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乾眨了眨眼,打了個冷顫。
這種場面看起來荒誕,似乎還很有趣,但如果發生在自己的身上,會讓人對世界産生質疑的。
到底哪一個才是我?
王乾一臉呆滞地看着楚千尋,楚千尋眼底燭火明亮,表情自然,秦昆也是一副司空見慣的模樣,長舒了一口氣:“走吧,我們似乎是競争對手,找到長生玉之前,别起沖突就好。”
三人往村外走去,忽然被人攔住。
剛剛那位方士的同伴,橫在出村的路上。
“見過三位,在下汝南許倪。”
二十出頭的模樣,儒衫、佩劍,打招呼的方式冷硬,似乎不是一個健談的人。這個叫許倪的青年,比起方士,更像是儒士。
“秦昆。”秦昆好奇,“許兄弟有何指教?”
“呃……”
對方說話随意,舉手投足間不見禮數,不過許倪沒怎麽介意,方外之人,總會有獨特的脾氣和個性。
他看着同伴,和三個一樣的漁夫,開口道:“敢問秦兄,這是怎麽回事?”
秦昆搖搖頭,自己哪知道呢。
沒有回答對方的問題,秦昆三人走過許倪身邊,許倪回頭,看着三人遠去,心中思忖:他們又是誰……這三股氣息都很強啊。
那個胖子,身上流彩金光裹身,似乎有符術護體。
太平道的傳人?
那個女子眼底燭火通明,身纏陰火。
颍川水鏡一脈?
爲首的那個青年呢……
剛剛許倪确實想逼問一下三人知道的東西,即便是太平道的傳人,或者水鏡一脈的傳人他都不怕,可爲首那個青年,氣勢雄渾,即便和顔悅色,也讓他騰起不安之感。
三人走得遠了,爲首的青年忽然回頭:“敢問許兄,你上船時是哪一年?”
哪……年?
叫許倪的青年一怔:“建安十五年。”
“知道了,後會有期。”
……
離開漁村,走在路上。
王乾自語道:“那兩個家夥是建安十五年上船的,也就是公元200年。老祖于吉被殺的時候也是那年。這兩人,真是漢末方士……我……不是做夢吧。”
符宗認張角爲祖師爺,張角的師父南華老仙,曾著《太平要術》,于吉是南華老仙同門,曾著《太平清領術》,二書被稱作《太平經》,王乾叫于吉爲老祖也不爲過。
聽到王乾疑神疑鬼,秦昆敲打道:“不想變成傳說,就好好找玉,否則幾百年後你們符宗典籍上也會記載,祖師爺胖魔王乾出東海求長生未歸,羽化成仙雲雲。”
“就不能說點好的……”王乾摸了摸肚子埋怨道,“人難得吃驚一下都不行嗎。”
村外往北是一座山,林木蔥郁,隔着老遠就聞到大自然的氣息,秦昆看着地圖,開口道:“最近的地方,就是這裏了。”
三仙島,是方丈、瀛洲、蓬萊三座仙山組成的島嶼。
村長給的地圖地圖上标記的是方丈山的範圍,這裏是‘方丈山’南脈,山裏奇花異草居多,懸崖峭壁也比比皆是。
九位龍子中,老三嘲風好險又好望,據說化玉後經常落在此地。
三人沿山而上,路途艱險,沒走多久,忽然景色一變,雪景出現。
一步的距離,從青翠的草地步入雪地,沖擊力是極強的,踩在腳下的雪,咯吱咯吱被壓實,秦昆能看到雪花裏一個個世界被踩碎。
“楚千尋,你做什麽?”
秦昆看見楚千尋好奇地捧着雪花,出手打掉。
王乾提醒道:“大小姐,長點心啊,這雪都是凍碎的因果世界,融化後,可是好多雜亂的世界融彙在一起,陷進去的話比渡厄海那些水還要難纏。”
楚千尋閉眼想了一會,對二人道:“我們怕是已經陷進去了。”
“什麽?”
楚千尋猛然擡頭:“你們看!”
山上,毫無征兆地出現雪崩。
之前沒有雪景時,方丈山仙雲缭繞,險峻靈秀,現在裹了一層銀沙,比之前臃腫了一圈,雪崩落下的時候,也比想象中的要震撼。
滾滾雪沙自山頂落下,王乾大叫一聲,抱住旁邊的樹,楚千尋苦笑:“假的,但躲不過。”
二人無奈,陷進因果世界的滋味可不好受,但沒辦法,這麽一大片雪崩砸下,根本無處去躲!
