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是這樣的,上周我繼承了一位朋友的遺産,是一個牧場,在德克薩斯州。除了牧場之外,遺産裏還有一部分資金,用來運營牧場。”陸離考慮再三,還是暫時沒有把空間戒指的事情說出來,這樣的秘密說出來之後,事情隻會變得越來越複雜、越來越麻煩,甚至可能讓父母的生活都不得安甯。
“遺産?”宋令儀眉頭微微皺了起來,“人家爲什麽要把遺産留給你?這裏面該不會有什麽情況吧?她自己的家人呢?這裏面該不會有什麽事吧?”宋令儀隻是普普通通的小市民,一輩子中規中矩,驟然聽到這種天上掉餡餅的事,第一個反應不是歡喜,而是擔心。
陸離也沒有着急,把當初意外幫助了麗茲,而後發生的所有事,前因後果都解釋了一遍,包括麗茲家裏的情況,以及他自己揣測的原因。“我也不太确定,如果未來有機會遇到她的哥哥,我會親自問問他,但現在的情況就是這樣。”
宋令儀是一個心軟的人,不由輕輕歎了一口氣,“她也是一個母親。”對于麗茲始終無法忘懷迪倫的這種感情,宋令儀完全感同身受,“希望她離開的時候一切安詳吧。”
即使素未謀面,但宋令儀也難免有些唏噓,尤其是幾個月之前,她才剛剛經曆了丈夫的突發病倒,更是心有戚戚然,“所以,你的意思是,她把牧場留給了你,那你打算怎麽辦?這是承載了她一生記憶的地方,肯定希望你能夠好好打理,但是你對經營牧場又沒有任何經驗,根本就是一竅不通,這不是在糟蹋她的心意嗎?”
宋令儀一時間也覺得左右爲難,甚至比陸離還要愁,這讓陸離不由輕笑了起來,“媽,人家經營牧場都有專業牛仔的,我這個門外漢,最多也就是負責把控一下方向,具體情況還是要詢問專業人士的。什麽放羊,什麽收割玉米,我哪裏知道那些,現在家裏可能也就外公知道一些農活了。”
這樣的解釋,讓宋令儀稍稍松了一口氣,卻依舊沒有完全放松下來,陸離接着說道,“不過,我自己經驗也不足,我想着,讓你和我爸過來美國一趟,看看那個牧場,也給我出出主意。如果實在不行,我們就把牧場交到麗茲信任的人手裏,不要浪費了她一生的心血。”
“是這個道理。”宋令儀緊繃的心弦總算是平複了下來,點點頭,比起遺産所代表的經濟價值來說,她更加在乎這份遺産的情感意義。即使是禮物,那也是來自朋友的禮物,不能無視對方的這份心意。
“等等,電話換給你爸。”陸懷瑾在旁邊聽了一個大概,對情況有一些了解,主動要求接過了電話。
“嗯,陸離,是我。”陸懷瑾對着話筒說道,“你身體還好嗎?打工也要控制時間,不要因爲一些小錢就犧牲自己的健康。”沒有着急着跳入主題,陸懷瑾第一反應還是關心兒子的身體,“剛才我都聽你和你媽說了,所以,你是打算接下這個牧場嗎?那畢業的事情怎麽辦?未來的計劃,你确定下來了嗎?”
陸懷瑾的話語不緊不慢,有條不紊,透着深深的關切。
“嗯,我想要接下這個牧場。”陸離開宗明義,率先表明了自己的立場,然後才解釋起來,“最後半個學期,我會把論文集中精力撰寫完畢,同時實習單位那裏還是有一些兼職工作,我打算在牧場待着,嘗試以自由職業者的身份,爲報紙或者網站撰稿,同時認真打理牧場,真正地好好享受生活。”
陸懷瑾微微收了收下巴,且不管計劃成熟與否,但至少陸離是深思熟慮過的,這讓他稍稍放心了一些。
“不過,我現在也沒有信心,不知道能否成功。”這是實話,自由職業者也好,經營牧場也罷,這都是紙上談兵,真正執行起來,依舊是困難重重,陸離對經營牧場沒有一個清晰概念,投入多少,産出多少,實現收益的周期又是多少,德加那幅畫的拍賣所得可以支撐多久,這所有都還是一個未知數,但,至少他擁有了一個開始。“我現在是想着,至少先努力到八月看看,給自己約莫半年時間。如果到時候不行,再考慮其他出路。”
八月結束之後,陸離依舊是應屆畢業生,那時候還是工作招聘高峰期。陸離還是可以占據到些許優勢的。
“我希望你和媽一起過來美國看看,一方面也是幫我掌掌舵,看看我的計劃是不是足夠成熟,你們也可以幫我出出主意,麗茲将這個牧場留給了我,如果我什麽都不做,直接就轉賣出去,我覺得這就辜負了麗茲的一片心意,至少我應該努力看看。”陸離接着說道,電話另一端沒有聽到陸懷瑾的聲音,陸離也不确定父親到底是什麽反應,但隻能繼續說下去。
