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着江世卿一起,穿過曲折的回廊,來到了江氏祖宗祠堂。
江氏的祖宗祠堂修建的非常莊嚴肅穆,運用沉郁的黑耀石堆砌而成,祠堂内供奉着江氏一族祖宗先輩的牌位,祠堂外更是有重兵把守,蒼蠅都不能飛進去一隻。
“卿少爺。”
“卿少爺。”
祠堂的守衛見到江世卿,神色異常恭敬地低下了頭。
江世卿淡淡地“嗯”了一聲,神态桀骜。
他本來打算帶着江樓月一起進去的,可是祠堂的守衛卻伸出胳膊來,強行把江樓月的身子給攔住了。
“你不能進去!”
江世卿淡淡地掃了守衛一眼,道:“她是屋内那罪婦的女兒,也算是江家人。”
守衛皺眉,道:“卿少爺,這于禮不合。”
庶出一脈的子女,别說是進入祖宗祠堂了,就是江親王府的大門,一般也是進不了的。
庶出一脈,也隻有庶子和庶子的正妻有資格跨入本家。
當然,現如今這位在祖宗祠堂裏受訓的“正妻”,不出意外的話,馬上就不是“正妻”了。
江世卿挑眉。
他好想帶江樓月進去看她娘的慘狀呢,這不讓進,怎麽能行。
“她是罪婦的女兒,罪婦之所以犯錯,大部分原因都是因爲這丫頭慫恿誘導,所以這丫頭才是罪魁禍首,本少爺是帶她進去接受審訊的!”
江世卿爲達目的,撒了個謊。
末了,又加了一句:“這是爺爺的意思。”
祖宗祠堂的守衛一聽到是江親王的意思,便再也不敢阻攔了,給江樓月讓了一條道。
江樓月心急如焚,立刻就沖了進去。
江氏一族源遠流長,從大乾王朝開國以來,就一直存在了,所以祖宗祠堂也格外的大,供奉的先輩排位也尤其的多。
江樓月跑到了主祠堂的門口,就看到江家的子孫幾百,都站在主祠堂裏,而祠堂的正中央,跪着的,正是她的母親音希以及她的父親武溫侯。
坐在最高位置上負責審訊的,就是那位她本來應該稱之爲“爺爺”的長輩江親王。
在江親王的身側靠下排座的,則是族中兩位長老。
江氏是大族,江親王是族長,是主支,自然還有長老所代表的旁系。
因爲主祠堂裏的人,實在是太多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中央那兩個跪着的人身上,所以幾乎沒有人注意到江樓月的到來。
“江離,你可知罪?”
武溫侯的名字,就是江離,這個鮮少有人知曉。
“孩兒……孩兒知罪。”
武溫侯就是個标準的慫貨,欺軟怕硬,又極爲勢利眼。
他十分畏懼自己的父親,因爲他是最不受寵的那個兒子,從小到大,沒少受責罰。
江親王劍眉一揚,目光深沉晦暗:“你可知何罪?”
“孩兒……孩兒不該任由蕭貴妃擺布,忘記祖宗遺訓,立了音希這罪婦爲正妻。”武溫侯戰戰兢兢的,說話的聲音都抑制不住地顫抖,“不過孩兒也是被逼無奈的,孩兒爵位不高,人微言輕,才會被蕭貴妃所壓制。”
跪俯在地上的音希聽到這些話,瘦弱的身子禁不住微顫,側過頭來,美眸含淚,薄唇失了血色,不住地哆嗦着。
被江氏一族逼迫到這種境地,她都沒有害怕。
可如今,被自己的夫君臨陣推開,卻猶如萬箭穿心。
“侯爺……”音希的聲音有些哽,有些啞。
她有很多話想說,可是又全部梗在了喉嚨裏,說不出來也咽不下去。
“你最大的錯誤,就是十三年前把這個青-樓女子娶回家裏來。”
江親王面色沉郁,征戰沙場幾十年的他,身上自帶一股煞氣,不怒自威,讓人完全不敢逼視。
“是!是孩兒的錯!”
武溫侯誠惶誠恐地不住叩頭,道,“是孩兒昔日年少無知,心志不堅,被青-樓女子美色所惑,一步錯,步步錯,等幡然醒悟的時候,已經爲時晚矣。孩兒不孝,已入不惑之年,還要讓父親大人操勞。”
一番話,說的極爲懇切,甚至涕淚連連。
高座之上的兩位江氏長老,都不禁對武溫侯起了恻隐之心。
“族長,江離認錯态度還算良好,叛個輕罰,也就罷了。”
“族長,老夫也認爲江離其情可憫,一切都是那個青-樓妖婦的錯。把那個青-樓妖婦給休了,杖責一百,趕出江氏一族,如何?”
江親王一言不發,一雙灼目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這個庶子。
武溫侯見将親王不說話,心中禁不住有些慌張,跪俯着向前挪動了幾步,整個身子幾乎是匍匐在地的,苦苦哀求道:“父親大人,求您給孩兒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讓孩兒休了這個罪婦,然後趕出家門,孩兒自願齋戒三年,爲父親大人您祈福。”
說着,武溫侯對着江親王的方向重重地又磕了三個響頭。
然後豁然起身,當即取來紙筆,“唰唰唰”揮毫潑墨,洋洋灑灑一篇休書,頃刻之間就寫出來了。
音希也不動,也不哭,眼神空洞洞的,就那麽看着她曾經最摯愛的男人當場羞辱于她。
江樓月站在人群的最末端,藏匿于陰影裏,也是一動不動。
她面色極爲冷峻,美眸裏劃過刻骨的冷。
她沒有上前去阻止。
她爲什麽要阻止?
這樣的男人,根本不配做她的父親!更不配做她娘的丈夫!
如此成陌路,倒也好。
她有自信能夠給娘親一個更好的生活。
“拿去,罪婦!”
武溫侯寫好了休書,毫不客氣地扔到了音希的臉上,“從現在開始,你再也不是我江家人,滾回你老家去吧,不要再玷污我們江氏一族。”
音希依然是一動不動的,眼睛空洞到無淚,看上去就像是一尊沒有生命的石雕。
她用整個生命去愛他,到頭來隻得到了一紙休書,和一句“玷污”。
她以爲自己已經沾了樓月的光,衣食無憂了,可不想奴終究是奴,主子随便一句話,就能把你打入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