裏忍不住問道:“石頭到底是什麽做地。”
我笑笑,“你相比是看我送他一塊玉佩,卻送你幾塊石頭,覺得心裏不平衡。”
餘若靈猶豫了一下才道:“本來是的,不過後來我想了,隻要是你送的,石頭和玉佩又有什麽區别?”
她這一句話聽起來平淡,卻包含着無限的情意,我卻是聽了一怔,大爲感動,油老鼠忍不住歎息道:“林老弟,大妹子是個好女子,你不要辜負了她。”
餘若靈嫣然一笑,有些羞澀地低下頭來,開車的司機本來一直悶聲開車,這個時候也忍不住說道:“不錯,這位老哥說的一點不錯,這年頭,不愛錢的女人真的太少,你就說我家那個婆娘吧,本來前幾年還能和我安心的過日子,那個時候老哥你也知道,大家都窮呀,所以也就沒有什麽攀比,現在呢,唉,成天和我提的,三句話不離一個錢字。”
油老鼠有些納悶,怎麽開這條路的地士司機都很健談的樣子,卻不好打斷他,隻是随聲附和道:“你說的不錯,不過,不過我沒有老婆。”
司機一愣,一隻手把着方向盤,另外一隻手重重的拍了油老鼠肩頭一下,“你不要老婆就對了。”
油老鼠吃痛苦笑,餘若靈卻有些不滿意的‘哼’了一聲,“你娶老婆後悔了嗎?那你當年爲什麽要娶她?”
司機愣了一下,車卻開的四平八穩,震動都少,半晌才道:“我娶老婆的時候不後悔,可是現在我老婆早變了,并不是當初的那個。”
“自己花心就花心,”餘若靈不滿地說道:“你這種人我見得多了,追求人家地時候什麽甜言蜜語都會說,等到人家年紀老了,把一生最寶貴的時間都浪費在你身上地時候,變成黃臉婆的時候,你就開始厭倦了,難道不是嗎?”
車裏的三個男人面面相觑,卻又很難反駁她這個問題,以爲從女人的角度來看,的确是這樣,可是從男人的角度呢?
“不是的。”司機沉思半晌,終于搖頭道:“她在我眼中什麽時候都是那樣,隻不過你要知道,男人的壓力本來就大,我也就這點本事,年紀又大,接收什麽新事物又慢,就算能學點新東西,四十多的男人再找别的工作,不要說遞什麽簡曆,人家一看歲數,就直接拒絕了,我不是不想賺錢,可是你讓我怎麽辦,我不能去偷,我不能去搶,碰到個胡攪蠻纏的乘客,耍酒瘋發橫什麽的,陪了油錢不說,還耽誤了一天的活,我們這活累死累活的,一天除了上交的份錢,押金,保險,東扣西扣的,到手實在沒有幾個的,一天工作十幾個小時,吃飯都吃不下幾口,不就是想多拉幾個客,多賺點錢養活老婆孩子。”
餘若靈沉默了下來,看司機好像年紀并不蒼老,滿臉的皺紋卻比油老鼠還多,頭發花白了不少,衆人都知道,白發有很多原因,除了年紀原因,憂慮和營養不良無疑是關系最大。
司機卻是越說越激動,“我回家卻是從來不說這些的,看着兒子殷切的眼神,我這個當爹的回到家裏累的隻想睡覺,卻還要給他輔導功課,我這一輩子算完了,可是兒子不能還這樣活,是不?”
餘若靈咬着嘴唇,沉默不吭聲,她雖然自立的早,畢竟沒有吃過什麽苦,相對于這些生活在底層的人們來說,生活的水平可以說是差的太遠,可是她知道,司機說的是實話。
“當司機的,腰腿都難免有點病,現在這個腰,硬的和石頭一樣。”司機苦笑道:“還不是常年坐的,可是這些我們都能忍,再忍個幾年,退休了,也就不用再這樣吃苦,平常的日子過的都是緊巴巴的,就怕有個什麽疾病,小病自己吃兩片藥也就行了,可是要是碰到什麽大病,說句實話,家裏的錢都是給兒子攢着上學的,那是不能動的,怎麽都不能耽誤兒子,借錢嗎?什麽時候能還,不借,難道等死?”
“對不起,我剛才說的不對,請你原諒。”餘若靈低聲的道歉道。
司機笑了起來,我透過倒後鏡,卻看到他眼中晶瑩的淚花,“大妹子,我也這位老哥一樣稱呼你,希望你不要見怪,我一點沒有怪你的意思,你這種人真的很少見,我爲這位大兄弟感到高興呀,我雖然是個男人,可是沒有什麽本事,苦點累點其實沒啥,像你說的花心,我可從來沒有過,當然可能很多男人都有,可是咱是有家的人,有點那閑錢,給兒子攢起來不好嗎?我并不奢望過多,隻是希望回到家裏,兒子能叫聲爸,婆娘能給兩句熱乎話,這要求不高吧?”
“不高,不高!”油老鼠疊聲說道。
“可是,”司機歎息了一聲,“就是這點要求,也難呀,每次回家,我聽到的都是哪家的男人又多麽的出息,賺了多少,相比之下自己是多麽的沒用,我其實真的想去死,可是我死了,爸媽怎麽辦,兒子怎麽辦,老婆雖然兇,可她以後怎麽辦?人活着,還得顧着家人,還得承擔很多責任,不然那叫爺們麽,是不是,大兄弟?”
我望着那張雖然久經磨難,卻又仍然不屈不撓的臉龐,半晌才道:“你說的對,如果下次我還能到這裏,希望能請你,還有你家人,喝上一杯。”
司機嘿嘿的笑了起來,不再多話,發洩了一通牢騷,明顯心情愉快了很多,打起精神向機場的方向開去,因爲他比任何人都明白,日子,終究還是要一天天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