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恒下令處置白天鬧事的那些人,張苞連夜把命令轉達給了雁門關郡守。
郡守也不敢怠慢,當天晚上就帶着人去關口,把人犯都給提到了官府。
太子下的命令,雁門關上下哪敢有半點懈怠。
擒人的守關偏将審訊了一天,該弄清的多半也弄明白了。
參與鬧事的人數不少, 真正挑頭的有數十人。
其中有十多個是被大秦買通的探子。
這些探子被分别看押,加派了更多的人手,以免他們逃走。
而那些隻是因爲自身利益或者純粹是起哄參與其中的,看押的則稍微松懈些。
即便松懈,被看押的人犯也不是想逃就能逃得掉。
雁門關郡守親自帶人把人犯押解回官府。
張苞并沒有離開,郡守開始審訊的時候, 他就坐在一旁。
下令把那些被大秦收買的人押解到前堂,參與鬧事卻并沒有被大秦收買的那些人則被兵士押在門外聽審。
前堂一排溜的站了十多個男男女女。
這些人一個個低着頭,臉上露出凄惶的神色。
從面相看,他們應該都是中原人,可他們做的事情,卻絕對不應該是一個中原人能做出來的。
“這些人都是被大秦收買了的?”郡守并沒有直接詢問站在面前的這群人,而是扭頭看向站在側面的偏将。
偏将回道:“回禀郡守,我都已經查問清楚,這些人都被大秦收買,其實他們都帶了通關文牒,隻是唯恐天下不亂,故意把事态鬧大。”
點了下頭,郡守臉色凝重的看向站在面前的十多個人:“你們都從大秦人那裏得到了多少好處?”
十多個人都低着頭沒有吭聲。
盯着其中一個生着耗子臉的漢子,郡守眉頭皺起,語氣也森冷了許多:“你說,大秦給了你們什麽好處,你們竟如此賣力的爲他們做事?”
面對郡守的責問,那個漢子渾身篩糠似得哆嗦着。
他雙唇顫抖着回道:“大秦人給了我十顆金珠……”
“你們也都是?”視線又在其他人的臉上掃過,郡守語氣更加森冷的問了一句。
“是……是……”被他視線從臉上掃過, 其他人紛紛戰戰兢兢的回應着。
回應的雖然簡單, 可他們說話的腔調卻都帶着很深的恐懼,顯然是在擔心等着他們的命運。
“爲了十顆金珠,你們居然就能出賣大魏。”郡守攥緊了拳頭,臉色陰沉,對那十多個人說道:“倘若讓你們活着,以後還不知道會有多少貪圖小利的宵小之徒照樣去學。你們羞辱了大魏,也羞辱了爲大魏戰死的将士們。判你們斬立決,應該不冤枉了你們。”
“郡守饒命!”聽說要判他們斬立決,十多個人頓時慌了,一個個癱軟下去,口中不住哭喊着求饒:“我們再也不敢了……”
“再也不敢?”郡守冷然說道:“有些事可以給悔過的機會,有些事卻是根本不可能再有機會反悔。從你們收下大秦人的金珠起,你們的性命就已經丢了。能活到現在,已是你們賺了。”
郡守的一番話,把十多個人都給說的沒了言辭回應。
明知不可能再有活路,可人在将要面臨死亡的時候,總是會産生求生欲。
十多個被大秦收買的男女哭嚎着向郡守求情。
郡守又怎麽可能理會他們的哭嚎,向前堂兩側站着的兵士吩咐:“都給押進死牢,明日午時問斬!”