“另一方面也是讓你過來散散心。你現在身體不好,需要靜養,到牧場的環境裏,靜養靜養,對你有好處。”陸離接着說道,這也是他的主要目的,“再說了,你和媽工作了一輩子,從來都沒有到外面旅遊過。不管是爲了牧場,還是爲了我的畢業典禮,亦或者是爲了旅遊散心,我覺得你們都應該過來一趟。現在出國旅遊已經十分普及了,沒有想象中那麽昂貴。”
條理清晰、頭頭是道,陸懷瑾知道兒子是一個能說會道的,這也是他當初選擇了新聞系的重要原因,但沒有想到,有朝一日,兒子居然會用來說服自己,他不由輕笑出了聲。
“更何況,爸,我繼承的這份遺産裏,還有一些現金。家裏不用太過擔心經濟負擔。”陸離補充說明到。
陸懷瑾笑容稍稍收了起來,轉頭看了看坐在旁邊沙發上的妻子,她才不過四十九歲,鬓角居然就已經染上了幾縷白發。他知道,這都是過去半年時間裏出現的,雖然宋令儀總是會悄悄地把白發拔掉,不讓他擔心,但他躺在病床上,所有一起都看在眼裏。
他們結婚得晚,算是晚婚晚育的第一批響應者,陸離出生時,他都已經三十歲了。雙方家庭都不是大富大貴之家,兩個人當初沒有隆重的婚禮,更不要說蜜月了,轉眼之間,兒子就要畢業踏入社會了,而他們距離退休年紀似乎也不遠了。
原本省吃儉用,就是希望爲兒子攢一套房子,至少未來不用擔心。沒有想到,一場突如其來的心髒病,卻打亂了所有計劃,歲月仿佛一夜之間就變得殘忍起來,對他,對她,對兒子,都是如此。“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他真的想要牽着妻子的手一直走到生命的盡頭。
“怎麽了?”宋令儀察覺到了丈夫那溫潤的視線,還以爲和陸離溝通出了問題,低聲說道,“陸離心裏有主意,沒有必要着急,好好溝通就好。”
陸懷瑾鼻頭微微發酸,但還是對着妻子露出了一抹笑容,”沒有,陸離想得很周到。“陸懷瑾低頭看了看妻子的手,因爲常年在辦公桌前打算盤、記賬,她的右手手腕到了換季時總是容易酸痛,因爲擦藥酒的關系,那一塊的皮膚顔色顯得更加深一些,十分明顯。
陸懷瑾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握住了妻子的右手,細細地摩挲着。宋令儀不解地看向了丈夫,擡起了左手覆蓋住丈夫的手背,投去了詢問的視線,陸懷瑾搖了搖頭,露出了一個微笑,然後就對着電話說道,“好啊,那我和你媽就出去旅遊一趟。不過,簽證的事情怎麽弄,你幫我們兩個弄吧,需要什麽材料,你說就是。”
宋令儀愣了愣,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着急地看着丈夫,想要對陸離說些什麽,可沒有想到,電話另一端的陸離卻是開心地歡呼了起來,“沒問題,沒問題,當然沒問題。全部交給我就好。我準備一個材料清單,你們按照那個準備就好。爸,那就這樣說定咯!”
“恩,說定了。”陸懷瑾再次給予了肯定,眼前的宋令儀越發着急起來,等陸懷瑾挂斷了電話,她焦急地說道,“怎麽回事?怎麽好好地就要去美國了?你的身體吃不消,現在臨時出去,爸媽那裏又怎麽說?陸離現在學習那麽忙,又要擔心牧場的事,哪裏有時間來照顧我們?我如果現在離開崗位的話,半年獎就要沒有了,你下一個月的藥還沒有去拿呢。”
總是在擔心家裏的事,總是在竭盡全力照顧一大家子,總是希望做到最好,卻在不經意間忘記了自己,宋令儀總是如此。
陸懷瑾握緊了妻子的雙手,“放心吧,交給我。”簡單的話語,卻讓宋令儀剩下的話語都吞咽了下去,“再說了,即使我扛不住了,還有陸離,你應該相信你的兒子,我就很相信他。”這句話讓宋令儀也不由笑了起來,但轉眼想到現在面臨的麻煩,卻又笑不出來了,着實是左右爲難,“令儀,還記得我們結婚的時候,你告訴我說,你特别想去一回,去看看大草原,去騎騎馬,去喝喝羊奶。”
“那都是什麽時候的事了,小姑娘不懂事,你現在也不懂事。”宋令儀嗔怪地瞥了丈夫一眼。
陸懷瑾卻一本正經地說道,“既然我們一直都沒有抽時間完成這個想法,那麽就去美國體驗體驗,看看西部牛仔到底是怎麽一回事。我們這一輩子錯過了那麽多,總有些事情要兌現的,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