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陸離打工的這間橄榄花園的值班經理,艾爾。
“陸,你遲到了!”艾爾厲聲呵斥到,但眉宇之間卻沒有憤怒,而是帶着一絲得意。
陸離知道,艾爾想要抓他小辮子已經很久了。其實他很無辜,艾爾在追求餐廳的另外一位侍應生凱莉,可是凱莉對他沒有任何感覺,反而是對陸離頗有好感。從那以後,艾爾就開始記恨陸離了,一直想方設法想要抓住陸離的漏洞,然後好好地公報私仇一番。
今天就是艾爾期待已久的日子了。
“遲到是絕對禁止的!你到底知不知道這樣的行爲對我們餐廳有多麽大的影響?因爲你一個人的遲到,其他所有人的上下班時間都需要做出調整,所有人都要爲一個人的遲到行爲買單,這完全打亂了我們的正常上下班制度!更糟糕的是,這樣的行爲對于我們餐廳的形象是嚴重打擊!我們餐廳是絕對不允許這樣的行爲!”
看着口沫飛濺的艾爾,滔滔不絕的訓斥簡直沒有一個盡頭,雙頰甚至因爲太過激動而變得漲紅起來,彷佛眼睛可以像奧特曼一般放射出鐳射光芒一般。
雖然陸離很想笑,但他還是強忍住了,沒有火上澆油。快速把西裝外套換上,然後陸離就往前走了兩步,艾爾後退小半步做出了防禦姿态,他那一百七十三公分的身高在陸離面前足足矮了小半個頭,氣勢一下就被壓了下去,艾爾意識到了自己的露怯,連忙睜大了雙眼,死死地盯着陸離,聲厲内荏地吼到,“你想幹什麽!”
“工作。”陸離平靜而坦然地說到,“爲了避免制造更多的混亂,影響到餐廳整個季度的營業額,甚至引發倒閉的潛在可能。我想,我最好快點到工作崗位上去,不是嗎?”說完,陸離還露出了一個禮貌的笑容——皮笑肉不笑的那種。
艾爾直接就被噎住了,雙手緊握成拳,也不知道該如何反駁,但脖子的青筋都隐隐冒了出來,可以感受得到他胸腔裏的翻江倒海。
陸離再次走了上前,艾爾條件反射地就讓開了道路,眼睜睜地看着陸離離開更衣室,朝着大堂方向走去,那種羞辱感席卷而來,艾爾直接就大聲吼到,“陸!今晚的小費必須扣除百分之三十!”他以值班經理的身份直接下達了最嚴厲的懲罰,可是陸離的腳步依舊沒有停頓,轉眼就消失了,隻留着艾爾一個人站在更衣室門口,風中淩亂。
在美國的餐廳工作,基本工資少得可憐,侍應生基本都是依靠顧客的小費過活的,在旺季的高峰期,一個晚上小費就超過兩百美元乃至更多都不稀奇,但侍應生所收到的小費也不是全部屬于自己的,其中有一部分要上繳給餐廳,還有一部分要拿出來平攤給同一時段工作的其他侍應生。
現在,艾爾以“遲到”爲借口,一口氣就把陸離的小費收入扣除百分之三十,簡直就是吸血鬼。
“大衛,抱歉。”陸離來到了廚房,一下就看到了等待交接班的大衛,他給了大衛一個擁抱,表示了歉意。大衛擺了擺手,表示沒事,反而是擡了擡下巴,指了指身後的方向,詢問艾爾的情況,陸離聳聳肩,“他終于抓住機會了。”一句調侃就讓大衛笑了起來。
陸離探出頭看了看餐廳的情況,此時距離正式晚餐時間還有一段時間,現在餐廳裏客人并不多,遠遠沒有到達高峰期。陸離拍了拍大衛的手臂,“我先過去前台打聲招呼。”然後就離開了廚房,投入了工作狀态。
進入晚餐時間段之後,陸離整個人就迅速忙碌起來,就好像陀螺一般腳不沾地,根本沒有時間去思考其他事,不過艾爾卻陰魂不散,好不容易抓住了陸離的小辮子,顯然他可不願意輕易放棄。
“陸!”艾爾毫無預警地就從樓梯口竄了出來,攔住了陸離前往廚房的道路,“剛才十一号桌的餐盤到底是怎麽回事……”
陸離被吓了一跳,腳步猛地停頓下來,左手裏的刀叉一個不穩就往下滑,他條件反射地用力抓住那些刀叉,避免制造更多的混亂,不想,因爲太過用力,左手小指和無名指居然劃出了一道口子,鮮血嘩啦啦地就往下滴。
看起來粗目驚心,但其實疼痛感倒還好。
艾爾還在絮絮叨叨地說個不停,陸離卻沒有精力去搭理他了,“你剛才說什麽?”那駭人的氣勢讓艾爾愣了愣,後面的話語居然愣是說不出來,陸離瞪了瞪眼睛,“請讓一讓,我還有工作需要完成。”今晚已經忙到人仰馬翻了,他哪裏有時間去理會艾爾那小女生一樣的叽叽歪歪。