得到命令,兵士們上前,根本不理會那十多個人如何哭嚎,拖起他們就走。
雖然是扯開嗓門哭喊着,将要面臨死亡的恐懼讓這些人雙腿發軟,甚至有的人還被吓的尿液順着腿流淌在地上。
兵士們像是拖死狗一樣把他們給拖了出去。
在外面圍觀的那群參與鬧事者見了這樣的場面,一個個也是吓的渾身不住哆嗦,很多人甚至不敢擡頭看被拖走的那些人一眼。
“把他們也給帶上來。”等到那十幾個人被拖下去,郡守向前堂門外吩咐了一句。
看押着人犯的兵士,得到郡守的吩咐,紛紛吆喝着,把那些人驅趕進了前堂。
雖然官府的前堂不小,可數十人湧進來,還是顯得很是擁擠。
被驅趕進前堂的人們彼此擠擠挨挨,一個個戰戰兢兢的,不敢多看郡守和坐在一旁的張苞一眼。
“都安靜。”郡守眉頭一皺,往桌上拍了一巴掌,向那些人喝了一聲。
他這麽一喝,數十人頓時安靜了下來。
人們沒敢看向郡守,郡守的目光卻始終凝聚在他們的臉上。
“剛才那些人爲什麽鬧事,你們應該也都聽見了。”數十人安靜了,郡守冷冷的問了一句。
沒人回應,可從這些人惶恐的神色卻能看得出,此時他們心底充滿了不安。
郡守很清楚,站在前堂的這些人,根本就沒有任何心思回應他的問題。
剛才那些都被判了斬立決,犯下同樣過錯的他們,難道還能落了好去?、
“有沒有聽見?”雖然知道眼前站着的數十人都已經吓壞了,郡守還是眉頭一皺,向他們喝問了一聲。
“聽……聽見了……”被他喝問的渾身一激靈,立刻就有人戰戰兢兢的回應。
“他們是得了大秦的好處,特意來和大魏搗亂。”郡守冷着臉問道:“聽了那些,你們知不知道做錯了什麽?”
“我們不該……不該受人蠱惑……”數十人之中,有個顫巍巍的聲音回應。
有人回應,郡守也就不再追問其他人,借着那聲回應,向在場的衆人問道:“既然知道不該受人蠱惑,做出這些事情,是否有了接受懲處的覺悟?”
“郡守饒命,将軍饒命!”聽到要被懲處,數十人頓時慌了,紛紛跪下向郡守和張苞讨饒。
“太子也知道你們是被人蠱惑,或者說隻是爲了一己私欲,而和守關将士搗亂。”郡守說道:“你們與先前那些人不同,所以死罪可免。”
當郡守說出死罪可免的時候,哭喊求饒的人們頓時安靜了下來。
人都是有着求生欲求的,知道不會被殺死,這些人頓時在心底暗道着僥幸。
可是郡守接下來的一句話,卻又讓他們感到了絕望:“雖然太子赦免了你們的死罪,然而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事情已經做出來了,總要接受懲治,才能讓天下人心服。判你們勞役五年,你們可有怨言?”
先前的十多個人都是斬立決,到了他們這裏,隻判了勞役五年,數十人雖然心中苦悶,卻也是松了口氣。
擺了下手,示意兵士們把跪在地上千恩萬謝的數十人給帶下去,郡守也是松了口氣。
他在判決案件的時候,張苞一直都坐在一旁。
每說一句話,郡守都會偷眼看一下張苞。
從張苞的臉上沒有看出任何不對,整晚懸在郡守心上的石頭總算是落了地。
“張将軍覺着可還滿意?”等到人犯都被帶了出去,他小心翼翼的向張苞問了一句。
“我滿意不滿意并不重要。”張苞說道:“重要的太子滿意不滿意。太子要是覺着這件事你做的讓他滿意,郡守以後的日子也會好過許多。說不準還會有更多的好處。”
“爲大魏辦事,爲太子辦事,不敢奢望好處。”雖然對張苞說的話是深以爲然,郡守嘴上卻說着不敢去想好處。
“有些話我也不好多說。”張苞站了起來,對郡守說道:“太子有什麽想法,我也猜不通透。郡守要做的,不過是太子安排了事情,盡心盡力去辦也就是了。雖然以往太子在雁門關的時候,你還沒做這裏的郡守,與他也不是太熟悉。可太子的爲人,你應該也有所耳聞。當初追随他的這些人,如今哪個不是飛黃騰達,早就不再是當年模樣?”
