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朔擰着眉頭禁閉着雙眼,額頭上落下大滴大滴的汗珠,蒼白的嘴唇上起了一層淡淡的皮,臉色憋的青紫,蕭長歌看着他連暈倒都痛苦的表情,心裏微微地歎了口氣。
她用棉花沾水給他的嘴唇滋潤了一點水分,有些幹裂的嘴唇被水滋潤了一圈裂紋已經變淡。
“魅月,按照我上次給你說的配置鹽水的比例去配置幾碗水過來。”蕭長歌吩咐道。
身後的魅月摸了摸後腦勺,柳眉微皺,似乎在很努力地思考上一次配置鹽水的方法,可能是一直沒有想出來,她急得眼睛都紅了:“王王妃……我,我有點記不清了……”
蕭長歌知道她忘了,複又念了一遍:“一升開水放入兩大勺鹽,放涼了拿過來,再把麻沸散熬了端過來,速度要快。”
魅月努力記下立即去了。
用手術刀剪開江朔手臂上的衣袖時才看到了裏面的傷口,因爲當時是火球箭擦過,所以傷口有被火球燙到的痕迹,幸虧江朔躲得迅速,如果再晚那麽一點躲閃,估計整個手都不能要了。
傷口上的部位是一條穿過肌肉的長條狀,沒有傷到肌肉,但是外面的肉被弓箭挑開,已經翻卷了皮肉,露出觸目驚心的裏肉來。
傷口上的外皮有燙傷的痕迹,蕭長歌觀察了一下還是要先進行清創手術。
“王妃,鹽水來了。”魅月端着鹽水走了就進來,将鹽水放到旁邊的小桌子上時,她扭頭看了一眼江朔的傷口,有些恐懼地深吸一口氣。
蕭長歌看着魅月臉上擔憂的神情,也知道她對江朔存在的一種情感,面無表情地道:“魅月,手術過程中最重要的就是心如止水,如果你做不到,那就換人來吧。”
“王妃,我可以的,一定不會給您添亂。”魅月迅速收斂了自己的情緒,朝她堅定地點點頭,等待着蕭長歌的吩咐。
蕭長歌對她點點頭,緊接着給江朔喝了麻沸散,沒過一會,他臉上痛苦的神色一點一點地平複下來,麻沸散的作用開始發揮了。
“棉花撕成一團放在盆裏,鑷子給我。”蕭長歌一面看着江朔的傷口,一面伸手要鑷子。
夾起一個棉花團便浸濕了放在江朔的傷口上清洗着,一個又一個的帶着血的棉花團掉落在了盆裏。
她的動作越來越快準狠,利落地清洗着江朔手臂上的血漬,夾雜着被利箭穿刺而過出來的死肉,她已經不記得自己的眼睛多久沒眨了,也不記得用了多少的棉花傷口才徹底地清洗好。
冰涼的毛巾敷上蕭長歌的額頭,輕輕地拭去她額頭上的汗水,她深吸一口氣,一雙巧手将傷口處理幹淨,甚至還能看到裏面的帶着血迹的生肉。
現在的血流速度很正常,蕭長歌翻查了下傷口的燙傷部位,簡直是在給她增加難度,幸虧燙傷的部位不多,而且都在皮外,縫合了傷口之後,再上點燙傷藥就行了。
“剪刀給我。”蕭長歌拿過剪刀在傷口的皮外輕輕地修剪了一下,又道,“縫合針,羊腸線。”
魅月手忙腳亂地惦記着之前所有背下的東西,将線和針都遞給了蕭長歌,一陣悉悉索索的動作之後,她開始爲傷口縫針。
手臂上的傷口并不寬,但是很長,蕭長歌找對了位置開始進行縫針,一針一線過去,就像是一條歪歪扭扭的蜈蚣一樣。
“王妃,你好厲害。”魅月看着那原本恐怖的傷口被縫合起來,變成了歪歪扭扭的蜈蚣,就連血迹也幹涸了,不由得心生崇拜。
蕭長歌拿過她手裏的毛巾,擦了擦汗,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你配合得也不錯。”
又在醫藥箱裏拿出了抗生素注射進了江朔的體内,接下來便等着他醒過來。
兩人說話的時候,蒼冥絕便推着輪椅慢慢地走了進來,看着手臂已經包紮好的江朔,難看的臉色終于好了一點,目光卻一直盯着在收拾東西的蕭長歌。
蕭長歌隻覺得一道火辣辣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背影上,她隻有用不停歇的動作來麻痹自己,才能不去想象落在她背上的目光。
她不停地收拾着醫藥箱,最後脫下了自己身上的防菌服交到了魅月的手裏。
她身子一頓,還是走了出去。
蒼冥絕追着她到了院子裏,輪椅聲顯得有幾分的急切,他雙手緊緊地捏着輪椅,他不能再讓她離開了。
“長歌,你還要走嗎?”他的一句話便讓蕭長歌停下了腳步,他低啞的聲音一直圍繞在蕭長歌的耳裏。
蕭長歌身子有些發顫,擡起的那隻腿遲遲地邁不出去,蒼冥絕看到她停下腳步,心裏舒了一口氣,方才的那一幕也一直萦繞在他的腦海裏,她可以不顧一切地沖出來救他。
身後的輪椅聲已經步步逼近,蒼冥絕停在她的身邊。
“長歌,留下,我需要你。”蒼冥絕沙啞低沉的聲音傳在蕭長歌的耳裏,他的雙手緊緊地扣住她的手。
僅僅是這一句話,就讓蕭長歌内心最深處的防線瞬間崩塌,蒼冥絕無法離開她,正如她無法離開蒼冥絕一樣,兩人需要靠着彼此才能生活下去,已經成了一種習慣。
蕭長歌眼眶有些酸澀,看着蒼冥絕撇撇嘴:“這一句話就想讓我留下來?”
