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王彈了彈那一疊紙,有些感慨,
“他也确實聰明,将黃山,藍牙,白澤,還有邯鄲北軍四支軍隊外圍留下來裝作整編,其中的骨幹卻被魏野帶着,星夜兼程的趕了過來,就連那貌似作壁上觀的南軍,都隻不過是他的後手之一,爲的,就是在最關鍵的時刻阻攔我一下,所思所慮,實在令人心驚!”
“若是沒有這長生仙丹一事,恐怕我如今已經敗退,此後必會一敗塗地,而以他的智謀,剪除了我,又掃平了天下頑疾,必然,會有大作爲啊!”
“沒準日後,還有一個中興聖君的稱呼呢!”淮王說着說着,臉色陰沉下來,“隻是,他絕沒有想到,這所謂的上古遺民,會出來橫插一腳,我被迫減緩了攻城的速度,損失沒有那麽大,他也因此沒有把握,光靠南軍就可以擊潰我,所以,給了我機會!”
“此次取丹,無論真假,我必要将他殺掉,咱們之間的約定還是有效,丹藥歸你,天下歸我,如何?”
他雖是疑問,語氣卻十分笃定,好像十分确定這個聲音的主人會同意一樣!
聲音沉默了一會,有些艱澀的道:“你怎麽确定齊帝會前往麓山?光靠一個左眉潭,可沒有那麽大的威懾力啊?”
“左眉潭當然不夠,他若是敢在邯鄲撒野,我大齊守陵人自會讓他知道,爲什麽,這個天下,是我朱家天下!”
說到守陵人,他的語氣十分自豪,眼神之中,充滿憧憬,和剛才,簡直判若兩人,顯然這個守陵人,極其受他尊重!
“但是加上孤,就足夠了,我了解我這個侄兒,他心高氣傲,平日裏就算一副庸碌的樣子,都隐隐看我不起,否則的話,我也不會認爲他是一個志大才疏,眼高手低之人,雖然如今證明我是錯的,但是,我相信,他心中那份高傲,确實是沒有僞裝,所以,他絕對不會眼睜睜的看着我拿到長生丹!”
“畢竟,天下已經唾手可得,豈能不求長生?”
聲音的主人好似接受了這個解釋,他很快答複,“好,依照約定,隻要你把長生丹給我,我就自此追求武道,不理世俗,還會幫你将草原征服,并且以長生天的名義,賜你天可汗的封号,讓你和你的子孫,世世代代以長生天之子的名義統治汗族,如何?”
“成交,薩摩曼度,比起左眉潭,我還是更信的過你啊!”淮王滿意一笑,他看了看兩名侍女,贊歎道:“雖然見過不少次,可是你的精神秘術依舊是令我感到驚奇不已啊!”
他的語氣倒是平淡,隻是這話若是讓别人聽見,必會驚詫不已,這兩人,一個是鎮守蒼州數十年,殺戮草原夷族無數,被稱爲浴血魔神的淮王,一個卻是草原夷民實際上的信仰,曆代漢族朝廷的恐懼,夷族國師薩摩曼度,他們兩個本該是敵對的人,卻如此心平氣和的進行合作,此情此景,實在是令人不可置信!
不過兩人倒是沒有這種感覺,聽到淮王的稱贊,薩摩曼度并沒有什麽感覺,畢竟做了這麽多年的國師,他什麽好話沒有聽過,所以,他語氣平淡,
“雕蟲小技,不足挂齒,時間也不多了,既然已經商量好了,我就先去麓山周圍查探一下情況,也好掙得一份先機,如何?”
他一說完,也不待淮王回答,便抽身而去,兩名侍女悶哼一聲,軟軟倒地,她們七竅之中,不斷流出烏黑的鮮血,将其姣好的面容弄的如同鬼怪一般,極其吓人,但是淮王卻絲毫不在意,他微微行了一禮,也不管薩摩曼度已經走了,而是自顧自的道:“多謝國師大人了”
接着,他瞥了一眼地上的屍體,叫了一聲,
“來人!”
有兩名士卒走了進來,他們看見死去的侍女,微微一驚,但是看到邊上一臉淡然的淮王,便不再理會,而是行禮道,
“殿下!”
“将這兩具屍體拖出去,待會孤王還要見客呢!”
“是!”
兩人不敢多問,一人一個,将侍女抱了出去,淮王卻不再關注,他坐了下來,慢慢的飲了一口酒,突然冷冷一笑!
皇宮,太和殿,此時左眉潭已經見到了齊帝,不過他在淮王家中雖然說的好像根本就不在意這個皇帝,但是到了邯鄲之後,他卻并沒有直接闖入皇宮,逼迫齊帝出來見他,而是老老實實的令人通報,顯然是在忌憚着什麽。
所以,在見左眉潭之前,嚴斌便已經知道了他的到了,此時他已經收到了趙立的傳信,知道左眉潭已經知道這裏存在的,是一枚假丹,不過所幸,淮王已經決定前去麓山,他也有了新的說辭,計劃依舊可以執行!
