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匠作司到長安城,路途并不是很遠,也如同曹恒說的那樣,一路上都有火舞的眼線。
但凡有人敢在這裏鬧些事情出來,必定是落不到好下場。
帶着張苞和一隊衛士,護送槍械進入長安城, 曹恒徑直往城内的軍營走去。
白天的長安,街道上人來人往。
自從當年曹铄下令,允許女子也到街市上,各地城池都是一派喧嚣繁榮的景象。
尤其是早些年曹铄曾鼓勵生養,大魏人口急劇增多,幾乎每一處城池, 都要比當初亂世時興盛的多。
曹恒進了長安城, 百姓見他身後的隊伍護送着許多裝滿貨物的大車,紛紛自覺的讓到了路旁。
裝滿槍械的馬車上蓋着厚厚的麻布。
路旁的百姓根本看不出車上裝的是什麽, 不過有些腦瓜子靈光些的人卻想的明白,太子親自護送進城的,當然會是極其重要的東西,而且很有可能是軍中使用的軍械。
百姓們讓到路邊,目送曹恒帶隊走過。
有些人躬身行禮,也有一些人好奇的張望,并沒有做出行禮的舉動。
自從大魏立朝,曹铄就沒要求百姓在街市上見到他必須行跪拜大禮。
皇帝經過尚且不用跪拜,更何況太子和各級官員。
很多百姓沒有行禮,曹恒不覺着奇怪,那些行禮的百姓也沒覺着哪裏不妥。
長安城内的軍營,駐紮着所有常備軍将士。
大魏常備軍共計三十餘萬人馬,全都駐紮在長安城内的軍營,可見長安城内的軍營,占地究竟有多遼闊。
隊伍來到軍營外,曹恒看見在轅門處有幾位将軍正等在那裏。
帶頭的那人, 正是太尉司馬懿。
跟在司馬懿身後的, 則是趙雲、馬超等幾位将軍。
見曹恒帶着隊伍來了,司馬懿躬身一禮,招呼道:“太子來了,我們在這裏已經恭候多時。”
“司馬将軍怎麽知道我會過來?”曹恒拱了拱手算做回禮,向司馬懿問道:“我記得好像并沒有告知幾位将軍。”
“是陛下。”司馬懿回道:“太子前往匠作司不久,陛下就把我們召集了過去,說是太子會在晚些時候運送槍械來到軍營,要我們協助把槍械分派下去。”
“常備軍将士足有三十餘萬,這裏的槍械隻有三四萬。”曹恒回頭看了一眼跟在身後的隊伍:“槍械不足,将士卻太多。不知司馬将軍有沒有分派下去,卻不會讓沒得到槍械的将士心生不滿的法子?”
“槍械和以往的兵器不同,距離很遠就可以射殺敵軍。”司馬懿回道:“将士們雖然沒有帶着它上過戰場,以前卻見識過大炮的威力。對應大炮,每一個将士都應該能想的到,槍械要比他們曾經用過的刀槍劍戟強了多少。所有的人都沒分到也就算了,既然有人分到,那些沒能得到的将士,心中當然會有不滿。不過太子可以放心,大魏常備軍與尋常軍旅還有不同。将士們雖然會心中不快,卻絕對不會有人口出怨言,甚至公然與太子搗亂。”
“我擔心的恰恰是這些。”曹恒說道:“将士們心中不爽,要是說了出來還好排解。他們越是不說,反倒越是麻煩。不快的情緒掩藏在心底,早晚有一天會全都爆發。在将士們沒有爆發之前,我覺着還是應該給予相應的疏導。”
“不知太子打算怎樣疏導?”司馬懿問了一句。
曹恒回道:“我雖曾領軍出關,可大魏将士平日裏卻是由太尉節制。我與将士們接觸的日子,可沒有司馬太尉多。征戰之時,将士們上了戰場,隻要敵軍出現,就可以把他們心思吸引過去。無論軍中分派什麽,隻要不是長久不公,将士們也不會惹出什麽麻煩。大軍返回長安則不同,這裏沒有敵軍,将士們除了操練,幾乎每天都在閑着。對于曆經無數沙場厮殺的他們來說,軍營裏的日子是太過無聊。即便沒什麽事情,有些人也會想方設法惹出些麻煩。何況如今分派槍械,少部分将士可以得到,更多的人卻得不到,豈不是讓那些得不到的眼紅耳熱?”
