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不知道,這地方大晚上……這麽熱鬧。
冰棺堂,縫屍間,走廊裏的冷光燈下,鬼影綽綽。
趿拉着鞋子的走路聲,莎莎響過,冰棺堂樓道明顯有人在走動,有手賤的,還在摳牆皮。
縫屍間裏,曲大爺一家五口的屍首擺在縫屍桌上,容貌安詳,爲了讓他們顯得有些氣色,擦了腮紅,但屍體涼透後泛出的青色和腮紅形成了明顯的對比。
楚老仙說曲大爺的屍體會出現異變,秦昆就沒急着将他推進停屍櫃。
周圍冷風滲人,突然,門支呀一聲打開,幾張爛臉湊熱鬧一樣往裏探頭偷看。
秦昆坐在椅子上玩手機,八風不動,縫屍間外的休息區,供桌上香火袅袅,那幾個鬼影吸了幾口就離開了。
不一會,一個小孩抱着皮球走了進來,發現秦昆竟然在看自己,驚愕之下,小心翼翼道:“大哥哥,能陪我玩玩嗎?”
秦昆斜視一眼,這是個摔的稀爛的孩子,應該是墜樓而死,秦昆笑着揉揉鼻子:“好啊。”
窗戶被打開,秦昆開了個大腳,皮球被一腳悶的老遠,小孩一愣,哭着從窗口跳了下去。
沒一會,一個翹着蘭花指的娘炮又走了進來,發現縫屍間竟坐了個陽人在玩手機,捂着胸口一驚,然後滿臉喜色地湊了過去。
那娘炮在秦昆眼前晃了晃手掌,發現秦昆沒反應,一臉陶醉地湊在秦昆身邊,吸着陽氣。
啪!
秦昆反手一巴掌抽在娘炮臉上,娘炮捂着臉,不可思議地看着秦昆。
啪!
正手又是一巴掌。
“滾!”
娘炮捂着臉頰,滿懷委屈和怨毒,嘴唇抽動了幾下,跺腳離開。
誰能想到,子時過後的殡儀館是這種情況,也不知道土娃在辦公樓經常打遊戲都見到了些啥。
秦昆等來好幾撥不速之客,就是不見縫屍間的曲大爺屍首有什麽反應。鍾表的指針已經指到1點,秦昆放下手機,打了個哈欠,一個缺牙老太婆倚在門框邊上,磕着瓜子笑眯眯看着秦昆,老太婆牙齒焦黃,臉泛青紫。
“小師傅,能看見我?”
秦昆點點頭。
老太婆笑的很難看,有些僵硬,陰森森地翻着白眼:“沒見過你,臉生啊。幹了幾年了?”
“快三年了。”
“哦,我是前幾天剛送過來的。”
老太婆表情有些貪婪,秦昆心中冷笑,準備看看對方能鬧出什麽幺蛾子。
老太婆倒是個老來精,她見過殡儀館其他的小師傅,相比起來,秦昆太安靜了,安靜的有點可怕,這種敢在夜裏留在殡儀館的,恐怕不是什麽好惹的家夥。
老太婆在供桌上抓了把瓜子就離開了,秦昆收回目光,繼續看自己的手機。
冬天的冰棺堂忒冷,縫屍間挨着停屍櫃,更是如此,秦昆走過去看了看曲大爺一家的屍體,發現外孫、女婿、女兒、老伴幾人已經坐了起來。
“人死如燈滅,莫戀陽間,放下屍體,早日投胎轉世。”
那幾個人,是跟着帶着屍體一起坐起來的,秦昆念叨完,曲大爺的老伴率先從屍體裏鑽了出來。
這是隻野鬼,曲大爺生前低調,家裏人秦昆是沒見過,他老伴發現自己死了,歎氣了一會,開口道:“秀霜,阿亮,帶着蛋蛋一起走吧。”
幾個顔色淡薄的鬼魂坐了起來,表情呆滞,感覺有些意識,但是離開屍體後意識似乎被剝離掉一樣,腦子發蒙,可能沒想起什麽,一臉的茫然。
幾個鬼除了曲大爺的老伴清醒一些,其餘都是癡呆的表情。
“小師傅,我是曲承陽的老伴,麻煩給指條明路。”
老太太說的很客氣,秦昆一愣,明路?
他就會收鬼煉陰燭,燒給城隍爺,這是系統的超度方法。
其他時候,還真不知道這些鬼東西怎麽處理。
看到秦昆發愣,老太太僵硬一笑:“老曲說你們殡儀館有個門,進去後就能去陰間脫生。”
“媽……你不是說……爸……那是……胡說八道嗎?”老曲的女兒說話磕磕絆絆,口齒不清,似乎還含着口水。
老太太搖搖頭:“你爸是有本事的,雖然我不清楚,不過年輕時候他給我講過一些離奇的故事。”
秦昆撓了撓腮幫子,他倒是知道酆都門客的傳承是三十六卷天書中的‘門子卷’,再就不知道了。
聽老太太的意思是,殡儀館有個門是通陰間的?豈不是直達【地獄道】?
老太太看着秦昆發愣,歎息道:“唉,小師傅新來的吧,既然不知道你也别害怕,老太婆這就走。”
冰棺堂熱鬧完了,鬼也走的差不多了。
仿佛旁邊的西山公墓晚上都把這裏當成了聚會的地方,秦昆仔細一想也能明白,殡儀館香火不斷,這幫小鬼晚上偷點香火解解饞,也說得過去。
晚上3點,冰棺堂冷的可以,秦昆一壺開水喝完了,還是冷的發抖。陰氣加冷氣濃郁的地方,到了冬天,陽氣再旺也沒用。
憋了一泡尿,秦昆竄到辦公樓上了個廁所。
殡儀館矗立在人煙稀少的西郊,空曠無人的辦公樓,安靜的仿佛與整個世界隔絕一樣,走路的時候,隻有自己的腳步聲在回響。
其實有時候自己腦海臆想出吓人的東西,比真正吓人的東西更恐怖。
極度安靜的環境,讓人很容易想起恐怖的事情,越想越覺得害怕,所以一進廁所,看見尿池前站了一排的人的時候,秦昆險些失控。
剛進來的時候聲控燈還是滅的,三個遊魂的陰氣太弱了,感覺和冷氣沒什麽區别,所以這三個髒東西出現在眼前,秦昆沒什麽防備,差點吓尿了。
秦昆握着柴刀,極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緒,三個遊魂還不至于讓自己失态,自己剛剛發過誓,曲大爺頭七這段日子,不開殺戒的。
但是,就四個尿池,你們三個鬼東西都在看老子是什麽意思?三個歪頭的鬼,看樣子都是病死的,虛垮的表情,滿臉黑氣死死盯着自己,秦昆狠狠地瞪了幾眼,他們才呆滞又識趣地轉過頭。
忍住沒動刀子,秦昆憋着火終于出了辦公大樓,果然,子時以後這裏不是人待的。
此時此刻,辦公大樓樓頂,一個黑影注視着秦昆往冰棺堂走去,眼中閃過一抹凝重。
“老爺,是南宗弟子。看那陽氣充足的程度,多半是鬥宗的。”
說話的黑影長着八條手臂,另一邊,還站着一個滿臉蠕蟲的家夥。
月亮慢慢從烏雲裏鑽出,那個黑影露出模樣,如果不算臉上的青色,那絕對是很正氣的一個人,而且他的穿着,很像……城隍老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