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僧做的飯越來越辣,雖然好吃,但晚上吃完燒的胃疼。
入夜,陰雲遮頂,溫度驟降。
天空山雨欲來,有種不近人情的冷。
蒼穹雨幕下,近百人,都在等着時間到來。
茅山三玄劍,追雷平風銅掌櫃,三個老道士面色肅穆,平風劍仇化清現爲茅山首座,他閉着眼睛,掐着時間。
晚上11點,平風真人走上一座木台,袖中一抖,一把陶劍握在手裏!
“請燈!”
二十四盞油燈燃起,每個燭台如小臂一般粗細,燈焰鮮紅如血,璀璨如蓮。
血蓮燈!
随着燈火燃起,秦昆天眼俯瞰,赫然發現血蓮燈擺放的位置,似乎是四方定魂陣?!
這是陣字卷中最穩固的護法大陣,在陣字卷中,‘四方定魂陣’需要二十四位陽氣旺盛之人護法,現在卻被換成了血蓮燈?
“請符!”
百張符紙灑在天空,平風真人指尖抹在陶劍劍刃,鮮血塗在劍刃後,舞劍疾刺,百張符紙先後被貫穿在陶劍上。
蜃界符。
這符文秦昆見過很多次,符頭‘敕令’二字下,寫着門字,非常好記。
“三清道丁出東方,雷公電母賜神光!”
陶劍劍指蒼穹,雨幕被刺破,小雨淅瀝,逐漸滂沱。
“請門!”
平風真人聲音愈發渾厚,天地之間,聲如律令,聲音剛落,一道豎電劈下!
強大耀眼的雷光似乎就劈在幾十米外,所有人眼睛一花,這一豎電,好似無形中有一扇大門被打開一般,豎電就是門縫中透出的第一束光!
自天空起,垂直落地,強光刺激完的視線恢複後,黑暗的雨幕中,兩扇巨門虛影出現,萬丈高,萬丈寬,巨門兩側太虛,以至于看不到邊際。
一口火焰噴出。
陶劍上的符紙燃燒起來!
平風真人的陶劍倒插進香爐,雙手松開,兩扇門的門縫突然吹出飓風。
道袍獵獵作響,如招展的旌旗一樣,平風真人袖袍被吹開,胸膛是朱雀刺青,兩臂則是青龍白虎,大風吹的道髻散亂,須發飛揚,平風真人雙手在虛空一握。
刹那間,大風被握停。
“地肺龍盤酆都上,鬼帝帶我過明堂!”
“請東方鬼帝!”
蓬——
香爐的香灰,如水柱一樣炸起,不可抗的力道撐開自己的拳頭,大風再臨。
風雖大,卻無法吹亂香灰分毫,香灰扶搖直上,萬丈高的大門,一左一右,突然出現兩個巨大虛影。
“我靠……”
除了幾位天師級的前輩外,所有人都被風吹着閉起眼睛,秦昆則通過天眼,看到了兩個虛影的模樣。
這一刻,心中的震撼無法言喻。
隻有威壓,沒有鬼氣,能看見,但不存在。
這就是屢次聽說的,氣态生命的……神?
而且是……門神……
東方鬼帝,神荼、郁壘!
水柱一樣炸起的香灰一分爲二,被吸入兩個鬼帝口中,他們的臉頰埋沒在萬丈高空,一聲冷哼似乎炸出驚雷,其中一人沉聲問道:“道庭白丁,何事請我!”
“弟子欲往鬼門關!”
平風真人說完幾個字,似乎費了極大力氣,接着口中鮮血狂噴。
神荼毫無動靜,郁壘則将自己那半扇門打開。
“香灰落地前通過,過時不候!”
支呀的開門聲響徹天地。
那扇門隻開了一條縫,裏面的陰氣便瘋狂湧出。
平風真人已經虛弱地說不出話了,追雷真人開口,對衆人道:“各位生死道高足,自香灰落地前請盡數通過陰門,過時不候!”
追雷真人說完,徐法承第一個道:“茅山法駕先行,各位還請跟上!”
這陰風,似乎自九幽吹來,滲入骨髓的寒冷,難以抗拒。風很大,吹的人眼睛都難睜開,明明幾十米的距離,卻如同鴻溝天塹。
茅山真傳徐法承,背負雙劍,步伐沉穩,低着頭朝着門縫走去。
秦昆跟在第二個,剩下的人,迅速跟上。
陰風滲人,尤其走在最前面的,耳朵臉頰都要凍掉了,秦昆明顯能看見徐法承挂着鼻涕和眼淚,還要強行走在首位,心中無奈。
自己被吹的臉頰有些麻木,四肢也開始僵硬,突然,灼燒的胃部,一股暖流湧出。
秦昆僵硬的身體一下子緩解的不少!
聖僧做的素齋?
原來目的在這裏啊。
那素齋似乎有暖身的功效一般,這種感覺秦昆非常熟悉,陽氣!那些素齋中,裹挾着精純的難以消化的陽氣!
空中的香灰已經降了一半,陸陸續續還在向下飄灑。
不過現在出現好轉,不止是秦昆,茅山、扶餘山、九地,這些真傳高足僵硬的身體也有所緩解,徐法承吹的眼睛睜不開,失去了方向,突然一個聲音在耳邊響起。
“時間不多了,帶着後面的人跟緊我!讓他們低頭看路!”
風很大,秦昆幾乎是吼出來的,徐法承聞言立即會意,并通知身後之人。幾位高足了解,立即成大雁形排開,将陰風擋下,所有人都低頭看着前面人的腳,跟着秦昆和徐法承向門中走去。
李崇走在側翼,行進間,一個胳膊搭在自己肩膀。
李崇背過風轉頭,發現了一張長着絡腮胡子的臉。
“聶……聶雨玄?你怎麽來了!”李崇一怔。
聶雨玄擋在李崇身前,目光注視着腳下,勉強睜開眼睛。
“少廢話,跟緊了!”
百人身影,沒入門縫的一刹那,郁壘便關上了門,消失不見。
冷風瞬間退去,天地重新恢複靜寂。
雨也停了。
木台上,平風真人虛弱地坐倒在地,擦去嘴角的鮮血。
天還是陰天,不見月光。
秦昆他們進門了,但是沒有全進。
木台下,他們的身體丢了魂一樣軟倒在地。旁邊的葛戰、畫皮仙、魚龍太歲和聖僧看到這一幕,各自感慨起來。
又是一年丹會。
素齋,血蓮燈都用上了,他們應該能撐很久吧?
“晁老魔,你覺得這次能回來幾個?”
葛戰佝偻的身子漸漸挺起,如蒼松勁柏,但口氣中,盡是擔心和唏噓。
晁震半晌難以回答。
茅山丹會,和南宗道會一樣,爲了磨砺弟子而舉行的試煉。
這是真正的走陰,是各憑本事的走陰,能回來的,将來都是生死道首屈一指的棟梁。
但這種事情,往往都是殘酷的,無論是抱團還是不抱團,能回來十之七八,已經很不錯了。
“誰知道呢,人各有命。我一個唱戲的道士,能有什麽見解啊……”
晁震唏噓,同時也在擔心,擔心自己的真傳弟子回不來,可是擔心沒用,他需要成長的機會。
葛戰再看其他人也一樣,誰說生死道之人沒有挂礙和羁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