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皇死死望着嫁衣鬼,等待答案。
剛剛她的吃驚,不是因爲嫁衣鬼化出她女兒的模樣。而是嫁衣鬼這身鬼術!
魅術……
隻有狐族才會的魅術!
狐族魅術爲什麽那麽高明?是因爲所化的美女傾國傾城嗎?并不,而是她們施展魅術後,中術者能看見自己最喜歡的人的樣子。
異性、同性皆無法抗拒!
狐皇知道,這隻棺靈絕對與狐族有莫大的關系,甚至極有可能她的棺材裏,就葬着某位狐族祖先!
良久,嫁衣鬼抱歉一笑:“我……其實并不知情。”
她說完,狐皇巨大的腦袋伸到嫁衣鬼面前,居高臨下。
一股可怕的威壓襲來,秦昆二指朝着空氣一彈,威壓崩碎,化作勁風往四面八方卸去。
嫁衣鬼靠在秦昆旁,笑盈盈道:“你已經看出來我是棺靈了,那想必不會陌生,我的靈智是在棺主人死後很多年才出現的。我會繼承她部分記憶,但也會缺失很多。”
狐皇沉默。
對方說的不假。
棺靈畢竟隻是死者的遺願多年侵染棺材所化,無法繼承所有的記憶。
旁邊的秦昆看向嫁衣鬼,時至今日,總算知道她的身份了!
最開始,嫁衣鬼提過她不是普通鬼類,秦昆猜測她會不會是一隻鏡靈。畢竟嫁衣鬼的宿體是銅鏡。
但沒想到……嫁衣鬼是棺靈,那銅鏡……隻是陪葬品!
白壁人……
秦昆浏覽起腦中嫁衣鬼的評價:白棺璧人,黃泉孽侶。
系統誠不我欺!
嫁衣鬼則繼續道:“不過葬于棺中的,的确是狐族。我繼承了她的怨念,繼承了她的哀傷,她被下葬後,石棺插入河底,變成斷洪針。這是禹術,我也會些禹術。”
狐皇靜靜地打量着對方的嫁衣,良久,歎了口氣。
這棺中所葬,恐怕真是與姒文命親近的人吧。
一身嫁衣,顯然并未出嫁。
能披着嫁衣化形的,肯定有遺願未了。
又是狐族,又未出嫁,是他的女兒嗎?
時間太久了,嫁衣鬼都給不出答案,狐皇就更沒法尋找答案了。
“罷了,我與他終究有緣無分。”
威壓消散一空,狐皇懶散地趴在地上,半睜着眼睛問道,“那你知道所葬之人可有後人祭拜過嗎?”
“有人祭拜,并非直系血親,每每水患之時,江畔百姓就會舉辦祭禮,他們會縫制一套秀美的嫁衣,連着三牲果素投入江中。這種祭典我見過十二次,直至我自由。”
看來塗山氏的下落已經成謎團了。
狐皇甩去雜念,當年與姒文命有關的塗山氏都不知所蹤,自己青丘雲狐一脈更别提在哪了,她挪了挪窩,地上出現一條狐裘。
“秦昆,我與你因果已了,你從哪來回哪去吧。你答應我的事,希望你能做到,這狐裘是我答應你的東西。”
“阻止雲露過來是吧?好。”
秦昆拎起帶着餘溫的狐裘,裝模作樣的撣了撣。
下一刻,腦海出現提示:
‘叮!’
‘獲得青丘狐裘’
‘青丘狐裘’
‘介紹:青丘雲狐一脈法蛻’
‘評價:暗含狐皇魅術奧義,乃因果皮囊’
‘(提示:通靈狐裘,玄妙無邊,對異性有莫名的吸引力)’
“雞肋啊……”
秦昆啧啧一歎,以自己這種該死的魅力和帥氣的面龐,怕是永遠用不上了。
拿起狐裘的一刻,一陣風吹來——
秦昆看見自己在倒退。
他和嫁衣鬼從王宮大殿退了出去,大殿門關上;從王城裏退了出去,王城門關上;從外城退了出去,幾乎到達了他進鬼城的地方,倒退的景色才消失。
“喂!你還沒告訴我天趣眼是什麽呢!”
