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連半點爲你師父聲援的勇氣都沒有,吳雄白把你養的這麽胖,且站着!”
王乾耷拉個腦袋,一臉沮喪。
左近臣看向萬人郎,萬人郎頭顱低下。
“左師公!”
“靈偵把你放在魔都,有眼光。坐!”
萬人郎一愣,沒想到這麽輕松過關了,他剛坐下,左近臣指着崔鴻鹄,瞟向萬人郎問道:“學業爲重,幹嘛把他帶來?”
萬人郎又繃直站起,滿臉苦笑,還是醞釀了一下,回道:“扶餘山人同氣連枝,崔師弟過來道喜,也算無錯……”
“哼!來能道喜,學能報國,小家重要還是大家重要?”
左近臣眼神銳利。
萬人郎氣勢被懾,忽然挺胸擡頭:“無小家,無大家!無大家,亦無小家!都重要!”
“說的好!”左近臣露出贊許的眼神,随後又闆着臉,“還是站着吧,鬥宗本事可不是嘴皮子功夫,我喜歡嘴笨的。”
秦昆幸災樂禍,萬人郎無奈地将頭轉向一邊。
左近臣看向崔鴻鹄,崔鴻鹄恭敬道:“師祖垂訓。”
“何謂判家?”左近臣瞟來問道。
崔鴻鹄一愣,然後不疾不徐:“心中有秤,眼辨是非,知善查惡,濟困陰陽。”
“還不夠。”左近臣顯然不滿意。
崔鴻鹄想了想:“知善守善,查惡罰惡。”
“還有嗎?”
崔鴻鹄想不出來,隻能垂頭道:“弟子無知。”
左近臣掃向一桌人:“能去私曲,不别親疏!判家弟子不僅需克己自律,将來有一天他們但凡有錯,你也當六親不認,冷血無情!敢誅同僚者,才能成大判。”
一句話說的一桌人脖子涼飕飕的。
門口,韓淼張羅的菜到了,左近臣便轉身告辭,韓淼一愣:“左師公,不吃點?”
“小娃兒,這稱呼莫亂叫,老夫何時是你師公?”
韓淼搔着頭:“跟着韓垚叫的,總得有個稱呼吧……”
左近臣擡手握住韓淼額頭,拇指摁在韓淼印堂,忽然笑道:“納福之人。”
“啊?”
左近臣淡淡說道:“納福避禍,天賜之姿,可惜也因此你将入秘門的機會讓給了韓垚,緣法玄妙,因果看來早有定數。好孩子,以後離韓垚遠一點,你從你弟弟身上納的福,不一定都是福,可能也有苦。”
“啊?”
左近臣走了,韓淼莫名其妙,不過一桌子人也管不了那麽多,狼吞虎咽起來。
左近臣的訓話韓淼沒放在心上,老頭子上了年紀喜歡說些古怪的話,村裏就有這種人,不過看見他們都站着在吃,有些不理解。
“怎麽不坐?”
“别管了,忙你的去。”
……
晚上,鬧洞房。
“新郎新娘,紅布鋪床!”
“白頭到老,地久天長!”
“今宵洞房,大有文章!”
“比翼雙飛,龍鳳呈祥!”
“先生兒子,再生姑娘!”
“鴛鴦恩愛,子孫滿堂!”
村裏所有的孩子都到了,念着順口溜,拍手起哄,有些使壞的踩着凳子,趴在窗口上往裏瞅,手指蘸着唾沫,點破那層窗戶紙,裏面的新郎坐在窗邊傻笑,新娘羞紅了臉,不知道該往哪個地縫鑽。
“土疙瘩……啥年代了,你家咋還用窗戶紙啊……”
門外好幾雙眼睛滴溜溜地往裏瞅,小孩子在偷看,捂着嘴樂不可支,韓垚搔着頭:“東韓村的習俗,大婚第二天才能換玻璃……”
孩子們在鬧,到晚上還不停歇。
院子裏依然有鞭炮聲,秦昆一群人也來湊熱鬧。
有鬧洞房的,就有守洞房的,韓垚大哥韓淼,拉着塗萱萱大哥塗庸,二人和門神一樣杵在那,門是讓進的,隻允許老一輩過來,因爲會得到祝福,但不能待的太久,新人不能轟人離開,這不吉利,所以隻能靠他們請人。
同輩沒法進去,秦昆一衆隻能有學有樣,跟小輩一起蘸着唾沫點破窗戶紙使勁往裏瞅。
王乾擠在中間,個子最矮,看不到裏面情況,隻能給了前邊小孩一把糖,占據了小孩的窟窿眼,對立面悄聲喊道:“土娃,開始了沒?要不要胖爺幫你暖床?!”
