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趕到特别辦的時候,大門口已經站了一群人,不過看樣子工作組還沒有到,在門前忙活得都是特别辦的同事。這時我才發現在門前已經布置起來,大門兩側挂上了挽聯,正上方拉了兩張素幅。
上面一張素幅白底黑字,寫着“劇亮同志永遠活在我們心中”,中間是劇亮的頭像。下面一張素幅要小一号,黑底白字寫着“熱烈歡迎張仁、張娜、劉單峰同志到我局檢查工作”。可能是一陣風吹過,将上面緬懷劇亮的素幅吹下來一半,搭在下面歡迎工作組的素幅上面,這時就變成了“張仁、張娜、劉單峰同志永遠活在我們心中”。
幾乎所有的人都看到了兩張素幅的變化,不過沒有人有上去糾正錯誤的意思。我猜到這八成是王大衆的手筆,也沒有管這閑事。就在我和狄仁建衆人說話的時候,王大衆出現了,他戴着副大墨鏡擋住了半張臉,站在大門口看着劇亮的頭像發了會呆,直到我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王大衆才反應過來,有些僵硬地沖着我笑了一下,随後又将目光對着劇亮的頭像,說道:“這個老家夥這次把自己都算進去了。”
“事情都過去了。”我安慰着王大衆說道,“把劇局長的身後事做好,别的事兒以後再說。”
“事情過去了?才剛剛開始……”王大衆将臉上的墨鏡摘了下來,露出來一雙深陷的眼窩。才一晚上沒見,王大衆就像變了個人一樣,雙腮也塌了,臉上沒有一點血色,本來滴溜亂轉的眼珠子現在也變得發木起來。
我被王大衆的樣子吓了一跳,說道:“大衆,你沒事吧,這才幾個小時,你怎麽都脫相了?”王大衆苦笑了一下,剛要回答,一輛商務車緩緩地開進了特别辦的院内。車子停住之後,第一個走下來的竟然是楊書記,随後又有兩男一女走下車。
剛才看到歡迎的黑白條幅,我就覺得奇怪,好像有什麽地方不對頭。現在看到了這幾個人的時候,一下子明白是哪裏不對了,昨晚王璐給王大衆的便簽上寫了最少有七八個名字,怎麽今天隻出現了三個?
王大衆重新戴上了墨鏡,他背着手站在原地,笑呵呵地看着下來的幾個人,但是卻沒有過去迎接的意思。最後還是楊書記一路小跑到了王大衆的身邊,有些尴尬地說道:“王局,給老哥哥個面子。他們怎麽說也是部裏下來的,不過去打聲招呼不合适。”
王大衆打了個哈哈,說道:“老楊,這次你是誤會了。不是我不過去,剛才蹲廁所蹲的腳麻了,實在邁不開腳。老楊,不是我說,你别這個表情,要是不信的話,去我辦公室的衛生間看看,剛才的東西還在馬桶裏面,沒沖幹淨。”
王大衆調侃楊書記的時候,工作組的三人幾乎在同一時間,都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出現在特别辦大門上面的素幅上。三人的臉色都變得刷白,其中那個叫作“張娜”的中年婦女直接就抖上了。後來我聽說本來名單上的有九人,聽說這次的工作對象之後,這九人馬上找人托關系要離開工作組。
能在部裏混事的多少都有點關系,關系套關系,套了幾次之後,任誰都要給幾分面子。部裏的大老闆抹不開人情,一天之中,先後批了七人離開工作組,最後兩人咬牙死活不批。
這兩位仁兄不知道是不是商量好的,其中一位上午得到了大老闆明确的答複之後,中午就讓大老闆親眼看着他“失足”從樓梯上摔了下去。應了某位李姓武打明星的話——男人要對自己狠一點。這位“前工作組”的成員直接盆骨骨折,沒有小半年都别想下床。
到了晚上大老闆下班的時候,他的司機将車開動起來,剛剛提速的時候,一個人影突然蹿到車前,司機反應不及,這人被撞出去七八米遠。大老闆和司機都吓得不輕,下車查看的時候,才發現被撞的竟然是工作組唯一僅剩的成員。大老闆瞬間就明白是怎麽回事了,說道:“一個特别辦至于這樣嗎!前途不要了,命也不要了,碰瓷碰到我身上來了!”
被撞的那位倒是保住命了,不過雙腿粉碎性骨折,不躺個一年半載都站不起來,就算治好了多少也要落下點殘疾。一天之内,工作組的原版算是全軍覆沒。
無奈之下,大老闆隻能在外地的省廳之中物色人選,直到昨天晚上才急調了這三位進京。根本沒給他們時間反應,見面之後通知了這次工作的性質,因爲三人沒有任何準備,這次也不要求取得什麽突破性的進展,隻要能在特别辦裏占得一席之地,就算是裏程碑式的成就了。
特别辦的惡名在外,而且越傳越玄,外地的省廳更是傳得邪乎。無奈大老闆親自對三人下達命令,他們不像之前的九人,在京城沒有自己的根基,眼下也隻有硬着頭皮往前走了。這件事情做得隐秘,就連楊書記都沒有得到消息,他透露出來的人員名單還是之前原版的九人組,想不到王大衆不知道從哪裏弄來了最終版的人員名單。
三人這一路上都在胡思亂想,在大門前看見自己的大名出現在挽聯的時候,聯想起之前聽說過特别辦種種的傳聞,這三人的恐懼已經到了臨界點。說起來這三人也算是部裏面的精英人物,不過在極度的恐懼下開始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行爲。
帶頭的張仁突然像抽筋一樣地笑了幾聲,随後遠遠地對着楊書記喊道:“老楊,那什麽,你弄錯了,我們這次是去特高科調研,不是特别辦。”旁邊的單峰也明白過來,馬上附和道:“我就說嘛,車怎麽開到這裏了。”一直在哆嗦的張娜也想說幾句場面話,無奈話到嘴邊就是出不了口,無奈之下,隻能“呵呵”的一陣傻笑。
楊書記瞪大了眼睛看着這三人,喃喃地說道:“你們是上級部門派來的工作組,去民特高科什麽研?”張仁有些氣急敗壞地喊道,“你管我們去哪調研!大不了老子不幹了!”随後拉開車門,跳上車之後,對着司機大聲吼道:“去特高科!”後面的兩人也先後上了車。
這時,王大衆呵呵笑了幾句,對着張仁那邊喊道:“用不用我把歡迎的橫幅送到特高科?那邊也沒有什麽準備,換個字就能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