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在興奮中的澎湖百姓,并不知道他們的丁巡檢已經渾身帶傷,當他們聽到丁巡檢奮勇追賊的時候,忍不住又是歡呼起來。
隻有丁雲毅的弟兄心裏在興奮之餘帶着一絲憂慮。他們實在想不出,一個剛剛經過惡戰,渾身八處傷口的人,是如何有那麽大的毅力繼續追賊的。
可是,這就是他們的丁巡檢。一個在任何環境下都不會倒下,不會屈服,不會失敗的丁巡檢。
“丁巡檢”這三個字,在澎湖軍民的耳中,遠比丁把總、丁守備的稱呼要來得親切得多......
最清楚爲什麽要這麽做的,隻有丁雲毅自己。
他知道自己的一切是建立在什麽基礎上的。才來到這個時代,才來到澎湖的那段時候,自己什麽都沒有。唯一能讓自己站穩腳跟的,隻有自己手裏的那把刀。
搏殺、搏殺、再搏殺,一次次不顧生死的搏殺,一次次的浴血奮戰。所有的一切,都是靠着鮮血換回來的。也正因爲如此,自己才在澎湖軍民心中建立起了如此高的威望。
任何一次的膽怯,任何一次的失敗,也許就将把之前辛苦獲得的一切輸得幹幹淨淨。
現在,自己輸不起。
随着劉香的戰敗,澎湖的局勢可以穩定下來了,而丁雲毅也并不僅僅滿足于把目光盯在一個澎湖了。
台灣,才是自己更應該進一步發展的地方。
謝天已經帶着三千兩銀子去了台灣,此後就一點消息也都沒有帶回來。是他進展得并不順利,還是幹脆已經帶着銀子跑了?
丁雲毅不知道,他也暫時沒有那麽多的精力來管這些事情......
怎麽打進台灣?怎麽想辦法在荷蘭人看起來堅不可摧的防線上撕開一個缺口?怎麽如何在澎湖一樣在台灣站穩腳跟?這些才是丁雲毅的當務之急。
傷口開始作痛,丁雲毅畢竟不是真的鐵人,他也會流血,也會感到難忍的疼痛,可是再難忍,也必須在部下的面前表現得若無其事,必須讓部下以爲自己是真的鐵人。
過去他總以爲古代那些“戰神”,不會受傷不會流血也更加不會知道傷痛,隻有當他自己親自經曆了這些,才會清楚其實那都是胡扯。
這就是一個大的舞台,人人都在演戲,扮演着屬于自己的角色。即便是真的“戰神”,他們也有屬于自己的角色。
“守備,還沒有發現劉香船隊。”正在那裏想着,蔡九洲和葉大海一齊來到了船上。
“繼續找,劉香新敗,一定跑不遠。”丁雲毅已經做好了追擊困難的準備:“我判斷他在附近遊弋,企圖躲避我們追擊,或者在時機成熟的條件下,也對我們來上一次襲擊。”
蔡九洲和葉大海應了下來。葉大海随即道:“守備,有件事情我一直憋在心裏沒有說出來......”
“說。”背部的一處傷口開始疼痛起來,丁雲毅強行忍着說道。也不知道哪個缺德的海盜,一刀砍在丁雲毅背上,正好砍在了丁雲毅在“聽雨樓”時負傷,剛剛好了沒有多久的傷口處。
葉大海想了下:“澎湖海戰之時,我發現李國的船隊始終都沒有參戰。”
“李國?是誰?”丁雲毅皺了一下眉頭。
“鄭芝龍當年的頂頭上司,大海盜李旦的兒子。”葉大海接口道:“我和這人有過數面之緣,李旦死後,李國不容于鄭芝龍,因此便帶了幾條船投奔了劉香。但劉香這人也是心胸狹隘,忌憚着李旦當年的名聲,雖然不敢對李國如何,卻始終防備着他。這次他們偷襲大員沒有成功,正是李國打的前鋒,失敗後,劉香便愈發冷落起李國來。”…。
“哦......”丁雲毅“哦”了聲,忽然有些奇怪地問道:“大員偷襲之後的事情,你是怎麽知道的那麽清楚的?”
葉大海笑道:“難道守備忘記了我的外号嗎?‘海盜侯’。雖然現在我已經棄暗投明,但在海盜之中還有許多眼線。要不然當年我一條船獨來獨往,情報爲何會如此準确?每次襲擊都能得手?”
“啊,是啊,我把這點忘了。”丁雲毅也笑了起來,随即收住笑容:“李國沒有參戰,難道你認爲他别有心思?”
“正是這個意思。”葉大海點頭道:“李國雖然出身海盜,但還是有一定才能的。李旦活着的時候也常說這是我家的虎子,這次劉香對其極不信任,他心中必然有怨氣,所以我以爲一旦追擊上了劉香,可以暫時不管李國船隊,隻猛攻劉香船隊。這樣一來是告訴李國我們目标隻是劉香,二來也有可能讓李國反正。”
丁雲毅沉吟起來,讓李國反正倒或者大有好處。
這些海盜在海上的經驗實在是太豐富了,别的不說,劉香率領着慘敗後的船隊,居然能夠不被自己發現,依仗的就是對大海的熟悉和豐富的經驗。
而自己的麾下,張憲軒、葉大海這些都出身海盜,這次澎湖大捷也正是靠了他們的大力協助,如果再能把李國招入麾下,自己勢必再添一份戰力。
隻是海盜是把雙刃劍,他們經驗無人可比,作戰也非常勇猛,隻是紀律渙散,缺乏管束,很容易騷擾到地方,甚至引起兵變。一旦等到劉香被殲滅後,非得花上大力氣重新加以整訓才是。
可是如何整頓?自己現在心裏還沒有一個全盤計劃,隻有等回到澎湖後再慢慢的想辦法了。
這些依舊離不開葉大海這些人的大力協助。
“這件事情就按照你說的去辦。”丁雲毅打定了主意:“想辦法讓李國臨陣倒戈。還有,不光是李國,将來但有願意投誠海盜,隻要不是十惡不赦之徒,一律予以收留。但有一點我必須要說清楚了,一定要嚴加管束,千萬不能出了任何亂子。必要時刻不妨殺雞儆猴。”
“是。”蔡九洲和葉大海一齊應道。
丁雲毅忽然道:“另外還有一件事情,放在我心裏很久了,今天一并和你們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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