鬧洞房的時候,新人不能急眼,韓垚笑的很僵,龇牙道:“混蛋,我火力旺,不用你操心!”
李崇摸着小胡子,一臉猥瑣對裏面道:“土娃,要不放我進去,李哥給你推屁股?”
李崇說完龇牙咧嘴,耳朵被柴子悅扭着離開了這裏。
兩個王八蛋被鄙視後,秦昆也想湊兩句應景的話,發現小汪在院裏玩,隻能憋回肚子裏,其他幾人都比較正經,随便開了幾句玩笑,才跟韓淼打招呼離開。
“秦師傅,各位兄弟,晚上給你們安排好了地方,住我家。我那三孔窯洞擠一擠夠了。”
“你呢?”
“和媳婦娃住我爹那。”
“也行。”
韓淼囑咐塗庸守着門,他先送秦昆一群人回去。
外面,人來的差不多了,也走的差不多了,窗戶紙被戳的都是窟窿眼,塗萱萱捂着臉:“晚上咋睡嘛。”
韓垚嘿笑:“床圍子一拉就行,明天一早我就換玻璃,挂窗簾。”
秦昆一衆離開時,裏面的孩子還在念順口溜,據韓淼說要念上三十六遍,就能讓天上的神仙老爺都聽到,他們會保佑這對新人。
當然,主要原因是念的多了有200塊錢的紅包拿。
圓月高升,鞭炮又開始響了,甚至還有人點香燒紙,半個村子霧隐蒙蒙的,秦昆一群人走在路上,狐疑問道:“這大喜之日,咋還祭祀呢?”
韓淼回道:“這是報與祖宗知道,得祖宗庇佑。東韓村習俗是比較多的,所以結婚時候也相對熱鬧一些。”
衆人算是受教了。
不過這路啊,怕是走不了了。
韓垚爹媽知道兒子娶了個好媳婦,給祖宗燒的香火紙錢多的過分了,灰蒙蒙的煙霧,伴随着炮仗的硝煙和取暖的柴煙,一群人徹底被籠罩其中。
“水娃,你帶的這路不行啊,李哥我眼睛都快熏瞎了!”李崇兩眼泛紅,有淚流出。
韓淼汗顔:“李哥,路就兩條,另一條路上坑坑窪窪全是泥,你們穿的皮鞋锃亮的,走這條回去幹淨點……”
李崇恍然,覺得這老實巴交的人還算有心,也沒多嘴。
煙霧随風飄來,李崇咳嗽了幾聲,掏出手帕擦了擦嘴,往後一拉時,旁邊沒人了。
柴子悅呢?
李崇納悶。
剛剛還拉着手呢,怎麽擦了個嘴,人不見了?
煙霧中,李崇顧不得嗆,詢問道:“子悅?柴子悅?親愛的?”
不僅柴子悅沒了,其他人也沒應聲,李崇揮着手驅散煙霧,從裏面沖了出去。
一口新鮮空氣吸入,再沒了煙熏火燎的味道,李崇總算掙脫了。
他回頭,路沿都插着香燭,真是搞不懂這是祭祀呢,還是獻祭呢。這空氣質量太差勁了,多待一會得見祖宗啊。
“喂!人呢?”
李崇對着煙霧大喊,村子比先前暗了一半,突然就變得黑燈瞎火,李崇總感覺哪裏不太對勁。
“喊個球!誰啊喊喊喊的,大喜之日,就你叫喚的聲音大!”