秦昆眼疾手快,從彈性空間摸出拖車索,将二人綁在他身後,然後護住他們,雪崩瞬間落下。
對于楚千尋和王乾而言,這不僅是雪崩,還是億萬因果世界,會摧垮身體,埋葬靈魂。對秦昆來說,這就是雪崩而已,而且還不夠真實。
巨力砸在後背,秦昆不曾松手,将王乾和楚千尋死死護在身下,不斷告誡自己:這都是假的。
但是發現,之前悟到的一切真假,現在都不起作用了。
“該死,難道胖子和大小姐的恐懼,會影響到我?……”
這個世界的可怕之處就在于,多數人認爲是真的的東西,會讓所有人都受到感染,認爲這是真的,真實會增加災難的威力,而恐懼會增加災難的真實。
被裹在雪裏,沖下山去,秦昆不知道滾了多少圈,終于停下。
人還活着,但沒有從渡厄海走出來時那麽輕松,他掘開冰冷的雪,拽着已經昏迷的王乾和楚千尋,從被埋沒的雪裏趟了出來。
二人變得和沙灘上時候一模一樣,已經昏迷,秦昆揉了揉額頭,從彈性空間裏取出兩個備好的睡袋,将他們包好,拖在地上。
兩個同伴此刻不知道在哪方世界經曆折磨去了,秦昆隻能肩負起尋找長生玉的重任。
山路難走,有雪後還方便了很多,但時不時會踩空,這是個麻煩事。
地圖标識的地方,似乎是一個山洞,白雪皚皚的腳下,自己又從哪去找山洞呢。
好不容易走到山頂,秦昆抽着煙,一臉惆怅,這點風雪對他來說不算什麽,但沒了方向就很迷茫了,這隻是方丈山的南脈,這麽大的地方,自己從哪去尋那山洞啊……
一根煙抽完,秦昆忽然看到山下有幾個黑點在移動。
天眼靠近,那是一群金發碧眼的西域人,可爲首的卻是個女子。
女子騎着一頭熊,随着天眼望去時,女子也往山頂的方向瞅來。
他周圍的西域巫師驚愕道:“聖女,山頂有人?”
女子戴着面紗,開口道:“剛剛那個牧羊寨子的村民說過,這山裏有長生玉,所以有人很正常不是嗎?我記得水鏡一脈、太平道、嶺南玄宮、和雲台九野的人跟我們都不是一個方向。那麽,山頂上的……應該是其他船上的人了。我們去看看,說不定能當夥伴!”
一群人朝着秦昆的方向走了過來,秦昆俯視着山下的那群人,忽然間,出現了第二次雪崩!
秦昆錯愕,看見女子和胡僧們被埋在雪裏,和自己剛剛一模一樣。
這雪崩,隻要踏進這裏就會觸發嗎?
這場雪崩絲毫沒影響到秦昆,看完雪崩的整個過程,半晌,雪地裏才冒出一個毛茸茸的腦袋,是那頭熊的。
那頭熊甩了甩雪花,叼着昏迷的女子,朝着秦昆爬來。
呃。
秦昆看到這頭棕熊一直來到自己旁邊,才一屁股坐到地上,那巨大的頭顱俯視着自己,秦昆眼角抽搐。
“你……找我有事?”
秦昆費解。
隻見那頭熊費力地收起四根手指,才在雪裏寫道:“我叫艾色裏汗。”
寫完,它眨着眼睛,看向秦昆。
秦昆僵住,正兒八經的漢隸!蠶頭雁尾,一波三折,這熊寫的隸書,比自己寫的還好看……
秦昆學習不怎麽樣,寫字還是下過功夫的。誰曾想道,有生之年,自己竟然在書法造詣上敗給了一頭熊……
“我……我叫秦昆。”
秦昆的話,熊有些費解,于是他也在地上寫了起來,那頭熊露出恍然大悟的眼神。
“你好,漢人。我從樓蘭而來,她是樓蘭聖女古麗仙。”
那頭熊寫完,拍了拍昏迷的女子。
秦昆掐了一下自己,好像沒陷入什麽奇怪的幻境啊……怎麽大白天,見到狗熊成精了呢……
露出了一抹無奈的微笑,秦昆寫道:“你找我有什麽事嗎?”
“我得把古麗仙帶回去。你得幫我。”
這頭熊寫完又擦掉:“你如果想得到長生玉的話,我可以幫你。前提是你得幫我把古麗仙帶回去。”
熊歪着頭看向秦昆,似乎對自己的遣詞造句很滿意。
“你會什麽道術?”秦昆寫道。
“我可以馱人。”
“……滾蛋,這玩笑不好笑。”
那頭熊搔了搔頭,看着秦昆拖着兩個昏迷的同伴走遠,不清楚對方爲什麽沒同意這筆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