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法承眼中一怔,東南亞最大的術師聯盟,據說又叫‘崇屍教’,師叔赤銅真人曾對他講過索教的故事,這是一群規矩甚少的巫師、術師組成的聯盟體,所管轄事物幾乎包含了整個南洋的日常生活。
他們地位崇高、手段無忌,在南洋的影響力已經滲透到各個角落。
面前這位老态龍鍾的法師,如果是‘降頭神’的話,那豈不是……
“索教四邪神,久仰。”
徐法承袖中手指,掐出道印,道術引而不發。
提耶跋摩一笑:“我年輕時候,見過貴教祖師方閻天,承蒙方真人指點,受教良多,我并無惡意。另外……邪神的名頭是老夫在南洋安身立命的本錢,離開那片叢林,我隻是一個普通的老人罷了。”
降神表現的人畜無害,徐法承不敢大意,還待說什麽,平風真人擡手制止:“法承,先讓‘龍普提耶’說一下蓬萊船的事吧。”
南洋地位崇高的法師叫龍婆,年齡大的叫龍普,兩種稱呼隻是區别年紀,不分實力,徐法承看到師父開口,便閉嘴不言。
提耶跋摩嗅着鼻煙提了提神,開口道:“降頭一脈,在南洋分爲原始派和中土派,我師承原始降頭一脈,曾經我們宗門流傳下來的記載中,有過蓬萊船的傳說。”
當年鄭和下西洋,途徑占城(越南)、暹羅(泰國)、蘇門答臘、爪哇,經馬六甲才一路向西,如果說此舉爲了宣示華夏天威,未免目的太過單一。
據說鄭和曾經在馬六甲停靠時,召見過原始降頭一脈的祖師,詢問過祖師是否見過一艘仙船的蹤迹。從那時起,當地人便知道了蓬萊船的傳說。
“那艘船,以雲霧爲幡,明月爲引,走無勢之水,可潛深淵,可飛九天,它隻在海中航行,缥缈無定,每次出現時,隻停留三日。屆時有仙家下船,渡人長生。當時據說我的祖師見過,但是隻當大夢一場,如果不是大明艦隊,說不定都忘了。”
一張獸皮卷被緩緩展開,發黑色底皮,上面是淡黃色的紋路,徐法承定睛一看,那正是一艘船的模樣。
船頭有龍,不似想象中的雄偉寬闊,反而細長,更誇張的是,那不是一艘船,像是很多船首尾相接拼湊起來。
船上的帆若隐若現,畫着鬼符,徐法承忽然拿起紙筆,把鬼符臨摹在筆記本上。
“師尊,這是秦篆和星圖?!”徐法承難以置信。
十三顆星,北七南六,交織成底紋,星圖上方,是篆書的‘秦’字。
平風真人苦笑:“法承,你可否看出這皮卷存世多久?”
徐法承摸了摸:“弟子涉古不深,暫且估計,起碼三百年有餘!”
平風真人道:“這也就是我不對那些南洋法師出手的原因,他們沒必要編一個這麽大的謊話,來華夏地界作亂。我想等等,看看真僞。”
徐法承點點頭,轉向降神道:“敢問龍普,你們此次前往華夏,可是想上這艘船?”
“是,老夫年事已高,不戀俗世,很想看看傳說中的仙船是什麽樣的,了我一夢。”
“你們爲什麽會覺得,這艘船會出現在魔都?”
提耶跋摩一笑:“無垢之人在哪現世,那艘船便會出現在哪。”
“無垢之人……”
道家偏門,有無垢紫金胎之說,那都是山野道士流傳下來的故事,一個人體内如果隻有極緻的陽氣和極緻的陰氣,沒有任何雜質的話才會被稱作‘無垢’。可千百年來,誰曾見過這種人?
“龍普說的那人是……”
“扶餘山,秦昆。”
……
……
又過去了一周,崔鴻鹄下了晚自習回家,看見秦昆在書桌前寫寫畫畫。
“當家的,前段時間花老虎不是有事找你麽,這些日子怎麽看你這麽清閑?”
放下書包,崔鴻鹄對着鏡子整了整頭發,秦昆叼着一顆梨走了過來:“有南洋法師潛入華夏,不知道密謀什麽事,這段時間人還沒找到呢。”
秦昆站在崔鴻鹄身後,看到他一副臭美的模樣:“你最近是不是戀愛了?”
崔鴻鹄白了秦昆一眼:“我?方外之人,入世學習,談什麽戀愛。那幫小姑娘,都不是我的菜。”
這位高中生口氣愈發老氣橫秋,秦昆無奈,從崔鴻鹄背上撕下來一張貼畫讀道:“崔鴻鹄愛慕容蘇。慕容蘇是誰?”