此時殿中不過三人,齊帝坐于龍椅之上,趙立側立一旁,而左眉潭,則站在下面,不斷的打量嚴斌。
三人竟一時無語,良久,還是齊帝最先忍受不住,他咳嗽一聲,道:“左堂主,今日你來邯鄲拜見朕,所爲何事?”
他這分明是明知故問,不過是要左眉潭主動提出求取長生丹,好在剛開始的氣勢上壓他一頭。
左眉潭自然明白這個道理,要是不知道這丹藥是假的,他必定會順着齊帝的意思提出來,說到底,這剛開始的氣勢之争,對他這個宗師來說,根本就是不痛不癢,能夠一路走到現在,他不知經曆過多少險境,這點小事,不值一提。無論如何,都是他有求于人,先放低一下身段,也沒什麽!
隻是如今麽,左眉潭隻是低笑一聲,道:“陛下,老夫此次前來,是有一件事情,需要詢問你的意見!”
“哦?”齊帝略略有些意外,左眉潭接着道:“如今我山海水師已經順流而下,即将到達邯鄲水域,不過老夫隻是一介江湖草莽,對朝廷之上的事情不甚了解,所以,特意前來請教一下陛下,山海堂這次,是要勤王呢?還是要靖難呢?”
齊帝心中頓時大怒,左眉潭這哪裏是請教,分明就是在威脅他!他自登基以來,雖然一直韬光養晦,貌似庸碌無爲,可是他終究還是大齊皇帝,九州之主,又有誰,敢在這太和殿上,當面威脅他?
可是這左眉潭偏偏就這麽做了,還如此肆無忌憚,根本就不把他放在眼裏,他很想幹脆傳令禁軍将左眉潭射殺,可是,他也知道,如果守陵人不出手,這皇宮,對于宗師而言,根本就是來去自如!
而偏偏,守陵人絕對不能出手,否則,必會後患無窮!所以,雖然憤怒不已,可是齊帝尴尬的發現,他貌似,還真是對付不了這左眉潭。
此時,他才深覺,爲何這曆代帝王對于宗師,都是如此忌憚,實在是,就是不念及宗師數十年積攢下的勢力,光是他的武力,便足以令朝廷寝食不安!
太和殿上的氣氛已然凝固,左眉潭好整以暇,好似他單純就是爲了來請教一下,嚴斌站在一邊,不發一語,他倒是不怎麽意外,炎黃曆史上,那些世俗朝廷本來就是各大宗門的附庸,有誰會去在意那些皇帝的想法呢?俠以武犯禁,可不是說說而已。
那些高等武者,随意一句話,就可以決定一個帝國的興衰,在他看來,這些權謀智術,也就是現在弱小的時候用一下,等日後強大起來,謀略雖說不能完全抛棄,可是,也不是那麽重要,最終要靠的,還是武力!
良久,齊帝才壓下心中的怒火,他臉色平淡,盯着左眉潭,道:“自然是勤王了,左堂主,淮王大逆不道,以下犯上,天下人人得而誅之,你深明大義,想必,不會做出那種違逆人心之舉吧!”
他語氣平淡,但是心裏已經暗暗發誓,待他包圍完成,一舉蕩平淮王之後,必定會鏟除山海堂,令其絕嗣!
左眉潭沒有看出齊帝的心思,他哈哈一笑,道:“陛下,你和老夫說這個,不覺得可笑嗎?”
齊帝臉色微暗,道:“朕的話,很可笑嗎?”
“怎麽不可笑?”左眉潭突然看向站在一旁的嚴斌,問道:“這位小兄弟,你說,陛下這句話可不可笑?”
嚴斌根本沒想到左眉潭會這麽果斷的把他拉下水,他愣了一愣,與齊帝對視一眼,道:“我身爲陛下的臣屬,哪敢妄議陛下!”
“臣屬?”左眉潭盯着嚴斌,不屑一笑,“怎麽?你們處心積慮的把我引過來,卻還要隐瞞自己的真實目的嗎?”
他看向齊帝,道:“既然你要裝傻,那老夫就直說了,長生丹給老夫,山海水師歸你,如何?”
齊帝沒想到左眉潭會這麽直接提出來,令他還有些不适應,畢竟他早就已經習慣了委婉的說話方式,不過不習慣歸不習慣,但是他的目的畢竟達到了,所以,他很快反應過來,
“朕可以将長生丹給你,但是,你要用道心發誓,日後山海水師歸朝廷節制,并且,解散山海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