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是,衆人每走到一戶百姓門前,就有百姓打開大門,然後将紅布挂于房屋門前,每家每戶皆是如此,而且百姓們都早早醒來在自家門前等候,一旦衆人經過,百姓們紛紛揮手,以示告别。
這種情景,無疑讓人更加感慨,更加震撼。
光明村雖小,但卻住着一群有人情味的百姓,或許借用項淩天的話說,這裏的全部都是族人。
當到村口之後,張大叔已經蘇慧珍的母親協同若幹百姓在村口與況天賜送别,百姓們身無長物,相互拼湊了一些雞蛋和路上充饑的大餅。
張大叔言道:“天賜,此番别去,不要太過記掛。行正義之事,走光明之道,這是我們光明村的誓言,你要牢牢記着,你也知道光明村建村以來時間不長,皆是各地難民聚攏形成的避世之所。百姓們沒有什麽貴重,拿得出手的東西,唯有将這些路上幹糧和這些雞蛋附送給你們,希望你們不管在何處,一定要平安大吉。”
随即蘇慧珍的母親将一籃子幹糧和雞蛋遞給況天賜。
雖不重,但況天賜接住,宛如千斤。因爲這是全村百姓的心血,看着這些大餅,他可以想象出當百姓們得知他要離開光明村時,熬夜趕制的情形,他看着這些雞蛋,可以想象出這是百姓們生活飲食中最豐盛的佳肴。
百姓們将最爲貴重的東西奉送,這讓況天賜紅了眼眶,同樣也大爲感動,甚至連項淩天,況浦荀等人都被蒙在了鼓裏,也不知道百姓們居然如此有心,早已準備。
“各位的大恩大德,天賜永生不忘。更加不會忘記光明村的諸位,不管天賜将來修性如何,光明村将永遠是我的根,這裏有我的牽挂。天賜嘴拙,此情此景之下不知該如何聊表内心感慨與感動。”況天賜說完,随即将那一籃子幹糧和雞蛋放在由洛川前來的騾子上,而自己整理了一下着裝,頓時跪下,給村口的若幹百姓磕頭緻謝。
“使不得,使不得。”張大叔一見況天賜下跪,受寵若驚。
哪知況浦荀連聲制止張大叔,說道:“讓他跪,這個禮節,百姓們都受得起。”很顯然況浦荀也被此情此景感動了震撼了,他算是整個光明村的核心人物,甚至用引頭羊都不爲過。他萬萬沒有想到百姓們會用此種方式來爲自己的孩兒送行,會将家中唯一有價值的東西送與況天賜,此等恩德,豈是磕頭能夠抵消的。
況天賜‘噗通’磕了三個響頭,随即起身,又不舍的看了看爲自己送行的所有人,目光與在場的衆人面面相窺,雖不舍,雖無奈,但卻已是事實,萬般不由己。
“既然大家已經送到了村口,就各自回去吧。此番我與天賜就要從這竹林而去,需走上一個時辰繞過那片茂密森林,才能觀見那渭河地界,方可到達渭河。”洛川朝着衆人言道。
“要不,在下利用法術讓你們快速回到敦陽,如何?”項淩天不忍兩人冒着風險跨越竹林,又穿越森林,随即附言說道。
洛川笑着擺手:“這光明村得天獨厚,乃避世隐居之所。如果我們一直依靠法術那豈不是一直跳過了凡人應該要經曆的一些苦痛?不妥,不妥,我們還是得劈荊斬刺,一步一個腳印,走出這光明村,尋找真正的光明。”
項淩天沒在多說什麽,他自知無法改變洛川的決定,随即抱拳道:“既然如此,那我們就送到此處,以後種種,萬事小心。”
“天賜,此處無法書信,爲娘也将徹底與你失去消息,切記一定要多加照顧自己。”老夫人不舍的心情可想而知,隻見她趕忙上前數步,将況天賜擁入懷中,大哭起來。
衆人沒有攔截,沒有勸導,就這樣安安靜靜的看着這對哭泣的母子。
因爲彼此都知道,或許此番一别,那就是永訣,畢竟老夫人身體一直不好,時常煩憂,憂能傷身,況且此番一去,萬般曆練和磨難,生死與否,更加無從知曉,況且老夫人年紀越來越大,身體也每況愈下。
哪怕是況浦荀想上前将其夫人拉開,也心有不忍,因爲每每想到這裏,内心就會生疼一下,隻是衆人不願意說破,或許有個念想總是好的。年紀越大的人不都是靠着念想在支撐嗎?