艾爾下意識就退了半步,陸離直接無視了他,快步走進了廚房。
将手中的餐具全部放到了洗碗池裏,擡起左手看了看,鮮紅的血液已經流到了指根,小指上那枚尾戒沾滿了血液,看起來着實有些觸目驚心。
他正準備把傷口洗幹淨,貼一貼創口貼就好了,然後就看到那枚尾戒散發着微微的光暈,仿佛……仿佛正在吞噬血液一般,這着實太過驚奇了,甚至有些驚悚,就好像是“魔戒”裏被賦予了生命的戒指一般。
這枚尾戒是來自于他外婆的禮物,也是他渾身上下唯一的飾品。
陸離連忙擦了擦眼睛,但随即就發現,那微弱的光暈又完全消失了,一點動靜都沒有,剛才那刹那間的驚異根本沒有發生過般,“陸!你的服務區域現在又來了兩桌客人!”艾爾那催命符一般的聲音又一次響了起來。
陸離也沒有時間繼續搭理,反複看了看自己的小指,乃至于整個手掌,再三确認,還是沒有任何異樣,倒是傷口的出血似乎已經停止了下來,隻有傷口那隐隐一些刺痛的感覺提醒着剛才皮膚被劃破了,除此之外,一切都再正常不過了。
所以,要麽就是他小說看多了胡思亂想,要麽就是他筋疲力竭以至于眼花,匆忙洗了洗傷口,由于找不到創口貼,也隻能找了一張餐巾紙簡易包裹一下,就又再次開始忙碌起來。
過了十點之後,這才好不容易赢得了一些喘息的時間,陸離跑到了通往二樓倉庫的樓梯口躲懶,雖然早就已經習慣了,但站了三個小時的小腿還是微微有些腫脹,坐在台階上,讓雙腿稍微放松放松。
才沒有一分鍾,弗雷德的身影也出現在了樓梯口,“今晚真是太瘋狂了,不過才周四而已,人們到底怎麽了?”踢了踢陸離的小腿,陸離挪出了一個空位,然後弗雷德也坐了下來,他從口袋裏掏出香煙盒,遞給了陸離。
陸離搖搖頭拒絕了,“因爲今天難得天氣好,大家都迫不及待地出來透透氣,天氣預報說明天又有小雨。”
“耶稣基督。”弗雷德點燃了香煙,狠狠吸了一口,煩躁地抱怨到,“又要下雨?這一次又要持續多久?我真的受夠紐約這天氣了,十二月那次因爲飓風停水停電了一個星期,我覺得自己都要成野人了,現在又是大雨又是大雪,沒完沒了。”
陸離被弗雷德那抱怨的語氣逗樂了,“那你可以到西海岸去,如果你不介意地震的話;又或者到中部去,尤其是接近墨西哥那一片,一年四季陽光普照,保證你心情舒暢。”
“如果那裏可以給我提供一份工作的話。”弗雷德挑起了眉宇,一本正經地說到,讓陸離輕笑了起來。弗雷德也是大學生,今年大三,他是學藝術的,留在紐約這樣的大城市也是爲了尋覓機會。
看着陸離的笑容,弗雷德反而是收起了玩笑的态度,認真地說到,“我是認真的。所有人都希望留在大城市,與其說是因爲這裏的機會更多,不如說是因爲這裏的未來更加明确,即使你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麽做,隻要跟着其他人的腳步,這就足夠了,我就是這樣。”弗雷德的話語裏帶着了一絲唏噓和自嘲,“但如果真的有機會,回到小城鎮裏,守着一棟小木屋,自己親手種植蔬菜,養育一些牲畜,自給自足。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感受着新鮮的空氣和溫暖的陽光,享受着片刻的悠閑和生活的惬意,真正地活着,難道不比在大城市裏摸爬滾打更加幸福嗎?”
弗雷德的話語在陸離的腦海裏勾勒出一幅生動的景象,一杯清茶、一塊蛋糕、一抹殘陽、一縷清風,耳邊傳來那樹林随風飄揚的響動,偶爾夾雜着駿馬的嘶鳴和公雞的啼叫,彷佛可以清晰地感受到時間順着指尖滑落下來的觸感般,偷得浮生半日閑。
“十四?”思緒被呼喚聲打斷了,陸離轉過頭看向了弗雷德,“我是說,你呢?你會怎麽選擇?”弗雷德重複了一遍自己的問題。
是啊,如果是他,他又會如何選擇呢?手機用戶請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