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铄否決司馬懿的請求,又說要讓曹恒走一趟。
司馬懿連忙說道:“陛下明鑒,太子是國之儲君,倘若他有個三長兩短,對大魏将是難以彌合的損失。臣雖是大魏太尉,可相比于太子确實無足輕重。懇請陛下容臣前往, 千萬不可令太子以身犯險。”
“仲達前往,我實在是不放心。”曹铄眉頭皺着:“可我又想不到更好的人選……”
“呼廚泉也不是不認得我。”司馬懿回道:“我去見他,諒他也不敢把我怎樣。倒是太子,身份尊榮,倘若匈奴人真有不臣之心,多半會把他扣下, 以他爲質要挾陛下。”
“既然仲達這麽說了,我也不好強行派遣太子前往。”曹铄臉上帶着一絲不情願的回道:“不過仲達去關外的話, 我總得做些部署才行。”
“敢問陛下,打算如何部署?”司馬懿問道。
“軍中不是發放了三四萬支步槍?”曹铄說道:“我打算讓太子領着發放了步槍的将士前往關口,在出關的地方每日演練。匈奴人雖在關外,卻也不可能半點消息都得不到。出于對太子和大魏将士的忌憚,關外的異族必定不敢對你怎樣。”
“太子當年領軍出關,曾令異族聞風膽寒。”司馬懿回道:“有太子在關口操練兵馬,呼廚泉還真是不敢亂來。”
“既然仲達也認爲這樣穩妥,稍後你先去和太子說一聲,至于我這邊,我會下旨給他。”曹铄說道:“等你上路,太子率領的兵馬也會尾随前往。”
“陛下要是沒其他吩咐,我先告退。”對于前往關外,其實司馬懿心裏如同明鏡一樣,爲免逗留太久再生枝節,他躬身向曹铄一禮,打算告退離去。
曹铄并沒有允許他離開,而是接着說道:“仲達不要急着走, 還有一件事, 我覺着有必要聽聽你的意見。”
“敢問陛下,還有什麽吩咐?”曹铄說他還有其他的事情,司馬懿問了一句。
“海西鬧海賊的事情,仲達應該也是知道了。”曹铄說道:“最近這些日子事務繁多,我暫且給按下來,就在等着閑暇一些再做處置。恰好仲達在這裏,我想問問,關于那件事情,仲達怎麽看?”
“陛下覺着怎樣處置合适,就怎樣處置好了。”當曹铄提起海西的事情,司馬懿臉上露出一抹不自然。
“海西縣令負責地方政務,那裏鬧了海賊,不僅沒有有效的應對之法,反倒還隐瞞實情,該殺。”曹铄說道:“還有海軍統領,率領海軍駐紮軍港,附近鬧起海賊,雖有數次清剿卻始終沒能成事,仲達是不是也認爲,他在那個位置上已是不太适宜?”
“陛下要殺他們?”司馬懿錯愕的向曹铄問了一句。
“我也知道,這次太子剿滅海賊,他們立下了一些功勞。”曹铄回道:“然而功不抵過,死罪雖然可免,可活罪卻不能饒了他們。”
曹铄要治海西縣令和海軍統領的罪,司馬懿低着頭沒敢應聲。
皇帝龍威震怒,這個時候要是還爲海西縣令和海軍統領求情,豈不是給自己找不自在?
别說事情原本和他就有關系,即便沒有關系,隻要開口爲海西的官員說幾句好話,怕是也不會落個好下場。
司馬懿低着頭不吭聲,曹铄向門外喊道:“鄧将軍,你進來一趟。”
房門被人推開,鄧展走了進來。
他向曹铄躬身一禮,等待着下旨。
“派人去一趟海西。”曹铄對他說道:“海西鬧了海賊,上下官員不如實向朝廷禀報,卻把賊情隐瞞起來,實屬該殺。念在太子剿滅海賊時,他們也立有功勞。将功抵過,饒他們不死。隻是地方官,他們不用做了。削奪官職,到地方做百姓去吧。至于海軍統領,發配到軍中做個夥夫,讓他好好反省。”
鄧展領命,随後退出了書房。
曹铄向司馬懿問道:“這樣處置,仲達以爲如何?”