秦昆在街上大喊,行人紛紛側目,不知道這個青年在說什麽胡話。
王城,去了。
程旺,也見到了。
确定了程旺已經成了被操控的傀儡,等于是死了,秦昆算得上完成了一個任務。
可惜狐皇的目的他還不清楚。
秦昆收起嫁衣鬼自語道:“我得再進去一趟。”
不過話音剛落,旁邊一位老鬼瞳孔變成狐眸,經過秦昆時給他說道:“佛家五眼,其一爲‘天趣眼’。”
老鬼說完擦身而過,另一個胸口糊血的婦女經過秦昆時也變成狐眸,繼續道:“‘天趣眼’能透視六道、遠近、上下、前後、内外及未來。當年神罰天城,有一個自稱波旬的弟子告訴我的。”
婦女擦身而過,一個小孩子拿着糖葫蘆,眼睛變成狐眸,仰着頭對秦昆道:“這也是道門所稱的——‘天眼’。”
秦昆發現狐皇的描述,和自己的天眼幾乎一模一樣!
“你爲什麽殺掉程旺?”
秦昆問向那個孩子。
孩子一臉茫然走開,一個挑夫瞳孔一變,看向秦昆道:“他不該死嗎?”
秦昆沉默,然後道:“說出你的目的。”
挑夫走過秦昆身邊,一位遮面少女笑盈盈道:“我的目的隻是尋一處落腳之地,他未來的因果已斷,斷了,就是有變數,所以誰都有可能殺了他,别人能殺,我不能嗎?況且……我不怕染他的因果。”
少女走開,秦昆站在街上。
任務徹底完成。
實力到了狐皇這種地步,恐怕不是用規矩能鎮壓的,隻要她不想造次,那誰都沒法逼着她禍亂陰陽,如果她有這個想法,收拾起來會很困難。
此刻,秦昆知道對方是有野心的,再不是之前那個斷尾求生的狐狸了。
“我該相信她嗎……”
秦昆扪心自問,他願意相信狐皇。
所以今天不能出手,這個人,是活子,也是隐患,這因果,他避不了、逃不脫,索性接了。
“好!希望你守這裏的規矩。我不希望某一天,我得親自過來找你麻煩。”
一個缺了半張臉的老太太瞳孔變化,拄着拐杖呵呵笑道:“我的一舉一動,皆有定數。你莫擔心,因爲擔心……也沒用。”
周圍街道重新恢複嘈雜。
秦昆不再管狐皇的事了,當下不如去聽戲,放松放松。
……
金爵爺府邸很大,有私家梨園。
這位爺在淮澤鬼城的名聲不錯,适逢祭日,來捧場的人不少。
台子上,是黃梅戲。
黃梅戲起源唐代,明清時因爲融入元代雜劇後迅速壯大,秦昆步入園中,手上是一份報紙,金府仆人看到後,主動搬來座椅瓜果招待。
戲曲熱鬧,叫好聲不斷,秦昆看到台上那位溫娘子的表演,心中也是佩服。
這質量,比曲大爺當年收音機裏放的好聽太多。
他生前最愛越劇和黃梅戲,要是還活着……肯定也會喜歡這台戲的吧?
老遠看見塗萱萱、元興瀚一衆在聽戲,有滋有味的,秦昆沒去打擾。
在後面聽了一會,忽然又想起了曲大爺。
“當年程旺爲什麽會害了他?”