其實她的心裏已經做出了決定,蒼冥絕看着她烏溜溜的大眼睛,慢慢地從懷裏掏出了一個深棕色的盒子,打開一看,裏面那支粘好的芙蓉玉簪子安安靜靜地躺在裏面。
“我粘了一個晚上,隻可惜不能戴了。”蒼冥絕将盒子放在她的手裏,目光裏裝着前所未有的深情。
這個簪子是兩人吵架時蕭長歌扔掉的,她沒有想到蒼冥絕竟然把它粘好了,她現在才知道如果深愛了,無論是多大的風雨和謠言都無法讓兩人分開的。
她接過盒子,看着蒼冥絕的眼睛,故意問道:“太子的事情,你不生氣了?”
他點點頭,舉起了兩人握着的手,堅定道:“你的人和心都在我的身邊,其他的,都無所謂。”
他釋懷了,蕭長歌向他坦白:“其實那天晚上太子來找我,隻是向我說白天他看到溫王和葉霄蘿所做的事情,後來試圖抱我,不過被我推開了。”
她越說,蒼冥絕眼神越來越深沉,太子的這仇他是記下了。
“好了,都過去了,以後我會每時每刻都在你身邊。”蒼冥絕說罷,便握着她的手将她帶到了房間裏面。
當然,他的這句每時每刻蕭長歌并沒有深入去研究。
“溫王已經正大光明地和我們作對了,不過他爲什麽卻不承認那些事情是他做的?”蕭長歌疑惑不已。
想想今天的事情就有些後怕,那些蒙面的黑衣人實在太狠毒,如果後面離蕭他們沒有來,恐怕雙拳難敵四手。
蒼冥絕給她倒了一杯水,剛才爲江朔治病她花費了不少精力,他不願她再想這麽多。
“喝杯水,然後睡一會,這些事情我會去處理的。”蒼冥絕大手摸了摸她的額頭,帶着她去了房間裏。
次日江朔就醒過來了,當夜魅月一直守在他的床邊照顧他,晚上便趴在床沿邊上睡着了,江朔醒過來的時候,隻覺得自己的手臂發麻,還帶着點疼痛感。往下一看,肚子上疊着一個人頭,他順着魅月的頭發摸了摸,心裏竟然是對這次受傷滿滿的滿足感。
“魅月,醒醒,别趴在這睡,容易着涼。”江朔推了推魅月,她整個人才伸着懶腰醒了過來。
她的發飾有些淩亂,額前有着一個淡淡的紅痕,是沉睡一個晚上留下來的痕迹,江朔伸出手撩撩她額前的碎發,右手撐着坐了起來。
“沒事,我去給你倒杯水。”魅月舒展了一下身體,走到了桌子邊上給她倒了一杯水。
江朔原本不渴,可是看到魅月爲了他忙前忙後的樣子,最後端着水杯走到自己面前,一臉擔憂地遞到他面前時,他就渴了。
就着魅月的手喝下了水,渾身都舒服了不少,魅月又爲他擦了臉,讓人端了早膳過來,親手喂了他喝下去,江朔被她伺候得渾身都發怔。
“魅月,你去休息吧,昨夜一定沒睡好,我自己可以的。”江朔有些不習慣這麽體貼的魅月,雖說有一個自己喜歡的人在自己的面前晃來晃去,感覺很不錯,但是他就是受不了魅月太累。
魅月卻笑了笑:“沒事的。”
江朔卻伸手去搶她手裏的湯匙,還沒握住湯匙,她的手一躲,便握到了她的手腕上。
蕭長歌進來的時候,正好看到這一幕,清清白白的鵝蛋臉上露出一抹深沉的笑容,放下了手裏的醫藥箱,走到兩人面前。
“江朔,小心你的手,大早上的收斂點。”蕭長歌一臉正色地道。
魅月霎時間抽回了自己的手,将盛着粥的碗放到了一邊的桌子上,臉頰紅成了紅蘋果,雙手蹭了蹭衣裙,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王妃,魅月隻是給我端粥過來……”情急之下,江朔正兒八經地解釋道。
蕭長歌環胸笑了笑,一面打開了醫藥箱,一面道:“我并沒有說什麽啊!我是過來給你換藥的。”
江朔哦了一聲,便低下了頭,露出健壯的手臂。
蕭長歌從醫藥箱裏拿出了藥,拆開了他手臂上的紗布,已經有幾絲的血迹浸了出來,她動作麻利地剪開了紗布。
“王妃,您不走了是嗎?”江朔偷偷地觀察着她的臉色,小心翼翼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