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潭角,江岸。
天色漆黑,雪亮的大燈依舊照着,近百号人守在岸邊,無一絲吵雜,都在關注着江心情況。
街區裏的防洪設施還在, 雖然神山出乎意料的聲勢收斂,但保不齊又會突然抽風,使得江水倒灌。
穆昆就在江心島正對的岸上,手裏捏着煙,來來回回的踱着步。擔心還是次要的,主要是他啥都看不見, 兩眼一抹黑,這就很糟心了。
“局長,您還是休息一會吧, 這裏我們守着呢。”屬下勸道。
“沒事,我這樣心裏還能踏實點。”
“可他們不知啥時候能出來,要不您去……局長,快看!”屬下猛然停頓,指着江面大聲喊道。
衆人齊刷刷望去,隻見黑汩汩的水面分開,嗖嗖嗖一連飛出四道人影。
“總算出來了!”
穆昆遠遠瞧見打頭的正是顧玙,心中一塊大石落地,而緊跟着,又激靈一下提了起來:怎麽是四個人,誰折在裏面了?
“顧先生,盧道長,你們沒事吧?”
“裏面到底什麽情況?”
“哎?”
大家過去招呼,結果熱情了幾秒鍾,都發現不對勁,少個人啊!穆昆也連忙上前,心髒突突直跳, 問道:“江小姐怎麽了?”
“……”
顧玙沒應, 反而看了看天色,問:“過去多久了?”
“一小時左右。”
“嗯?”
四人皆是一怔,他們在裏面隻覺時間流逝,一兩天也有了,不想才一個小時?
顧玙卻略顯放松,内外時間不對等,小齋的安全性就多了一分。他有急事在身,不便閑談,遂道:“讓他們與你細說,我先走了!”
他撂下一句,驟然金焰狂湧,籠罩全身,随後化作一道金光,如流星般劃過茫茫夜空,轉瞬即逝。
穆昆一臉懵逼,隻得轉頭問:“盧道長,什麽情況?”
“說來話長。”
幾人進到臨時指揮部,四面警戒,确保安全後,盧元清才原原本本的講述了一遍,最後道:“這養魂器身的材料收集困難,我們約好分頭行事,速度也能快一些。”
“不是,你們,他……”
信息量太大,穆昆一時接受不能,他快速的理清頭緒,第一件事便問:“你們确定那吳山不會四處爲害?”
“他雖說有些私心,但品性端正,我們還是相信的。”盧元清道。
“那把他帶出來,他暫居何處?”
穆昆不愧是高官,直指核心。吳山是明代古修,掌握着大量的修行知識,寶藏未出時,大家尚可齊心協力。
若寶藏面世,該歸誰呢?
“這個……”
盧元清頓了頓,道:“吳山是前輩高人,想讓他聽從擺布,絕無可能。我們以禮相待,虛心求教,再讓黃輝光等人拜入門中,他也想延續闾山道統,傳法是順理成章之事,不必惡化關系。”
“嗯,此法可行。”
穆昆放下心來,鳳凰山雖然實力超強,但道院也有牌面。黃輝光和程安松是正兒八經的闾山傳入,吳山身爲老祖宗,總不會放任不管吧。
“當務之急,還是找到材料要緊,勞煩您安排一下。”
“好,我也得盡快上報。”
…………
《雲笈七簽》有載:人有三魂七魄。
三魂者,一名胎光:太清陽和之氣,屬天,主生命,久居人身可益壽延年。
二名爽靈:陰氣之變,屬五行,主智慧,能使人機謀萬物,勞役百神。
三名幽精:陰氣之雜,屬地,主災衰,使人好色嗜欲,溺于穢亂之思,耗損精華。幽精控制着人體性腺、性取向,你喜歡高大威猛,嬌小柔弱,gay裏gay氣等等,都是它在起作用。
七魄者,一名吞賊:會在晚上消滅虛邪賊風,消除身體内的有害物質。
二名屍狗:是對周圍環境的感知能力。
三名除穢:顧名思義,去除身體中新陳代謝産生的廢物,排出體外。
四名臭肺:控制着呼吸氣數。
五名雀陰:在晚上控制生殖功能的恢複,比如日辰勃……所以那些陽而不舉的,約莫是雀陰出了問題。
六名非毒:就是把寒毒,熱毒等驅散,擴散掉。
七名伏矢;主管七魄。
總體來說,三魂屬于“神”,更意識化一些,七魄則更貼近人體。
精氣神是統一的融合體,肉身産生精血和生氣,才能盛載神魂,成爲一個活生生的,有思想的人。
所以養魂器,從來就不是簡單東西,它要充當肉身的作用,還要有相應的特質,陰陽調和,确保神魂不散。
而吳山開出的單子,什麽毒龍珠,黃泉水,陽母石,千年青髓……哎喲,這一波秀的,去他喵的蛋!上哪兒找去?