那是一個女孩的大頭貼,白白淨淨的小姑娘,蠻好看的,還戴了個斯文的眼鏡。
崔鴻鹄面紗下,臉頰一紅,急忙搶過貼畫:“誰那麽混賬!玩這種無聊的把戲!”
秦昆吃着梨道:“我雖然能接受你早戀這個事實,但左大爺估計不同意。那老古董最近經常管我打聽你消息,你說這件事我說不說……”
“哥……昆哥……這事就不要給師祖說了……你不知道師祖的槍棒言數落起人來,聽多了會抑郁的。”
崔鴻鹄一臉委屈,看來沒少受過罪,秦昆一笑,讓開桌子,讓他趕緊寫作業去。
開燈,複習,做卷子。
台燈下崔鴻鹄一絲不苟地完成課業,秦昆欣慰。
他這種學渣,雖然沒好好學習,但還挺喜歡看别人讀書的,而且崔鴻鹄這種不需要監督的孩子,最讨人喜歡。
趴在陽台,手機裏,萬人郎開始和秦昆互通今天的消息。
碼頭、沿海都沒有南洋巫師的蹤迹,這些天也沒有任何非正常死亡。魔都的治安又恢複到了往日的平靜。秦昆這裏,從鬼差口中也沒收到新的消息,鬼将張布開始排查一些愛出人命的灰色區域,但依然沒有收獲。
結束與萬人郎的對話,秦昆手機忽然響起。
“喂,秦先生嗎?我是老阮!風姑娘托我給您帶句話,有線索了,我馬上到你樓下接你。”
挂了電話,秦昆哭笑不得。
這段時間裏出的唯一的茬子,就是張布聯手風玄瞳,收了個馬仔。那是個黑車司機,姓阮,本來不會與他們有交集,結果心懷不軌,将風玄瞳拉到偏僻的路段準備開葷,之後就撞鬼了。
張布對秦昆道,這種人放在社會裏也是不良因素,不如警示調教一翻,讓他知道舉頭三尺有神明。
張布先威逼利誘,讓司機老阮爲他辦事,老阮被迫遵從,之後張布帶着老阮,去平了幾家鬧鬼的小事,老阮收到了3W塊錢的報酬,這才發現,似乎撞鬼沒那麽恐怖。半個月時間,老阮總共拿到了11W塊錢,現在是張布、風玄瞳的得力跟班。
秦昆下樓,一輛大衆停在那裏。
上車後,司機老阮摸出一根1916給秦昆遞去,又小心上了火。
“秦先生,久仰大名。鄙人阮建明。”
“開車。”
“好!”
有錢能使鬼推磨不假,有錢也能讓人服鬼。
老阮開着車,心情激動:“秦先生,托張布老大、風姑娘的福,我這半個月掙的比半年都多!”
“能不能好好開車?”
“能能能!”
老阮年近五十,叨叨了一路,什麽中年不得志啦,妻子離異啦,女兒不理自己啦,數落一通,最後鼻管噴出兩股煙霧:“自從我給閨女買了個最新款手機,讓她叫爸爸她就得叫!一天到晚阮建明阮建明的,我差點誤入歧途都是被她們逼的。”
下車,秦昆掏了掏耳朵,老阮跟着下來,被等候的風玄瞳抽了兩耳光。
“風、風姑娘……打我做什麽……”
“是不是又廢話了?”
老阮委屈:“看似是廢話,實際上給秦先生說一說我的改變。”
“半個月前要是閹了你,你才有真正的改變。”
老阮捂住褲裆,腆着臉苦笑:“風姑娘,我我我知道你是好鬼,半個月前我就是鬼迷心竅。”
“行了,滾,一會有需要再找你。”
老阮連忙離開,風玄瞳腦袋一轉,張布的臉露了出來:“主子,這夜店裏,有處地下賭場,非常隐蔽,年輕浪蕩的小姑娘陪賭,一晚上能賺不少小費。老阮最近找的小姘頭,以前就在這裏陪玩,聽那姘頭說,這段時間賭場出現三個南洋人,出手闊綽,她以前的姐妹還叫她一起去作陪呢。”
秦昆看到,這是個并不顯眼的夜店,寫着‘南國妖洋’。
“你們查探過了嗎?”
“沒有,風玄瞳說,裏面确實有三股氣息,挺别緻的。”
風玄瞳是眼鏡蛇成精,嗅覺發達,而且第六感官頰窩,可以分辨靈力波動,她既然說裏面三股氣息特殊,秦昆覺得,應該會有自己想找的人。
“我先進去看看。”
“主子,會不會有危險。”
秦昆一笑:“隻要沒有人打黑槍,有危險的該是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