“還真是像太子說的那樣。”司馬懿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自從陛下下旨,大魏将士休戰三年,軍營裏時常會有人惹出麻煩,甚至打架鬥毆時有發生。隻想着協助太子把槍械分派下去,卻沒考慮到分下去以後的麻煩,我是險些埋下了禍患。”
“并不是太尉沒想到,隻是有些輕視了。”曹恒回道:“發放槍械之前,還請太尉決定把它們分派給那些将士。”
來軍營的路上,曹恒一直都在盤算着,該把槍械分派給哪些将士。、
沒有見到司馬懿之前,曹恒還在盤算着如何解決這些。
當他來到軍營,看見司馬懿等人等候在轅門外的時候,已經是有了主意。
還沒到司馬懿面前,曹恒就想到把安撫沒得到槍械将士的重擔交給司馬懿。
隻要司馬懿攬下了這件事,他就不用在沒得到槍械的将士面前做惡人。
司馬懿當然明白曹恒的意圖。
眼前這位是大魏的太子,而且如今的大魏,不僅僅是皇帝一人說了算,太子監國手握重權,雖說司馬懿是大魏太尉,可曹恒開了口,他也沒辦法回絕。
“要是太子信得過,這件事我一力承擔好了。”司馬懿讓到一旁,對曹恒說道:“請太子先入軍營。”
走進軍營,曹恒向司馬懿問道:“太尉有沒有想到如何分派?”
“法子倒是有一個。”司馬懿回道:“讓各位将軍抓阄,誰抓到了,就把槍械發到他的軍中。要是剩餘的槍械不是很多,先存放進府庫,等到下一批再一并發放。”
“抓阄?”曹恒笑着回道:“這倒是個辦法,沒有抓到的也怨不得别人,隻能怪自家運氣不行。”
“就是這個道理。”司馬懿說道:“無論太子還是我,要是親自去安撫将士,能否會讓将士們的情緒有所安穩還是兩說。把事情交給将軍們,由将軍們出面處置。将士們平日裏都是跟随将軍們操練。統領他們的将軍抓阄不成,難道他們還會心生怨言?”
“還是司馬太尉法子多。”曹恒問道:“太尉打算什麽時候讓将軍們抓阄?”
“太子已經把槍械送了來,我當然也不可能拖下去。”司馬懿回道:“即刻就着手去辦。”
“這裏交給司馬太尉,我在軍營裏到處走走。”曹恒說道:“哪位将軍抓到了阄,還請太尉告知。”
“請太子自便。”曹恒擺明了不想攪合進這件事,要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他的頭上,司馬懿倒也不多說什麽,當即爽快的應了下來。
司馬懿與将軍們準備抓阄去了,張苞陪着曹恒往軍營内部走去。
回頭看了一眼,張苞向曹恒問道:“太子不要去看一看?”
“看什麽?”曹恒問道:“難道你對司馬太尉辦事還不放心?”
“司馬太尉才幹過人,我當然不可能對他不放心。”張苞回道:“隻不過這件事情是陛下安排給太子去辦,要是太子交給他打理,一旦被陛下得知……“
“父皇确實是要我負責分派槍械,可後來又召了司馬太尉,要他在軍營外等候。”曹恒說道:“安排司馬校尉在這裏等着,父皇的意圖難道還不夠明顯?”
“太子的意思是……”張苞還是滿頭霧水,一臉茫然的看着曹恒。
曹恒回道:“不是我的意思,而是父皇的意思。父皇召司馬校尉前去,當然是想到這件事倘若由我經手,很可能會惹得不少軍中将士心生埋怨。交給司馬太尉,他要是辦的好了,我連帶着也有功勞。倘若他給辦砸了,罪過都歸到他的頭上,豈不是很好?”
“陛下爲什麽要這樣做?”張苞一臉不解的說道:“司馬太尉追随他多年,立下功勞無數。以司馬太尉的智略,應該不會想不明白陛下的意圖,難不成不擔心會讓他心寒?”