不過還好,不一定非得原物,屬性一樣就OK。一共四件,一個血氣充盈之物,一個陰盛固魂之物,一個陽盛培精之物,一個平順溫潤起調和作用。
于是四人約定,顧玙尋兩樣,道院尋兩樣。
“什麽?姐姐出事了!!!”
鳳凰山上,兩個小的接到顧玙電話,心都要跳出來了,恨不能馬上過去陪伴。
他在那邊還得安慰,道:“你們要相信小齋,我也要相信,我們現在幫不上忙,隻能靠她自己。你們需要做的,就是大量收集吸血草,融合煉制,試試它的血氣程度,符不符合要求。”
“可是,可是,姐姐她……”
龍秋臉都白了,還想再說,卻被小堇搶過電話,道:“明白,我們馬上動作,随時聯絡!”
啪,她挂了。
“現在不是慌的時候,我先讓老水發布消息,我們再分頭找。”
“哦哦!”
自己的姐姐被困,小堇反倒鎮定許多,雖然也沉着一張小臉,畢竟不亂。小秋緩了一會,情緒也穩定下來,連忙準備。
而在山中,從梧桐苑往東南角,走上半個小時,就到了一處開闊場地。地面全用品級較低的玉石鋪就,光滑如鏡,不沾塵埃。
上面還有輕微的暖意傳來,可輔助心靜,不至亂神。這便是傳功區,山裏溫度恒定,不下風雪,這一千零八人始終露天而坐,倒也别有趣味。
此刻,大家就在傳功區,聽李冬講述養氣法要訣。全場安安靜靜,正聽得入神時,忽然一陣喇叭的尖銳聲傳來,跟着老水的聲音響起:
“緊急任務,你們馬上下山,以宿舍爲隊搜集吸血草。先去勤務殿領取護符短劍,然後立即下山。記住,要取留下的血根回來,否則任務不計!”
什麽鬼?
包括李冬在内,所有人都是懵逼的。幾秒鍾後,才嗡嗡嗡的一片吵雜。李冬反應夠快,知道一定出了大事,忙道:“好了,今天就講到這,你們快去,快去!”
“幹毛線啊,課還沒上完呢?”
“哎,管它呢,讓去就去呗。”
“走走走,晚了領不到了!”
衆人雖覺古怪,但也沒多想,呼啦啦的直奔勤務殿。一千多人呢,齊齊往一個方向奔走,密密麻麻,山道擁擠,場面何其壯觀。
唐伯樂悶聲不響的跑在最前面,他身體素質本就極佳,又刻苦勤奮,已經産生了後天氣感。
當即活學活用,氣貫雙足,用力一蹬,再一躍,蹭的就竄出老遠。眼瞅着快到勤務殿了,再次運氣,身子跳到半空,然後就聽一聲嬌喝:
“閃開!”
唐伯樂陡然一驚,眼睜睜看着一道紅光從山巅飛來,速度極快,這要是撞上,必得粉身碎骨。
正慌亂間,那光就到了跟前,隻覺有一隻軟軟嫩嫩的小手按在自己頭頂,往下一壓。
呼!
勁風獵獵,還帶着一絲淡淡的香氣,那紅光如鬼魅妖靈般,拖出一路飄漫,沖入雲霧之中。
消失的最後一刻,他卻看清了,那是一個紅衣女子。
“嗤!”
這般變故,讓大部隊短暫停頓,衆人擠在山道上,還沒等回神,又見一道青光飛來,緊随紅衣而去。
大家認知,這是秋、堇兩位小公舉。她們露面還是比較多的,深受弟子們的喜愛/懼怕,以前都是穩如狗,頭一次見到這麽急。
“……”
自然而然的,衆人聯想到某些事情,然後第一反應是:卧槽,出大事了!
第二反應是:哇,好興奮!
