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信。”丁雲毅幹脆利落的答道。
整件事情,其中的疑點實在是太多了。
先不說是誰洩露了王承恩出京的消息,單說濟爾哈朗會爲了救哥哥,而派出那麽多的刺客刺殺王承恩,這一點就大有可疑。
阿敏獲罪後,其名下的鑲藍旗轉歸濟爾哈朗所有,濟爾哈朗由此成爲地位最高的八大和碩貝勒之一。他還繼承了阿敏的龐大家産和人口。可見,阿敏的獲罪,對濟爾哈朗不僅沒有傷害,反而成爲最大的受益人。不久,濟爾哈朗率領諸弟和子侄輩一同發誓:“我父、兄行爲有罪,自遭報應。如果我們認爲有罪的父、兄做得對而産生異心,一定不得好死!”
這确實不是他希圖自保的無奈之舉,而是發自肺腑的誓言,印證了他一貫的态度。
再者,皇太極之所以定阿敏的罪,是因爲阿敏威脅到了他的地位,這才找了個借口治了阿敏的罪,皇太極哪裏會因爲濟爾哈朗刺殺了明朝的一個太監而赦免阿敏?
還有這些刺客明顯不是滿人,他們又是如何進入杭州的?一個小小刺客,又怎麽知道阿敏、濟爾哈朗這些事情的?等等等等,太多的疑問了。
不過這些疑問,卻不是丁雲毅這麽一個小小把總能夠解釋的了。
王承恩在那沉吟很久,忽然笑道:“既然他們說是濟爾哈朗派來的,那就是濟爾哈朗派來的。哈,金虜居然要如此大動幹戈的派人來刺殺灑家這樣一個廢人,灑家面上也是大有光彩啊。”
丁雲毅有些動容。
王承恩差一點就死了,可卻依然能夠談笑風生,說“廢人”這兩個字的時候也是如此自然,絲毫沒有做作。更加重要的是,王承恩肯定對此事心裏已經大緻有數,也必然會有下一步的舉動,但在外人面前,卻絲毫不肯流露。
這份氣度,隐藏自己内心真實想法的本事,可不是人人都能夠學會的。
“丁把總。”
“在。”
王承恩仔細打量了下丁雲毅:“身上多少處傷?”
“不知道。”丁雲毅其實這個時候身上傷口早已疼痛難忍,但卻強行撐住:“總有十幾處的樣子。”
“幾乎連累了丁把總,都坐下。”王承恩讓衆人坐了下來:“都說你丁把總骁勇善戰,連殺海賊,起初聽了我還不太相信,今日親眼一見,果然如此。丁遠肇生了個好兒子,我大明多了個勇将啊!”
王承恩随即問了丁雲毅部下名字:“好,好得很。蕭易風、葉大海勇猛無俦,都和丁把總一樣,身帶重傷,死戰不退。秦雲,啊,是那個差點被朝廷處死的秦解元?你雖然手無縛雞之力,但從始至終都護衛在灑家身前,灑家的命也是你救的。還有你,阿湖,一個小小孩子,卻能臨危不亂,扔進兵器,也大有功勞。灑家都記在心上了。”
丁雲毅悄悄松了口氣。這次救了王承恩,将來在京師裏也有了個照顧的人。萬一此次京城之行有什麽禍害,總還有王承恩這個轉圜餘地。
“公公,丁雲毅有事要請公公恕罪。”丁雲毅忽然說道。
“哦?”王承恩大奇:“你救了灑家的命,隻有功,哪裏有罪?”
丁雲毅指了下葉大海:“這位葉大海,原是海賊出身,後來爲丁雲毅所招攬,卻未請示上司,自作主張。丁雲毅有罪。”…。
王承恩大笑幾聲:“葉大海,就是那個‘海盜侯’?”
丁雲毅幾人吃了一驚,難道王承恩早就知道了?
王承恩笑道:“我一見葉大海,見其獨臂疤臉,便想到了赫赫有名的‘海盜侯’,好啊,好啊,連這樣的人物都肯爲你效命,丁項文,你不是一般人物。葉大海,你肯棄暗投明,爲朝廷效力,那是最好不過的。公公今天給你個準話,将來誰要揪住你的過去不放,你就和他們說是公公說的,你無罪!當過海賊也沒有什麽,鄭芝龍一樣是海賊出身,但爲朝廷招安,還算盡心盡力的。”
“多謝公公!”葉大海大喜道。
丁雲毅心裏的一塊石頭放下了。
自己這次帶葉大海來,原本就是想進京中,看有沒有機會赦免了葉大海當過海盜的罪。葉大海獨臂疤臉,這些特性太好認了,将來早晚會被人識破他就是“海盜侯”,與其這樣,還不如早做準備。
現在看來,這份願望是達到了。
王承恩朝丁雲毅看了看:“你呢?難道你自己就沒有什麽事求灑家嗎?”
丁雲毅一笑:“雲毅救了公公,不敢以此要挾公公。”
王承恩淡然笑道:“公公想要賞你,你沒有功勞也賞你。公公不想賞你,就算你救了公公十次都沒有用。你能明白這個道理,那是最好也沒有的了。不過,這次聖上忽然宣你進京,難道你真的就一點不覺得奇怪嗎?”
“當然覺得奇怪。”丁雲毅鎮靜地道:“雲毅一個小小把總,居然得蒙天恩召見,如何能不心存疑慮?可是雲毅不敢擅自揣摩聖上心思,是福是禍,進了京城後自然就知道了。”
“好,好啊!”王承恩贊不絕口:“你不但勇猛,還聰明得很,公公心裏很喜歡。灑家也不妨和你說,這次進京,隻要你能謹慎自己,有福無禍。”
丁雲毅和他部下大喜過望。
天下沒有人比王承恩更加知道皇上的心思了,既然這話從他口裏說出,那是一定不會錯的了。
“哪位公公來到杭州了?”
正在那裏說着,一大票官員走進了茶樓,一見如此血腥慘烈場面,禁不住人人倒退一步,心驚膽戰。
王承恩冷笑幾聲:“尚海豐,你還認得灑家嗎?”
領頭的杭州知府尚海豐近前一步,仔細一看,吓得面無人色:“王公公,王公公。下官不知王公公到來,罪該萬死,罪該萬死!”
“你還知道自己罪該萬死。”王承恩仰天大笑,猛然笑聲一收,厲聲道:“尚海豐,顧秉玉,你們兩個混帳東西,灑家幾乎死在你們的杭州城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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