一個披着軍綠色外套的農村大爺走了過來,李崇眯起眼睛,沒見過這老頭!
他是開場子的,眼力是基本要素,幹這行的必須認臉,所以李崇閱人無數,也記人無數,這次韓垚大喜之日,李崇可從不記得有這麽一号人物,況且他穿着如此别緻,不可能記錯。
“你誰啊?”李崇舔了舔帶煙漬的牙齒問道。
“你誰啊!”農村大爺反問。
“我李崇!”
“我韓有福!”
二人報了名号,李崇皺眉道:“有福老叔,你見過新郎韓垚家的客人都去哪了嗎?”
農村大爺狐疑地看向李崇,然後不經意地從旁邊茅廁拎出一柄糞鏟:“呵呵,我東韓村可沒這個人!另外,新郎可不是韓垚,你到底是誰?!”
韓有福眼中帶着警惕。
李崇瞪大眼睛,聞到一股原生态的米田共味道,看着對方拿糞鏟對着自己,連忙擺手道:“有福老叔,你先放下這東西!我是好人啊!”
李崇一身西裝可是名牌!能買半輛車的,要是被這玩意拍到身上,光清潔費用都得幾千。
韓有福冷笑:“好人?我看你就不像好人!漢奸頭,小胡子,你到底是幹什麽來的,說!!!”
我……
李崇現在百口莫辯,形象是個性,又不是品性,油頭小胡子就是漢奸了?這明明不講道理啊!
“行!我不跟你說,我開車回了,行了吧!”
李崇拍拍屁股走了,韓有福明顯依舊帶着警惕,拎着糞鏟跟了一路,李崇看向後面的韓有福,越走越覺得額頭上汗不停直冒。
我車呢?
這次來北地爲了保證派頭,可是管柴子悅師父馬曉花借了輛豪車,現在不僅車沒了,路都變了!
原先村口修好的路成了土路,好幾排房子都變成了田地,幾家小高樓都成了矮房,李崇擦着汗。
見了鬼了嗎?
駐足,看到陌生的村莊,怒從心中起,一聲虎吼激蕩而出,李崇虎視四顧:“誰在玩我?!”
虎嘯荒村!
周圍樹葉婆娑!
巨吼伴随着靈力震蕩,卻沒有發生任何改變!周圍明顯不是中了鬼打牆,倒是韓有福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
媽呀!
這後生是老虎成精?!
“你……你是虎妖!!!”
韓有福掄起糞鏟砸了過來,李崇迅速躲開,然後抱歉一笑:“不是,有福老叔,我……”
“快來人啊!虎妖搶親了!!!”
李崇站在月下淩亂。
我特麽冤枉啊!!!
韓有福在叫人,李崇跟在後面解釋,韓有福壓根聽不進去,然後來了一群村民,韓有福這才壯了膽子。
“怎麽了有福叔?”
“這人,虎妖!”
虎妖?!
一群村民看向李崇,李崇張口結舌,韓有福大聲道:“我發毒誓!他剛剛發出了老虎叫,一模一樣!”
這句話,讓幾個村民附和起來。
“對對對,俺剛也聽見了!旁邊栓子還說俺吃酒吃醉了。”
“我也聽見了!還以爲誰亂喊叫呢!”
“真是虎妖?”
“來搶親了!!!”
村民七嘴八舌,雖然将信将疑,但全都很團結了摸出了各式農具,把李崇圍在中間。
李崇直呼冤枉。
“我是人!你看,我有影子的!”
“不信!除非綁着你到明天早上,妖精都是晚上活動,見到太陽就露出本來面貌了!”
李崇争辯:“别迷信啊!”
“他怕了,看來他就是虎妖!”
“怎麽辦?會不會有危險?”
“哼,怕什麽,我們人這麽多,今晚就割了他的虎鞭泡酒!”
李崇都快給這群人跪了。
老子摸爬滾打三十多年,一路從底層打拼上來,當初刀口架在脖子上時候都沒眨過眼睛說過軟話,現在突然覺得褲裆涼飕飕的。
你們這群家夥,我真發火了啊!
