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狗子說到最後兩個字的時候突然岔了音。魂魄在他說到一半的時候擡起了頭,它的樣子在擡頭的瞬間起了變化,本來還是灰白的臉色這時候變得煞白,一個眼珠子挂在眼眶之外,鮮血正不停地向外面湧出來。另一隻眼睛看着像是全須全尾的,但是細看起來才發現這隻眼球白花花地沒有一點黑眼仁兒,嘴裏露出滿口殘缺不全的牙齒。對着二狗子喘了口氣,一股陰冷的涼氣吹到二狗子的臉上。
二狗子哆嗦的幅度越來越大,他的發梢和眉毛上瞬間就起了白霜。魂魄的嘴一張一合的,像是在說話,可是卻連一個字都聽不見。與此同時,整個車廂的魂魄都發生了和這個魂魄類似的變化。
“舅!”二狗子這時候也明白過來了,他的身子抖成了一團。“舅個屁!跑啊!”
老頭子大叫了一聲,二狗子距離他遠,已經顧不上他了,老頭子隻能先救眼前的,他拽着大雕就往回跑。到了車門前才發現,車門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關上了,老頭子拼了老命又拉又踹的,車門上明明沒有鎖,可就是無法将車門打開。
老頭子真是急眼了,當下也顧不得了,兩把手槍對着車門一頓亂射。
大雕學着他舅舅的樣子,舉着獵槍也對着車門連續幾槍打過去。後來我才知道車門是經過改裝的,看着像老式的鋁制列車拉門,實際上車門的材料是合金打造,子彈并不能打穿車門,反而形成了跳彈向四外反射出去。這甥舅兩人沒打幾槍,就中了自己發射的子彈,還都中在大腿上。兩人雙雙倒在地上。老頭子還能硬氣一點,咬牙趴在地上硬挺着,繼續用手徒勞無功地扒着門縫,隻是時不時地回頭向魂魄聚集的地方瞄上一眼。大雕就慘點,在地上來回打滾兒,哭号個沒完。
這時候他們身後的二狗子終于支持不住,舉槍的兩隻胳膊抖動的幅度太大,手裏的獵槍終于走了火,“砰”的一聲槍響,十幾顆散彈穿過了魂魄的身體,将木制的椅背打出了一個大坑。
而槍口下的魂魄就像沒事人一樣,張嘴沖着二狗子龇牙一笑。
二狗子再也受不了這種驚吓了,身子一晃,倒在魂魄的身前,渾身一頓抽搐,順着嘴角流出了一道白沫。
王大衆看了一眼身後的那甥舅兩人,又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二狗子,說道:“不是我說,就這膽還敢出來搶火車?這是怎麽了,心髒病犯了?”
我起身将二狗子的獵槍拿開,邊退下子彈邊說道:“他不是心髒病,這小子羊角風犯了。”
退光了子彈,我将獵槍反轉,扒開二狗子的嘴巴,讓他咬住槍管,以防二狗子咬掉自己的舌頭。
二狗子稍微穩定了點,王大衆在他的口袋裏找到了自己的錢包和MP3,随後跟着我,到了老頭子和大雕的身邊,在地上将他那把手槍撿了回來。大雕還在哀号着,王大衆被他哭得煩了,彎着腰一個勁兒地打量大雕,随後在他的耳邊輕聲說了句話,最後一個字剛剛出唇,就看見大雕雙眼一翻,昏死了過去。
“你和他說什麽了?”我将大雕懷裏的手槍取了回來後,看着王大衆說道。
王大衆笑了一下,說道:“我說他細皮嫩肉的,看着就好吃,一會兒先吃這個大雕。誰知道他真的信了,這麽單純就别出來幹劫匪了。”
我們倆說話的時候,已經走到了老頭子身邊。這時候,李茜也走了過來,他那邊剩下的調查員,正以狄仁建爲首,忙着描繪剛才被狄仁建蹭掉的符咒。那道符咒是用來隐藏車裏衆魂魄鬼氣的,剛才那甥舅劫匪進車廂用槍指着我和王大衆的時候,他們幾個投鼠忌器沒敢輕舉妄動,最後還是狄仁建想到了這個辦法。
老頭子看到我們靠近他,臉上的驚恐之色大盛。他咬牙掙紮着爬了起來,手裏握着他自己的那把仿制五四對着我們大吼道:“别過來,我不管你們是人是鬼,大不了和你們同歸于盡,老子死了也是鬼,誰怕誰啊!”
王大衆停住了腳步,笑呵呵地對他說道:“同歸于盡?别開玩笑了。不是我說,你是人的時候我們管不着你,你要是變了鬼就正好在我們的工作範圍之内了。你先考慮清楚,是現在和我們同歸于盡,還是你變成鬼之後再和我們同歸于盡?”
王大衆的話讓老頭子差點一口血噴出來:“你們到底是什麽人?”
王大衆打了個哈哈說道:“我姓牛,”說着指了指我,“他姓馬,還用我說得更具體一點嗎?”
這時候老頭子的五官已經移位了,今晚的經曆夠他後半輩子消化的。不過一會兒,老頭子的驚恐表情就變了,變得猙獰起來。以前好像聽誰說過一句話,極度的恐懼之後就是憤怒了,不知道老頭子是不是這樣。不過我沒有給他表現憤怒的機會,趁着老頭子的注意力都在王大衆身上的時候,我擡手一槍,打落了老頭子的手槍;幾乎就在同時,李茜的甩棍也出手了,他的甩棍正中老頭子的腦門兒,老頭子哼都沒哼,當場被砸昏,仰面摔倒在地。
我過去看了看老頭子的傷勢,死是死不了,不過一個腦震蕩是穩穩地跑不了了,八成好了之後還會留下什麽後遺症(比如行動障礙什麽的)。
王大衆看着李茜撿回了甩棍,說道:“不是我說你,他槍都沒了,你還下這麽重的手?”
“廢話,王大衆,我知道張處會這時候開槍嗎?”
李茜瞪了一眼王大衆,繼續說道,“剛才他的槍口對着的可是你,要是張處沒開槍,我再晚一秒出手的話,就聽不見你現在的廢話了。”
王大衆沒有領這救命之恩的人情的意思:“那也别打頭啊,打手也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