戲曲不斷變化,溫大家鬼術用出,三腔齊唱,台上曲風仿佛魔音靡靡,雜亂不堪,但仔細聽,卻毫無嘈雜,俱爲天籁。
三個戲台,三腔齊唱,三個虛影在演。
溫娘子身影以一化三,精彩紛呈,秦昆忽然覺得腦海中有些念頭生出後,沒法忘記了。
“程旺……害死曲大爺……爲了放出楊慎鎮壓在五巍山的鬼魅。”
“進入五巍山,當年需要‘渡魔蓮’。”
“程旺是有渡魔蓮的。”
“那麽……”
秦昆雙眼猛然圓睜,“楊慎當年一切奇遇自五巍山開始。五巍山和三墳山一樣,直通陰曹,從那裏走陰,可以到‘業火玄府’,也就是說,業火玄府與十死城一樣,當年是獨立的存在,龍槐鬼王說過,楊慎在陰曹的地盤叫墓州。不對不對……還缺點東西……要不然曲大爺的死和這些事根本扯不上邊……”
周圍安靜異常。
秦昆冥思苦想。
許多碎片記憶怎麽串也沒辦法串起。
這其中仿佛有一根線被秦昆抓住,可它又悄悄溜走了……
三腔唱罷,三腔合一,溫娘子陰司腔出現,唱腔如泣如訴,戲本是‘金爵爺還魂’,似乎是金府改動的戲本,裏面講述了‘金爵爺受人托付,藏着一個驚天秘密,後被仇家發現,找出了秘密,又殺了金爵爺,金夫人哭瞎了眼睛,終于有良心發現的陰差将金爵爺的鬼魂帶了出來,與金夫人作最後一叙’
台下的金夫人雙瞳已瞎,聽着戲本血淚如注,秦昆猛然坐直。
“秘密!”
“曲大爺身上藏着去業火玄府的秘密!?”
秦昆此刻,迅速離開鬼城。
二半夜,河畔青石旁,秦昆拿着手機給左近臣打了個電話。
半晌,電話那頭露出不滿的聲音:“不知道老人家需要多休息的嗎?”
“左大爺,抱歉,急事。”
“說!”
“當年你們跟着楊慎走陰去墓州時,怎麽去的?”
左近臣沉默,有些唏噓:“我們跳了五巍山。”
“有九屍迎賓?”
“有!”
“有血蓮燈?”
“有!”
“有入界符?”
“自然有!”
“除了這些,還有什麽?”
“我不清楚……不過聽說楊慎帶王守一、曲承陽也走過陰,當時好像并沒這些東西……”
秦昆一愣:“那你們去墓州時,在懸崖上能看見山谷巨大的旋渦,和業火玄府?”
“你……怎麽知道?”左近臣費解。
卧槽……
業火玄府,就是上一個十死城!
它們根本就在一個地方!
“好了,晚安。”
“不是有急事嗎?”
“問完了。”
匆匆挂了電話,秦昆再次進入青石中,鬼城還是那個鬼城,秦昆隐匿氣息,朝着王城疾馳。
月色清冷,王城大門緊閉。
宮殿内,巨大的狐皇望着天上月亮,忽然間,屋檐上站着一個人,正在向下望。
“你又來了?”
“把渡魔蓮交出來!”秦昆冷冰冰道。
狐皇露出一抹人性的笑容。
口中一吐,一顆蓮子落在面前。
蓮子赤褐色,帶着火紋。
秦昆從屋檐上跳下,狐皇前爪卻摁住蓮子。
“拿什麽與我交換。”
“不換,這顆蓮子,我要了。”秦昆口氣強硬,不容反抗。
狐皇呵呵一笑:“還想要什麽?”
“門字卷,和……大炎纏冥手。”
狐皇前爪,綠火亮起。
旁邊出現爛泥沼澤,一個鬼影出現,手上綠火也亮起。
“秦昆,你做夢。沒了這幾樣東西,我推不開前往十死城的門。”
秦昆這時候才明白,去走陰,各有各的法門。
茅山可請神荼郁壘,南宗可用九屍迎賓、血蓮燈、入界符,楊慎單獨的法門就是渡魔蓮、門字卷、大炎纏冥手。
這些東西起初隻是猜想,跟左大爺确認後隻能确認一半,此刻,秦昆百分之百笃定,程旺當年絕對不是想放出五巍山裏的鬼王。
他想走陰!
秦昆不知道他的目的,也不想知道,但他想杜絕狐皇今後走陰的可能。
你可以活在這裏,脫離十死城的流放。但……
你不能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