兩人相擁哭泣足有半個時辰,直至況天賜緩緩松開,朝着衆人彎腰行禮後,便頭也不回,牽着騾子便朝着竹林内走去。
所有人揮着手,老夫人哭着叫着況天賜的名字、‘保重’‘再見’等等詞彙來回傳播,但況天賜依舊沒有回頭,直至背影消失在茂密的竹林内,直至看不見爲止,或許況天賜内心清楚,即便在不舍也要曆經這一刻,或許當這一刻的來臨時,自己不再回頭,不再牽挂,不再不舍,就這樣直須而去,是最爲直接的表述,因爲沒有一個人比他此刻的内心更爲傷感。
……
況天賜離去數天之後,在項淩天的新居之中,衆人并列圍攏坐在那石凳上,紫衣蹲着身體,用雙手撐着下巴,淡然說道:“天賜哥哥走了幾天,頓時覺得少了好多樂趣,再也聽不到他吟詩時的那種低沉之音,也在也看不到他那消瘦且英朗的模樣了,感覺空落落了。”
紫衣此話可以算是說出了所有人的心聲,因爲他們是一個整體,一個團隊,雖然認識的時間有長短,曆經的事情有所不同。但每個人其心智和願望皆是一樣,正因爲有共同的話題,經常在一起嘻嘻鬧鬧,各展其才,性格上的互補,在光明村的這段時光内,已經互相磨合,宛如一家人一般,一旦一個團隊突然少了一個人,那種落寞和不自然的感覺會直接影響到每一個人。
“哎,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在見到天賜,真懷念和他一起在賞月亭望着星辰喝酒談心的時光。”千紙夜也補充言道。
“這段時光,我們雖然沒有曆經風險,但是感覺這些人在一起好像将未來十年的歡樂全部花光了一樣,這或許就是緣分吧。生命中,有很多你想做卻不能做的事,那叫命運。生命中,也有很多你不想做但一定要做的事,這是宿命。或許,冷冷暖暖,不必感慨萬千,他朝重逢之日,彼此心中沒有隔閡,永藏着這段歡樂,這或許就是緣分饋贈給我們這群人最好的禮物。”項淩天看着衆人傷感且落寞的神情,自知衆人皆還沒有從況天賜離開的傷感中徹底走出來,當然他自己也是如此,但是又不得不安慰衆人。
“然其歡樂時光總是短暫,但路依舊在前方。你們有什麽打算?”巫小悅起身向衆人問道。
“打算?”
“打算?”
衆人皆不明白,這宛如一潑冷水将衆人皆從傷感的幻想世界拉回了現實中,涼飕飕的。
“當然要做一個打算了,不可能我們這些人一輩子都在光明村吧。”巫小悅直言說道。
“我不知道。”武康率先回道:“反正你去哪裏,我就跟着你去哪裏!”
巫小悅被這麽一說,頓時臉紅,但也不看武康一眼,而是将目光看向千紙夜和陸清夜,問道:“紙夜哥哥,清夜,你們有何打算?”
“哎!”千紙夜齊聲歎息道:“這一刻還是來臨了。天下之大,我還真沒想過自己該何去何處。”随即又附言道:“不過我與清夜商量過,在過數日,我和清夜打算雲遊天涯,做一個自在閑人,走到哪裏就到哪,四海爲家,如若找到新的地方,也會停留參悟修真門道。”
“嗯!”陸清夜連聲附和:“紙夜兄和我想的一樣,那我們兩就結伴一程,也不至于孤獨嘛。”
兩人相視一笑,相互拍着彼此的肩膀。
“我與晴兒也是如此,打算在光明村再待上數月,到時候也會出光明村,雲遊四海,順便去天啓大陸各地美景勝地遊覽一番,其實這段時間我想了很多,什麽功名利祿,什麽報仇敵人,這些都不重要的,重要的是趁活着身旁有佳人在旁,共同攜手爬山涉水,重新去看這個博大的天啓大陸,有夢爲馬,随處可栖。”
項淩天說完,含情脈脈的看着葉孤晴,很顯然從葉孤晴的微笑和矜持動作中便可以看出,她的想法和項淩天的想法不謀而合。
而紫衣則一直支支吾吾,小聲說道:“你們都走了,那我該怎麽辦?”
“咳咳。”巫小悅趕忙走到紫衣跟前,說道:“姐姐答應過你。我去哪裏一定會帶着你的嘛。所以你不用擔心,跟着我就好。”
紫衣聽完,很感激的看着巫小悅,但感激的神情上卻多了一絲惆怅。這種惆怅沒有人看的懂,唯獨武康一人知曉其中的因由。
“好了,既然如此。那大家就各自珍惜在光明村不多的時光吧。”巫小悅長舒了一口氣,似有一種放松之感。
而正在幾人說完之後,新居大門被‘哐當’一聲推開。
而推開門的不是别人,正是況浦荀,此刻的他神情焦急,火急火燎的跑到衆人跟前,說道:“出事了,出事了。你們趕快跟着去我屋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