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從來沒有在嘉成帝和這麽多人的表演過,此時她顯得有些放不開,手腳動作都很僵硬,不過她還是伴随着絲竹樂器聲将整個舞蹈都跳完了。
“兒媳獻醜了。”倫王妃彬彬有禮地對着嘉成帝屈了屈膝。
嘉成帝倒是對這個年紀尚小的倫王妃頗有好感,笑逐顔開地看着她,又對身邊的安公公道:“你去庫房裏将那件霓裳紗羅裙提來送給倫王妃。”
安公公聞言有些震驚,那件霓裳紗羅裙是當初太後年輕時穿着一舞過的,如今被收藏在庫房内,已經許久沒有動過。如今,卻要送給倫王妃,看來,嘉成帝頗寵她。
安公公不敢有異議,應了是便退了下去。
倫王和倫王妃皆是一喜,兩人相視而笑,開心之情溢于言表,仿佛一對單純的如同夫妻一般。
“倫王妃,那件霓裳紗羅裙你可要好好保管着,這皇上對你的恩寵可要銘記在心,時時謹記不能忘。”葉皇後微微挑了挑眉梢,提醒他們切勿得意忘形。
倫王妃歡天喜地地應了是,不敢有一絲逾越。
能得到嘉成帝的垂愛,她已經很滿足了,又怎敢奢求别的呢?
“兒媳謹記教誨。”倫王妃嚴肅道。
其他的王妃見了倫王妃的運氣,巴不得能像她一樣得到嘉成帝的寵愛,可是接下來的表演,卻沒有一個人能讓嘉成帝破口稱贊。
個個都滿懷希望地上前表演,又郁郁寡歡地下台,除了收獲在場人的掌聲之外,什麽都沒有。
蕭長歌冷靜地看着倫王和倫王妃,心裏大概明白了嘉成帝的用意,他們兩人年紀尚小,不懂得宮中殘酷。有了太後的霓裳紗羅裙,也算是保得他們下半生平安。
作爲一個皇上,他是有私心的,也是一個明白人。
作爲一個父親,他隻是一個疼愛幼子的父親,會保護幼子的父親。
那邊葉霄蘿的一首古筝已經開始彈,她彈的是當下最火的那首尋密記,講的是一對生長在窮苦村落裏的一對青梅竹馬喜愛唱戲,便竭盡力氣到繁華的京城中唱戲。當他們在一家酒館中爲客人唱戲時,那名男子卻和酒館中的一個女子勾搭起來,被他的青梅竹馬發現,于是他的青梅竹馬便抱着古筝離開了京城。那個男子在她離開之後才知道了自己心裏愛的是誰,也丢下了京城中的那個女子,找她去了。
時間過了很久,不知道那個那個男子是否找到了女子,但是他們的故事卻被别人編成了尋密記。
後來的尋密記又加了很多當下時興的元素,改編成了大家口耳相傳的一首曲子。
如今,葉霄蘿彈奏這首曲子,也是有她自己的道理。
一來,是想這首曲子能夠打動溫王,二來,是想用這首悲戚婉轉的曲子打動在座的人。
她的指尖行雲流水般滑過古筝的弦,一個個動聽的音符便從古筝上面流動出來,悅耳的古筝聲落在每個人的耳裏,實在太過悅然。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她的技藝上升到如此地步,仿佛整個舞台隻是爲她所設。
她停留在自己的音符中,沒有絲毫停頓,就連她自己都和古筝的聲音融合在一起。
終于,一曲尋密記終于完整地落了下來。
場上響起一陣陣的掌聲,如同潮水一般生生不息。
“看來蘿兒的古筝又進了一步,我們聽着仿佛都要融入到裏面去了呢!”葉皇後語笑嫣然地看着葉霄蘿說道。
複又轉頭看向了身邊的嘉成帝,這葉霄蘿是她的侄女,倫王妃都得了東西賞賜,葉霄蘿怎麽可能落後于倫王妃?
“皇上,這蘿兒彈的這麽努力,又這麽好聽,是不是應該賞賜給她點什麽?”葉皇後看着嘉成帝遲遲沒有說話,慢慢地提醒道。
嘉成帝本就沒有要賞賜的意思,這葉霄蘿是溫王妃,身後的母家又是葉家,盡管此時葉家沒有了權利,但是隻要葉家在,總有一日會危及皇家。
所以,這個賞賜是萬萬不能給的。
可是偏偏葉皇後卻這麽說,讓嘉成帝左右爲難。
一眼望去,台下的葉霄蘿正巴巴地看着嘉成帝,臉上帶着風光和得意。
“皇後說的極是,朕的書房裏面有昨日剛畫的一副水仙圖,不如就賞賜給溫王妃吧。”嘉成帝說罷,撫手讓身邊的安公公去辦。
葉皇後和葉霄蘿的臉色皆是一變,這皇上親手畫的畫是好,但是怎麽來說,都沒有太後曾經穿過的霓裳重要,她們又怎能滿足?