一群村民躍躍欲試,有幾個喝了酒,膽子大,正準備抄家夥上時,一個聲音傳來。
“慢着。”
韓有福望去,疑惑的眼神裏忽然亮了起來,旁邊,韓有福的大孫女喜上眉梢:“秦大哥!”
一個青年深吸了一口新鮮空氣,扇了扇身上的香燭煙火,對着少女一笑:“燕子?好久不見啊,今天穿的這麽漂亮。”
女子一身紅襖,紮着麻花辮,這麽直白的誇獎讓她羞紅了臉:“秦大哥别取笑我。”
秦昆站在鄉親們中間,竟然瞬間和他們打成一片,他摸出一包煙,給幾個相熟的散了後,對着韓有福道:“有福老叔,好久不見啊!”
“哈哈哈哈,小秦這是又從國外回來了?”
“嗯。回來轉轉,哈哈。你們這麽大的陣仗幹嘛呢?”秦昆看到李崇想說話,迅速朝他眨了眨眼。
韓青燕一聽,臉頰騰起紅暈:“秦大哥,這、這人是虎妖!”
虎妖?
秦昆看向李崇,這才多久沒見,李山王怎麽被村民劃爲畜生一類了?大家真是慧眼如炬啊。
韓有福斬釘截鐵道:“對!我聽見他能學老虎叫,他是虎妖,今晚我孫女大喜之日,他來搶親了!”
“是啊小秦,這虎妖搶親了!”
“我們不如打到他現原形吧?!”
“哼,我要割了他的虎鞭泡酒!”
秦昆看到群情激奮,這時候得趕緊轉移大家注意力了,不然不會善了。
于是哈哈笑道:“有福叔,青燕妹子,這人不是虎妖,是跟我從國外一起回來的,也在隔壁村!”
啊?
衆人一愣,韓有福怔住:“可是……”
秦昆忽然胸腔鼓脹,一聲虎吼噴薄而出,周圍村民吓了一跳,全都捂住耳朵。
然後,秦昆淡淡道:“我們在國外做配音工作的,嗯……就是拍電影、模仿聲效,所以大家可能誤會了。”
哦!
拍電影的!難怪穿的這麽光鮮,虎嘯還那麽真實。
衆人如釋重負。
韓有福有些尴尬,韓青燕臉色也變得局促,那虎妖搶親不就成了笑話了嗎?
村裏的人在乎面子,這事如果被大家傳出去,丢死人了啊。
秦昆似乎明白了什麽,開口笑道:“不過虎妖搶親倒是說得過去,哈哈哈哈,開個玩笑别介意,李老闆這次回村問我周圍有沒有漂亮的姑娘,看看能不能培養當電影演員!我就想起燕子了!國外思想開放,說話直白,就是沒想到燕子今天成親,冒昧的地方秦大哥給你道個歉!”
秦昆頓了頓看向周圍:“各位,這件事是我秦昆唐突了!”
秦昆連忙又拆了一包煙散了過去,周圍人也敦厚,一時間沒想過那麽多彎彎繞繞的,接了秦昆的煙不好意思道。
“嗨!沒啥沒啥……”
“原來是找電影演員啊!燕子确實是咱們村最漂亮的!”
“哈哈哈,這位大哥原來是秦大哥的朋友,剛剛對不住了!”
秦昆朝着李崇使了個眼色,李崇也笑呵呵走了過來。
“各位兄弟,我嘴巴笨,剛剛沒解釋清楚,來來來,煙點上!”
李崇摸出他的豪華打火機點燃,衆人這才深信不疑。
這玩意一看就是國外的好東西啊!虎妖怎麽可能有這麽高檔的洋貨呢!
圍攏的村民散去,李崇小聲問秦昆:“秦黑狗,這裏到底是哪啊!”
“三十年前,東韓村!”
“啊?!怎麽可能!”
“因果線可能亂了……”
“你别開玩笑……!”
“沒開玩笑,先安定下來,找找其他人來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