“父皇所以這麽做,一定是有緣由。”曹恒眉頭微微皺了皺,看向張苞:“你還記不記得海西的事情?”
“海西?”張苞問道:“太子的意思是……”
“當初海西鬧海賊,無論是海軍統領,還是地方官員,都沒有向朝廷禀報。”曹恒說道:“不僅我在得知那裏有海賊的時候感到很是詫異,就連父皇也根本沒有得到任何消息。地方官員和海軍統領不向父皇禀報還能說的過去,可那附近的火舞居然也像是啞了聾了一樣,根本沒有給朝廷報回任何消息。難道你不覺得這樣的現象很值得讓人懷疑?”
“難道太子認爲,那件事和司馬太尉有什麽關系?”好似明白了什麽,張苞滿臉錯愕的看着曹恒。
“我也不是很确定,可父皇要他來辦這件事,他毫不推脫,顯然是心裏明白什麽。”曹恒說道:“倘若真的是他,父皇爲什麽不加以追究,而他又究竟是出于什麽目的隐瞞?”
“要不要派人查一查?”曹恒懷疑海西的事情和司馬懿有關,張苞問了一句。
“查什麽?”曹恒回道:“父皇都沒提出要查,我在後面搗什麽亂?海西的事情已經過去,從今往後,我們任何人不要再提。隻要司馬太尉把今天的事給辦妥了,我們就不用再多說任何沒用的閑話。”
“太子的意思我明白了。”張苞先是應了,随後有些不甘心的說了句:“隻是想到這件事情,我就覺着心裏不太痛快。要不是他隐瞞實情,太子也不用應對的那麽倉促。我們在海西也就不用僅僅憑着數百人,抵擋數千海賊的進攻。要不是太子能耐過人,換了任何一個人,怕是都已經陷入到海西無法脫身。他做了那些事情,難道不該給太子一個說法?”
“父皇都沒要說法,我又要什麽說法?”輕輕拍了兩下張苞的手臂,曹恒說道:“何況那件事和司馬太尉有關,也隻是我的猜測。倘若事情與他無關,我們找他問了,豈不是平白的把人給得罪掉?”
“跟了太子這麽久,我還沒見過有胡亂猜疑的時候。”張苞回道:“既然太子說了,司馬太尉與那件事必定就是有些牽連。即便不是他在背後主使,也一定知道其中緣由。如太子所說,陛下應該也猜出與他有關。我雖不太了解陛下,以往也聽人說了不少。依着陛下的性情,絕對不會放任這件事而不管不問。我覺着,即便不去直接問司馬太尉,至少也該從陛下那裏讨個明白,總不能當初在海西鬧騰那一場,到最後卻落個糊裏糊塗?”
曹恒點了點頭:“你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等到槍械發放下去,我向父皇複命的時候,會把這件事連帶着也給問的清楚。”
張苞陪同曹恒,走在軍營裏。
自從曹铄下了旨意,大魏将士三年休戰,除了休假回鄉的将士,其他人都在軍營裏操練。
重複不變的日子,總是會讓人覺着無趣。
駐紮在軍營裏的将士們,時常會變着花樣鬧出一些事情。
曹恒和張苞走在軍營裏,時常還能看到一些将士在鬧哄哄的胡鬧,甚至還有一些人看起來就像是在鬥毆一樣,可見到曹恒來了,都趕忙收手站好。
從那些看似鬥毆的将士們身前走過,張苞回頭看了他們一眼,小聲向曹恒問了一句:“太子,那些兵士看着也不像是胡鬧,要不要去問一問?”
并沒有回頭,曹恒說道:“你能看出他們是在鬥毆,可他們會不會承認?軍中鬥毆,輕則軍棍,重則斬首,倘若你是他們,會不會輕易承認?過去詢問,你又能問出什麽?”
“難不成就這麽放任他們胡來?”張苞皺了皺眉頭:“我看他們也是閑的日子太久,早該好好收拾了。”
“有句話你倒是說對了。”曹恒嘴角浮起一抹笑意:“将士們是閑的太久,三年不打仗,對于他們這些在戰場上摸爬滾打慣了的人來說,真是會悶到快要瘋掉。倘若不讓他們宣洩,惹出的麻煩将會更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