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方小葉開口問，顧槐之就伸手一指示意她往轉角的暗門走，并且這一路都沒有路燈。
方小葉的心開始慌起來。
從暗門進入研究所，裏面燈光通明，如同白晝，方小葉一眼看過去，每個房間門口，每條走廊上面，甚至是每個轉角，都有持槍的士兵站着，可謂戒備森嚴。
大堂正中央有一個挂鍾，時間顯示晚上十點，這麽說來，從荷蘭牧場到這裏，直升機隻花了五個小時，真夠快的。
快，但是很難受，她現在還有想吐的感覺。
上了樓，走進了重症監護室的區域，方小葉不淡定的心更加狂亂地跳起來，她就是在這裏送走了母親，她怕這個地方。
休息室裏，簡封、凱森、許靖陽，還有幾個霍爵的親信都在，全都是一臉沉重的表情。
方小葉很怕他們告訴自己什麽噩耗，可是又怕他們不告訴自己。
大家互相看了一下，最後是許靖陽上前一步拉住她的手，說：“小葉子，你現在千萬冷靜一點，聽我說。”
許靖陽深吸兩口氣，說：“霍總統今天遇襲了，正中胸口中了一槍，現在歐陽醫生已經把他的子彈取出，但他還沒度過危險期。”
“……”即使已經有了心理準備，方小葉還是受了一萬點傷害，眼淚奪眶而出。
許靖陽心裏泛着酸，握着她的手說：“人民需要霍總統，國家需要霍總統，而霍總統現在，需要的是你。”
簡封強忍着眼淚說：“小葉子，進去吧，歐陽醫生也在裏面。”
方小葉麻木地點點頭，仿佛迎接一項生死考驗一般，一步一步地走向監護室裏面。
裏面的護士給她進行了嚴密的全身消毒，戴上帽子和口罩，穿上消毒衣，這才讓她進去裏面。
裏面一層又一層，通透的玻璃牆讓她老遠就看到了病床上的霍爵，他赤着上身，胸口被紗布纏着，還有許多管子儀器。
他的上腹部一條引流管，管子裏有鮮血不停地往下淌着。
淡黃色的消毒藥水覆蓋着他的皮膚，令他的身上看起來蠟黃蠟黃的。
“霍爵……”方小葉趴在最後一道玻璃牆上，霍爵是單獨一個全封閉的無菌病房，她的身旁就站着歐陽非凡，“歐陽醫生，霍爵現在情況如何？”
歐陽非凡說：“目前還算穩定，但血壓一直上不來，血壓不上來，說明心髒功能恢複得不夠好，随時可能……”
“能讓我進去跟他說說話嗎？”
“可以，但你不要晃動他，我會看着情況，我讓你出來你一定要馬上出來。”
“好。”
歐陽非凡按下了移門開關，方小葉打開門，腳步沉重地慢慢走了進去。
越走近，就越能看清楚他身上的傷，他胸口有三個洞，一個是胸口正中的子彈眼，一個在左側胸大肌旁邊，用紗布貼着，另一個在右側肋骨縫裏，插着引流管。
她在床邊的小凳上坐下來，發現他的左側咯吱窩下面偏向背部的地方還有一個洞，用厚厚的紗布貼着，下面還墊了一層柔軟的記憶棉。
方小葉盡量不讓自己哭，她雙手包握着霍爵的左手，哽咽道：“霍爵，我是小葉……”
忍不了，聲音顫抖起來了，方小葉抿着嘴屏住呼吸，把這一陣心痛壓下去。
“霍爵，你能聽到我說話嗎？”
毫無反應。
“霍爵，大家都在等你醒來，你醒一醒好不好？”
依舊毫無反應。
方小葉握緊他的手，可能因爲供血不足的原因吧，他一向溫熱的手此刻是冰冷的，比她的還要冰。
又是一撥豆大的淚珠滾落，方小葉後悔極了，這段時間還跟他鬧冷戰，聯系也不多，他那麽忙抽空視頻，她也總讓兒子視頻，自己就找機會躲開。
越想，心裏越難受，眼淚就跟越多。
隔離室外的歐陽非凡一直盯着儀器上的數值，雖然霍爵看起來沒什麽反應，但精确的儀器監視着霍爵細微的變化。
歐陽非凡敲敲玻璃牆，朝方小葉比了一個“ok”的手勢，還示意她繼續跟霍爵說些話。
方小葉像是受到了鼓舞一樣，緊握着霍爵的手，說：“小石頭會騎馬了，他每天從學校回來就跟着爺爺去牧場，他還會擠牛奶，可能幹了，他說他要多擠一點，等爸爸和叔叔們來了，他要親手做奶茶給你們喝。”
“霍伯父身體很硬朗，我們過去他很開心，他陪着小石頭玩，教他讀書認字，還教他做人的道理，小石頭也愛跟他一起玩，都沒我什麽事了。”
“還有我，我也在好好學習，我發現那邊的人都好厲害，能說中文，能說英文，還能說荷蘭語。他們知道我在學語言，故意不跟我說中文，非逼着我說鳥語。不過這樣也好，我一下子學了兩門外語，厲不厲害？”
“對不起，我不該跟你鬧别扭，我就是自卑你知道嗎，我害怕，你把我跟小石頭送到那麽遠的地方，萬一你不要我們了，那我找誰說理去？”
“霍爵，你一定要撐住，國家大事我不懂，我就關心我們的小家，小石頭不能沒有爸爸，我也不能沒有你，我們還有好多好多事沒有做過，你舍得丢下我們嗎？”
“我爸丢了我跟我媽，我媽也丢下了我，你可不能再丢下我了啊。”
正說着，方小葉覺得被她握住的手漸漸有了力氣，是霍爵在抓她。
她激動地問：“霍爵，你能聽到我說話對嗎？如果你能聽到，你就捏捏我的手。”
然後，方小葉很明顯地感覺到手掌被捏了兩下。
她流着淚點着頭，“嗯，嗯，我感覺到了，我知道你能聽到，你一定一定要撐過去，明白嗎？”
奇迹就在這一刻發生了，霍爵反握住她的手，眼角還留下了一條眼淚。
方小葉喜極而泣，用指腹輕輕地擦去他眼角的淚，“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别太使勁，省着一點力氣，我會一直在這裏陪着你的，好嗎？”
霍爵又捏了捏她的手指，然後就松開了。
方小葉繼續握着，情緒已經穩定了許多。
歐陽非凡看着儀器顯示器，重重地松了一口氣，霍爵的血壓終于上來了，但願平穩地度過這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