“海西上下官員以及海軍統領,在鬧了海賊的情況下居然知情不報,确實是死罪。”司馬懿回道:“陛下仁厚,給了他們一條活路,臣以爲這樣處置再恰當不過。”
“大魏一統,天下之主隻有一個。”曹铄說道:“我在的時候,天下之間大小事情都應向我禀報,将來我不在了,太子繼承皇位,則應把天下事悉數禀報于他。身爲皇帝,要是連鬧了海賊這種事都不能知道,坐在皇位上,豈不是會被人笑話?”
雖然曹铄沒有直接點明事情和司馬懿有關,面朝他低頭站着的司馬懿,卻聽的渾身冷汗直冒。
當年追随曹铄南征北戰,司馬懿也是立下不少功勞。
那時候的曹铄,雖然治軍嚴明,對他們這些人卻還算是寬容,即便他們做了一些錯事,也很少會加以申斥。
做了多年皇帝,如今的曹铄早就和當年大有不同。
他的身上少了幾分世家公子的随意,多了幾分帝王特有的霸氣。
即便是司馬懿,站在曹铄的面前,也不由的會感覺到渾身冷飕飕的發寒。
“我這裏也沒什麽需要吩咐的了。”曹铄擺了下手,對司馬懿說道:“太子已經回府,我聽說你那裏還有一份呈遞給他的名錄,你恰好去一趟太子府,把名錄給他的同時,再說一說将要出關去見匈奴人的事。你去說了,他也好有個準備,等我下旨的時候也不至于過于倉促。”
“臣會把陛下吩咐的全都告知太子。”司馬懿應了,随後告退離去。
曹恒回到太子府,黃舞蝶由于肚子太大,沒有迎到前門等候。
不便迎到前門,她卻在内院的入口等着。
見到曹恒,她上前見禮:“夫君出外,理應有許多事情處置,怎麽這樣快就回來了?”
“按道理說,我确實是應該很晚才能回來。”扶住黃舞蝶,讓她站直身子,曹恒說道:“父皇要我先去匠作司,從那裏把步槍帶到軍營分派給将士們。我到軍營的時候,司馬太尉居然也在那裏,說是奉了父皇的旨意前來協助我。我尋思着,父皇要他協助我,應該是有什麽緣由,幹脆把事情都推給了他,沒想到他居然很爽快的答應下來。既然他擔起了責任,我當然不用在軍營太久。剛才向父皇複了命,父皇令我回到府中等着司馬太尉,想必還得過些時候他才會到。”
“夫君以爲陛下爲什麽要讓司馬太尉在那裏等着?”黃舞蝶向曹恒問了一句。
曹恒回道:“我覺着應該和海西的事情有關。司馬太尉是最早追随父皇的老臣之一,父皇向來對他們這班老臣寬厚。倘若不是司馬太尉做了父皇難以容忍的事情,他必定不會做出這樣的安排。”
“妾身也曾懷疑,海西那裏是有朝中重臣在背後把控。”黃舞蝶說道:“要是換做别人,妾身還會多想一些,既是司馬太尉做的,應該不會有什麽不妥。”
“身爲太尉,做出這樣的事情,難道夫人還認爲沒有不妥?”曹恒一臉詫異的向她問了一句。
“妾身确實沒有認爲不妥。”黃舞蝶回道:“司馬太尉掌管軍務,按道理說,海軍也屬于他統轄之下。海西鬧了海賊,而海軍清剿數次都未能成事,對于司馬太尉來說,也可以算得上是他的失職。倘若此事是夫君負責,會不會想着先給瞞下來,等到解決了再想朝廷禀報?”
曹恒愣了一下,錯愕的看着黃舞蝶:“夫人認爲有這種可能?”