…………
金陵。
金陵号稱六朝古都,曆史悠久,經濟發達,曆朝曆代都是地位極重的大城。而到了現代,更是飛速發展,人口過千萬,地域遼闊,不論是大變前,還是大變後,都是東部城市群建設的核心部分。
此刻正是上午,又開始了一天的忙碌,各處民生工程有條不紊的進行着,雖然資源短缺,但多數人的臉上都充滿着信心和幹勁。
而在玄武區中山東路321号,一座氣勢磅礴的博物院就坐落于此。這座金陵博物院,爲夏國三大,館藏無數。
以前參觀者還挺多的,近些年世道太雜,市民也沒了心思,門可羅雀。不過也很奇怪,博物院非但沒松懈,反倒加強了安保工作,閉館時間也頻繁增多。
此刻,兩名武警就站在台階下的小廣場上,身姿筆直,宛如青松,大太陽曬着,一動不動。
“嗯?”
突然間,其中一位雙眼瞪大,以爲出現了幻覺。他忍不住違反紀律,揉了揉眼睛,再擡頭望去。
沒錯,隻見一道金光從天邊飛來,似乎突破了速度極限,上一秒還很遠,下一秒就到了跟前。
這金光落墜,就在跌臨地面的一刹那,又猛地一轉,兜了個大弧形。就像海中撈月般,直上白玉台階,飛向仿古建築的宮殿大門。
二人魂飛魄散,以這金光的氣勢,真要沖進去,怕是整座大殿都要散架。
結果那金光飛至門前,驟然一閃,周遭的空氣被其帶動,化作有形雲煙,緩緩流入門内。金光愈發虛無,雲煙愈發凝實,最終化作一個修長人影,剛好落于門内,未傷分毫。
“……”
二人這回真的是一動不動,傻呆呆看着那人擡腳邁步,進了博物院裏。
他們這邊懵逼,那邊可接到通知了,院長和副院長急忙迎接,道:“顧先生,沒想到您來的這麽快。”
“有勞了,我想看看那件東西。”
“好好,裏面請!”
他們引着顧玙七拐八拐,進到最深處的一片建築群,然後通過重重安保,進了一間屋子。東西不多,都是玉石器物類的小玩意。
顧玙一掃,那些玉石若有若無的散發着微弱氣息,應是國家近年收集的古玉——大多是墓葬品。
而院長打開其中一個盒子,介紹道:“這塊血玉是漢代物品,小國藩王的女兒早夭,予以厚葬,按當時的習慣,用玉塞九竅。此墓千年安穩,清朝時才被盜挖,那八塊玉不知所蹤,唯獨這塊血玉幾經波折,最終收入博物院。
前年盧道長來看過,說陰順陽和,陰陽共生,是個好東西。不過那時沒有用途,依舊藏在院内。”
顧玙伸出二指,将其輕輕拈起,仔細打量。
這塊玉被雕成一隻蟬的模樣,栩栩如生,原本應是白色,現在被血沁滲染,半邊白頭,半邊紅翅,多了幾分妖異之感。
玉是古人殡葬的常用品,九竅玉,就是用玉石封住身體九竅,爲使屍身不朽。
其中含在嘴裏的最重要,叫做琀,通常雕成蟬狀。所謂“蟬蛻于濁穢,以浮遊塵埃之外”,古人認爲蟬性高潔,且能轉生,有使死者脫離塵世,羽化升天的意思。
至于血玉,更是難得,爲屍體腐血沁入玉中而成,傳說可通感鬼神,護佑于身。
“這位小公主應深得父母喜歡,方才風光大葬,後又機緣巧合,生成了一塊血玉,着實令人驚歎。”院長道。
“這并非父母厚愛,而是以親生女兒爲器,有意培養出這塊血琀。”顧玙搖頭道。
“怎麽講?”院長一愣。
“天然血玉極少,幾乎沒有,通常都是後天養成。人之将死,在一口氣咽下的同時,把玉塞入口中,玉便随着氣落入咽喉,進入血管密布之内。久置百年,死血透漬,血絲直達玉心,便會形成血玉。”
顧玙收起盒子,慢悠悠的打碎對方三觀,道:“那藩王本想爲後代留寶,或許家族被滅,或許隐秘失傳,這才沒有來取。不過這玉确實不錯,我剛好用得上,日後定有厚禮補還,告辭!”
說罷,此人虛虛空空的遁出門外,又化成一道金光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