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的時候,他已經走到車窗邊,像剛才王大衆那樣把頭探出去,借着火車頭的燈光看向前面黑漆漆的鐵軌,“大個子,你這是看見什麽了?我怎麽看不出來出了什麽……他大爺的!”話說了一半,鐵老道終于看見什麽地方不對了,他跑到控制台前,對着控制台上的麥克風吼道,“停車!立即停車!前面沒路了,鐵軌讓人扒了!”
好在火車開得很慢,刹車之後便穩穩地停住。我扒着車窗向前面望過去,大約在前面三四百米的位置上,兩行平行的鐵軌竟然少了一根。火車司機已經下車去查看了,好在發現得早,要不然火車就這麽一直開過去,不翻車才怪。我這時才反應過來,剛才那輛卡車上面載着的是一截鐵軌。
鐵老道的眉毛擰成了一個疙瘩,他瞅了一眼王大衆,說道:“大個子,你怎麽知道鐵軌被人扒了?”
王大衆這時也有點發愣,聽見鐵老道問他,王大衆眨巴眨巴眼睛,說道:“不是我說,怎麽說我當警察的時候也幹過幾年的卧底,别的不行,要是論起警惕性來,特别辦裏我認第二,沒有人敢認第一。”
鐵老道哼了一聲,他不相信王大衆的胡說八道,剛想說王大衆幾句的時候,他的電話響了起來。
趁着鐵老道打電話的時候,我對王大衆說道:“大衆,你的眼力倒是見長,這麽遠的距離又是在火車上,就是我也得看一會兒才能看明白是出了什麽事情。”
“眼力見長個屁,”王大衆低聲對我說道:“老鐵喊鐵軌被扒了之前,我壓根兒就不知道是出了什麽事。”
說到這裏,王大衆看了一眼正皺着眉頭打電話的鐵老道,繼續向我說道,“就是剛才你和老鐵說話的時候,我突然沒來由的突然一陣心悸,本來想開窗透透氣的,哪想到這個窗戶一打開,心裏更難受,這個感覺我從小到大就有過幾次,每次家裏家外都要死幾個人,從來沒有失誤過。我是‘感覺’要出大事,才提醒老鐵的。”
我聽了王大衆的話,心裏開始考慮是不是這次任務完成之後,找劇亮去說說,該換個搭檔了。這時,鐵老道的電話已經打完了,火車司機那邊也打來電話報告前面鐵軌的狀況:前方鐵路設施損壞嚴重,無法繼續行駛火車。
鐵老道看着少了半截的鐵軌,被氣樂了起來:“這都是些什麽人?扒火車搶劫的不算,還有扒鐵軌的。我快七十的人了,還是第一次聽說有扒鐵軌的,那個大家夥上千斤,偷它有什麽用?”(後來偷鐵軌的事件在第二天就被當地派出所破獲,偷鐵軌的主謀也不是外人,是之前上來搶枉死鬼的甥舅三人的親戚,論起來也得管那個半大老頭叫點好聽的,他惦記這條接近荒廢的鐵路也有些年頭了,本來以爲不會再有火車在上面行駛,沒想到剛剛帶人撬了鐵軌,回程的時候就有一列火車開了過來。)
這時,車廂的前門被打開了,汴兩宗拄着拐杖走了過來。看上去他的表情顯得有些急躁,連門都沒敲就直接過來,他完全無視我和王大衆,進了車廂直奔鐵老道,說道:“鐵顧問,前面怎麽連鐵軌都沒有了?再過幾個小時天就亮了,你們特别辦的這次行動是不是要終止了?”
鐵老道不冷不熱地看了他一眼,說道:“誰說這次行動要終止的?眼看就要到目的地了,你以爲我們這趟能白來嗎?”
汴兩宗沒有聽明白鐵老道的意思,鐵老道繼續說道:“這裏已經過了散陰地的範圍,所有的魂魄下車之後都不會受到散陰的影響,前面再有不到兩公裏就是我們此行的目的地,不到兩公裏,你這速度半個小時能到吧?”
他說完,不再理會汴兩宗,回頭打開對應各個車廂的麥克風,說道,“前方鐵路出現故障,各車廂調查員帶領各自車廂魂魄下車……”
各個車廂的調查員和魂魄都開始陸陸續續地下了火車。這時,鐵老道的電話又響了。打來電話的是和我們同一車廂的李茜,他的大嗓門兒我在一旁都能聽得到:“鐵顧問,我這裏還有三個活寶怎麽辦?”
鐵老道想起那三個人倒黴時的樣子,不由自主地樂了一下,有些幸災樂禍地說道:“帶上,都帶上,看看你們劇局長怎麽處理。”
看着車廂外的魂魄越聚越多,這些魂魄下了火車,身體就開始變得虛幻起來,在我眼中尚且如此,那在一般人眼中怕更是這樣。大多數的調查員已經圍在了外圈,我和王大衆要下車給他們搭把手,還沒開車廂門就被鐵老道叫住:“你們倆等一下,這裏還有點東西一起拿下去。”
說着,鐵老道拉開了車廂中間的帷幔,裏面除了幾隻箱子之外,就是挂在車廂頂部的無數根大拇指粗細的紅色布條,這些布條挂在車頂一直垂到地面上。
我抓了一把布條在手中端詳起來,這些布條上面的紅色染料染色不均,看上去竟然像是用朱砂漿染的,在布條上面還密密麻麻地寫着道家的經文。我現在知道爲什麽把田豐安置在這裏了。在葉飛那裏見過類似的布條,倒是聽他說過這樣的布條是用來禁锢魂魄靈類的,可惜當時沒有打聽具體的用法,總不會用它來捆綁沒有實體的鬼魂吧?
在鐵老道的示意下,我和王大衆兩人将這些布條都扯了下來,拿到車廂外面,分給了衆調查員。他們也顯然不是第一次接觸這些布條,拿到這些布條後也不見誰問一聲,就随便拿起兩根布條,找出首尾将布條系在一起。随後鐵老道又帶出來一個小小的箱子,裏面滿滿地裝着上百枚拴着紅繩的銅錢,将兩根系好的布條在打結的位置拴了一枚銅錢。之後又将系過一次的布條分成五份,系成五個巨大的布條圓圈,每個圓圈都沒有收口,由此處将衆魂魄趕了進去。我和王大衆也搭不上手,隻是在旁邊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