“當然會有。”黃舞蝶回道:“雖然也有其他可能,但妾身還是甯肯相信,司馬太尉并沒有對大魏懷有二心。陛下令他協助夫君發放槍械,夫君猜測的倒是沒有問題,不過妾身還是希望不要因爲這幾件事,就與太尉有了隔閡。小心提防不能沒有,夫君卻也不能過于疏遠太尉。”
“我明白夫人是什麽意思。”曹恒回道:“父皇和我說了,過不多久将會由我領兵前往關口,司馬太尉則會去關外面見呼廚泉,把關外的異族遷移到中原,從而解決異族對中原的威脅。要是我與司馬太尉彼此有着隔閡,這件事辦起來,可不會有那麽順利。”
“夫君深明大義,是妾身說的多了。”黃舞蝶欠了欠身。
“自從娶了夫人,好些時候我做事考慮的不夠周祥,還仰仗夫人給予提點。”曹恒說道:“能夠和夫人結爲夫妻,是我這輩子最幸運的事。”
“夫君對妾身過于贊譽了。”黃舞蝶回道:“其實嫁給夫君,才是妾身最大的幸事。”
一手扶着黃舞蝶的手,另一隻手摟着她的腰,曹恒低頭看向她隆起的腹部:“還有多少日子夫人臨盆?”
“算起來也不過一兩個月。”黃舞蝶回道:“本以爲夫君可以在家中陪着,卻沒想到又要出征……”
“一兩個月而已。”曹恒回道:“明天一早我去懇請父皇,要我在長安城中逗留到夫人臨盆。”
“萬萬不可。”黃舞蝶連忙說道:“陛下令夫君領兵去關口,關系到能否解決異族對中原的威脅。夫君身爲監國太子,豈能因妾身即将臨盆,而把正經事給耽擱了?”
“我從海西匆匆趕回,就是想要在夫人臨盆的時候陪在左右。”曹恒有些懊惱的說道:“眼看再有一兩個月,夫人就要誕下孩兒,我卻在這個時候又要離去……”
“夫君不要多想。”黃舞蝶露出甜美的笑容,對曹恒說道:“妾身隻要知道夫君的心意,也就夠了。”
“在外面走了也有不少時候,我陪夫人回房歇着。”和黃舞蝶在後園走了一會,曹恒扶着她說道:“夫人的身子重,還得萬分小心才是。”
嘴角帶着笑容,黃舞蝶輕輕的嗯了一聲,由曹恒攙着回房去了。
司馬懿離開皇宮,天色已經有些晚了。
上了馬背,他向随行的衛士吩咐:“去太子府。”
跟着司馬懿,負責保衛他的校尉說道:“太尉,天色有些晚了,還是明天再去太子府穩妥。說不準這會太子已經歇下了。”
“我沒有去,太子可不會歇下。”司馬懿說道:“陛下安排的事情,有誰敢拖延?”
校尉不再多說,領着一群衛士,簇擁着司馬懿往太子府方向去了。
司馬懿到太子府的時候,曹恒正陪着黃舞蝶說話。
天色雖然已是晚了,奉了曹铄的旨意,曹恒确實不敢睡下。
黃舞蝶也不覺着怎麽困倦,夫婦倆在房間裏,湊着油燈說着一些家常話。
曹恒也不知道爲什麽,和黃舞蝶成婚也有數年,卻始終像是有着說不完的話一樣,隻要夫婦倆湊在一處,就會和她天南海北的說個不停。
不僅僅隻是曹恒有這種感覺,黃舞蝶其實也一樣。
嘴上雖然說曹恒不在的時候她可以照應好自己和整個太子府,每當曹恒出外辦事,好些日子不在長安,她總會覺着心裏空落落的,就像是少了最重要的東西似得。
夫妻倆正說着話,一名侍女從門外走了進來:“啓禀太子,司馬太尉求見。”
“總算是等來了。”聽說司馬懿來了,曹恒對黃舞蝶說道:“天色不早,夫人早些歇着,我去見了司馬太尉就來。”
“夫君今晚不用回妾身這裏。”黃舞蝶微微笑着對他說道:“妾身身子不方便,也伺候不了夫君。今晚夫君還是去美姬那裏歇着,說不準也能讓哪個美姬懷上身孕,爲夫君生下一兒半女。”
曹恒回報了個笑容,對黃舞蝶說道:“夫人還是早些睡吧,要是太晚,我就去别處歇着。”
“我送夫君。”黃舞蝶應了,把曹恒送到門口,目送他走遠才返身回了房間。
司馬懿來到太子府,當然不可能直接進入後院。
曹恒從後院出來的時候,他正站在前院等着。
見曹恒走了出來,司馬懿迎上前見禮:“太子來了。”
早就知道他來這裏做什麽,曹恒還是回禮問道:“天色不早,司馬太尉怎麽想起到太子府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