“皇上,這庫房裏不是有上個月鄰國……”葉皇後爲了讓嘉成帝賞賜葉霄蘿,口不擇言地将國庫裏面的事情說了出來,雖然說到一半止住了,但是依舊被嘉成帝聽得一清二楚。
他冰冷的目光緊緊地盯着葉皇後,雙目中是一貫的威嚴肅穆,尤其是雙唇緊抿的樣子,更爲駭人。
“朕看皇後是有點糊塗了,或許是昨日的風寒還未痊愈,既然皇後有病在身,那就趕緊回去歇着吧。”嘉成帝目光不善地看着葉皇後,一字一句清楚地決定了她的命運。
這就是所謂的偷雞不成,蝕把米。
蕭長歌緊緊隻是一瞥,便知道了葉皇後的臉色有多麽不好。
方才還是一個扮演國母形象的仁慈仁愛的皇後,現在就變成了神志不清,風寒未愈的病秧子,任憑是誰,也不能接受這個變故。
葉皇後臉色就像是浸入了五彩染缸裏面一樣難看,被染的花花綠綠,最後變成了輕揚起。
一口氣憋着提不上來,差點沒被憋死。
堂堂一國之母,竟然被弄到要下台養身子的地步,這要是傳出去,她這個皇後還要不要當了?她的這張老臉還要不要了?
“皇上……”葉皇後低聲地祈求嘉成帝,希望他能饒恕自己。
可是,嘉成帝的心裏卻絲毫沒有了葉皇後的一席之地,厭惡極了她。
“下去休息。”二話不說地撇過頭喝酒。
憑着自己是皇後的身份,不知道擺了多少架子,不知道暗害了多少人,提了多少王妃和嫔妃,這些他都看在眼裏。
如今,她竟然大膽到要打嘉成帝國庫的主意,下次,她是不是輪到自己當皇上了?
場上的氣氛頓時有些尴尬,冰冷的空氣環繞在場上,即使不斷殿中點了再多的炭火,也燃不起每個人的心。
“多謝皇上,臣妾告退。”葉皇後見事情沒有轉寰的餘地,也不想再多說。
施施然地退了下去。
她非常了解嘉成帝,他就是個說一不二的性子,自己在這裏礙眼,隻會讓他更不痛快。
太子目光中沒有任何表情,仿佛不斷殿中的任何事情都和他無關似的,他看着自己的酒杯,搖搖晃晃起來。
不一會,安公公便拿着水仙圖過來,賜給了葉霄蘿。
有了皇後的前車之鑒,葉霄蘿見到這個水仙圖,不敢再表露任何不滿。
“多謝父皇賞賜,能得到父皇親手畫的水仙圖,是兒媳莫大的福氣。”這一番話聽起來沒有絲毫做作的成分在,就像是一個普通人對自己父親說的話一樣。
因爲葉皇後的事情有些不開心的嘉成帝,聽到葉霄蘿這句贊賞中又帶着心滿意足的話,他的心情也好了起來。
“你喜歡就好,下去吧。”嘉成帝揮了揮衣袖。
他這兩年身子漸漸不好,他最害怕的事情就是各個皇子結黨營私,目無尊上,直到後面一發不可收拾。
他能鎮住誰,就先鎮住誰,否則,局面就會越來越難控制。
強忍着怒意渾身發抖的葉霄蘿緊緊地咬着牙根走下了舞台。
底下每個人的眼睛都集中在她的身上,在那一雙雙刺目的雙眼中,葉霄蘿看到了不屑、嘲笑、同情、可憐、自作自受、活該……
各種表情充斥在她的眼前,她的笑容一點一點地落了下來。
坐在椅子上時,她整個人徹底變得陰沉可怕。
“接下來就讓和瑟公主爲我們表演一下吧,和瑟公主是晟舟國國主疼愛的公主,想必一定精通十八般技藝,今日,我們也可以大飽眼福了。”段貴妃溫柔賢淑地看着和瑟公主,端莊大方地說道。
有了葉皇後的前車之鑒,她什麽話都不敢說,
但是整個不斷殿中,除了葉皇後,就她的位分最高,她若是不說話,怎麽當貴妃?
在衆人的目光中,蕭長歌一下子成爲焦點。
和瑟公主這個稱号讓她覺得既痛苦又快樂。
痛苦的是,永遠都有無窮無盡的陰謀暗算和傷害,快樂的是,她因爲這個身份見到了蒼冥絕,若是沒有意外,還可以和他相見繼而成親。
或許他們還能重新回到以前。
“和瑟公主,你能不能快一些,這麽多人都等着你一個人,是不是沒有想好表演的曲目?”葉霄蘿歪嘴一笑,不屑地看着依舊坐在椅子上的蕭長歌。
“這話溫王妃倒是說錯了,我方才隻是見絲竹管弦的那幾位師傅都在喝水,想必他們都累了,我隻是想給他們喝口水的時間,畢竟他們也是個人,你說是吧溫王妃。”蕭長歌巧笑倩兮地回道,落落大方沒有絲毫做作。
她的話一出,就和葉霄蘿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葉霄蘿就是個沒有考慮周全,隻顧自己的人,而蕭長歌全然是個會關心别人。
不會拿别人,甚至是下人出氣。
“你,你強詞奪理!你分明就是不知道該表演什麽,你什麽都不會!”葉霄蘿臉色不好地指着蕭長歌,怒道。
蕭長歌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轉身看向了絲竹管弦樂器師傅身上,示意他們響起樂器聲。
那幾個絲竹管弦師傅頗有幾分感激地看着蕭長歌,快速地喝了水,樂器聲漸漸地從兩側響起,悠揚的聲音劃破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