“張将軍教誨的是。”郡守也站了起來,很是謙恭的回道:“但凡是太子和将軍吩咐的事,我決然不敢有半點懈怠。”
“明白這些道理就好。”張苞點了下頭,離開了前堂。
幾名随他來到官府的兵士随即跟上,陪着他走出了大門。
郡守帶着一群官員和小吏一直送到前門外,目送張苞走遠,才松了口氣。
“看來張将軍對今晚的處置還算滿意。”跟在郡守身後的一位官吏,見張苞走的遠了,小聲嘀咕了一句。
“今晚總算是過去了。”松了口氣的郡守說道:“我是沒想到,太子會過問這件事情。張将軍是他身邊的人,居然親自前來傳達命令。好在太子已經有了指示,倘若要我們琢磨他的心思,隻怕沒那麽好辦。”
“明天監斬被大秦收買的探子,郡守是不是要親自前往?”官員小聲問了一句。
“那是當然。”郡守回道:“但凡太子關注的事情,對我們來說就沒有一件是小事。我當然要親自前去監斬。”
“郡守說的是。”衆官員紛紛附和。
“折騰了大半夜,眼看天都要亮了。”擡頭看了看天空,郡守向官員們吩咐:“趁着離午時還有一些時候,你們都先回去,能睡多會就睡多會。”
衆人紛紛應了,向郡守告了個退,爾後各自離去。
等到衆人離開,郡守轉身回了官府,向守門的兵士吩咐:“把大門關上。”
兵士關上大門之前,郡守還回頭看了一眼。
晚上發生的那一幕一幕,還在他眼前萦繞。
一直以爲百姓對大魏都很忠貞,絕對不會有人做出對大魏不利的事情。
經過晚上的這些事情,郡守以往的認知被徹底推翻,他也清楚的認識到,天下并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太平。
但凡有人在的地方就有人心。
人心自古以來就是存在貪欲的,隻不過有些人能克制住貪念,不去做不該做的事情,也有一些人,爲了滿足貪念,甚至不惜忘記感恩,置天下與朝廷危難于不顧,甘願成爲異族的耳目和走狗。
離開官府,張苞本打算第二天一早再把情況向曹恒禀明。
畢竟天色已晚,曹恒應該已經睡下。
才進軍營,一名曹恒身邊的軍官就迎了上來。
躬身向張苞一禮,軍官說道:“見過張将軍,太子令我在此迎候多時。”
“太子還沒有睡下?”得知曹恒還在等他,張苞愣了一下,向那軍官問了一句。
“正在等着張将軍,還沒有睡下。”軍官回道:“還請将軍快些去見太子,以免太子等的太久。”
“快去向太子通禀,就說我回來了。”曹恒還在等着,張苞哪敢怠慢,向軍官吩咐了一句,沒等軍官離開,他倒快步走向曹恒的營房。
張苞在前面走了,軍官趕緊加快腳步追上。
跟着來到曹恒的營房外,他對張苞說道:“還請将軍稍等……”
“讓你快些通禀,你倒走的比我還慢。”瞪了軍官一眼,張苞語氣不是太好的說道:“我自己禀報。”
張苞是曹恒身邊的貼身将軍,軍官不敢多說,應了一聲低着頭退到一旁。
站在營房門外,張苞還買來及說話,裏面就傳出了曹恒的聲音:“用不着多做通禀,既然到了,還不進來?”
輕輕推開房門,張苞看見曹恒正坐在桌邊翻看着什麽。
他向曹恒躬身行了個大禮,小心翼翼的問道:“太子還沒有歇下?”
“不是等着你來回禀?”擡頭看了張苞一眼,曹恒說道:“你那邊的事情處置的怎樣我還不清楚,怎麽可能睡下?”
“耽擱了太久,以至于太子到現在還在記挂,實在是我的罪過。”張苞回道:“事情已經辦妥,我覺着也不是太急,本打算等到明天一早再向太子禀報,沒想到太子居然還在等着。”
“别說這些沒用的。”曹恒打斷了他:“究竟怎樣,隻管明着說也就是了。”
曹恒催促,張苞不敢不應,對他說道:“郡守完全依照太子吩咐,把參與鬧事者都給辦了。明日午時,被大秦收買了的那些人将公開問斬,至于其他人,也都判了五年勞役。”
“後續的事情有沒有安排妥當?”曹恒說道:“殺人,總得讓人明白爲什麽才是,總不能讓百姓猜測,他們隻是鬧了一場,就把腦袋給弄丢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