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賊進攻商港,依照曹恒早先的打算,是要把他們拖延在這裏,等到海軍返回再一舉殲滅。
仗還沒打到一半,居然就有海賊來聯絡他,提出了要投靠大魏。
進攻商港的海賊出了變故, 恰好給了曹恒擊破他們的機會,不過也打破了原先的所有部署。
不允許海賊投靠大魏,以後遇見同樣的事情,解決起來怕是會有不少麻煩。
雖然像海賊這樣的人不可能形成氣候,可要是由着他們這樣胡鬧下去,終究也是大魏朝廷的一塊心病。
權衡利弊, 曹恒最終決定允許海賊投靠。
可海賊投靠以後, 還有個不小的麻煩必須去解決, 那就是如何安頓他們?
殺?當然不可能!
他們已經投靠大魏,也算是大魏的臣民。
既然海賊一心求活,不給他們一條活路,以後再遇見哪裏鬧匪患,招攬這條路,隻怕是再也走不通了。
放他們回去?
更不可能!
費盡心思,才把海賊給滅了,要是輕易放他們回去,還不是放虎歸山,縱蛟入海?
魏軍将士收繳了海賊的兵器,把他們驅趕到一起,以便于看管。
曹恒站在碼頭,望着被俘的海賊。
厮殺一場,身上還染着血漬的張苞問道:“太子,這些海賊怎麽處置?”
“你覺得該怎麽處置?”曹恒沒有直接回應,而是向他反問了一句。
張苞想了一下,對曹恒說道:“這些人留着, 早晚會成爲禍患。我覺着還是找個機會, 把他們都給除掉才好。”
看向張苞,曹恒問道:“你認爲該怎麽除掉?”
擡手在脖子上抹了一把,張苞說道:“太子答應讓他們活下去,當然不好下手。這件事,我願爲太子分憂。”
“分什麽憂?”曹恒笑着搖頭:“你要是下手,不僅沒能給我分憂,反倒是給我找來麻煩。我答應了他們,允許他們活下去,當然就不能再要他們的性命。”
“總不能把他們給放回去。”張苞說道:“要是給這些海賊放了回去,我覺着早晚還是會惹出麻煩。畢竟他們居住的地方都在海外,大魏也不可能派出太多的人手監管……”
“你說的正是我所擔心的。”曹恒說道:“一旦把他們放了回去,說不準會給我們惹來多少麻煩。可要是不留下他們,也會失信于天下。以後再出現這種事情,大魏朝廷想要解決,可就不像這次一樣容易。”
“還真是件難辦的事情。”張苞眉頭緊緊的皺着,對曹恒說道:“末将愚鈍,實在想不到該怎麽處置他們才好。”
“把他們都給帶到内陸去。”曹恒說道:“在内陸建村,讓他們遠離海邊。沒了大海,我倒想看看,這些海賊還能成什麽氣候。”
“太子的意思是……”張苞瞬間明白了曹恒的意思。
海賊長久以來,依靠大海爲生。
他們在海上劫掠,大海給了他們最好的庇護,以至于強大如大魏海軍,也不能把他們怎樣。
要是把他們帶到内陸去,讓他們從此往後在内陸生活,沒了大海爲依靠,他們還真是掀不起什麽風浪。
“去辦吧。”曹恒對張苞說道:“等到這件事辦妥,海西附近的海賊也就等于是平定了。”
張苞應了一聲,告退離開。
曹恒在海西讨伐海賊,直到他把海賊剿滅,消息才傳到長安。
不過遠在長安的曹铄,得到的還隻是他正忙于平定那裏的海賊。
皇宮内院,曹铄處理政務的書房。
司馬懿坐在他的對面,臉上帶着一些緊張的看着曹铄。
翻看着才從海西送來沒多久的戰報,曹铄向司馬懿問道:“海西那裏鬧海賊,作爲太尉,你先前知不知道?”
“回陛下。”司馬懿回道:“早先我确實是得到過消息,隻不過是一小撮海賊而已……”
“一小撮海賊。”曹铄冷然一笑,打斷了他:“你認爲隻是一小撮海賊,所以就不用向我禀報?”
“臣沒有及時禀報,确實罪責難贖。”司馬懿連忙躬身回道:“還請陛下降罪。”
“太子已經在那邊發起剿滅海賊。”曹铄說道:“他要是能把海賊給平了,你的罪責也會輕不少。海賊雖然隻是小股,一旦放任不管,早晚會成氣候。等到他們成了氣候,再想加以約束,隻怕是沒有那麽容易。”
“陛下看的通透,是我糊塗了。”司馬懿先是應了一句,随後向曹铄問道:“敢問陛下,要不要派兵前去讨伐?”
“既然太子已經在那裏了,你也不用去讨伐。”曹铄問道:“難道你還信不過太子的本事?”
“太子的能耐,我當然信得過。”司馬懿回道:“隻不過海西附近可調撥的兵馬不多,要是大批出動海軍,隻怕是搜尋不到海賊。”
“你的意思,太子不會在海上剿滅海賊?”曹铄向司馬懿追問。
“至少我認爲不會。”司馬懿回道:“太子雖然從來沒有經曆過海戰,可他應該明白,一旦到了海中,那裏就是海賊的天下。想要把海賊給滅掉,憑着海軍根本做不到。即便是摸清了海賊的根基,強攻也不是最好的辦法。既然敢做海賊,那些人一定是在居住的島嶼附近有了部署。海軍強攻,先不說能不能拿下海盜老巢,即便是拿下了,傷亡也不是我們所能承受的。太子征戰多年,當然不可能犯下這樣的錯誤。”
司馬懿的分析,和曹铄的認知想差不多。
點了點頭,曹铄說道:“你說的和我料想的也差不了多少。”
“消息是前些日子從海西送來。”司馬懿回道:“我甚至覺得,太子已經把那裏的哈賊給平定了。”
“平定了?”曹铄問道:“你認爲會這麽快?”
“以太子的本事,我覺得平定海賊并不是什麽困難的事情。”司馬懿回道:“太子這次去了海西,也是爲大魏朝廷立了威。從今往後,誰要是再想和朝廷過不去,也得掂量着有沒有能耐在太子手中活下去。”
“等他返回長安,你可不要當面誇贊。”曹铄擺着手說道:“自從太子當年出關讨伐羯人,一路走來,他是太順。大魏雖然已是平定中原,如今北方也将要一統,可天下太大,我的敵人也是不少,早晚他會遇見更爲強大的敵手。受到的誇贊太多,他一旦膨脹,以後再想收斂可不容易。沙場可不比朝堂,在朝堂上犯了些許錯誤,我多半還能諒解。可沙場上的敵人,卻不會給他再來一次的機會。”
“陛下的意思我明白。”司馬懿問道:“敢問陛下,要不要請太子返回長安複命?”
“派人去告訴他,就說我在長安等着。”曹铄說道:“不用提你在這件事中的過錯,隻要問他,身爲監國太子,爲何會坐視海西出現海賊。”
“我明白了。”司馬懿躬身應了,随後對曹铄說道:“我先告退。”
等到司馬懿離去,陪在曹铄身旁的鄧展問道:“明明是司馬太尉的責任,陛下爲什麽偏偏要太子背負罪名?”
“司馬仲達罪責難逃,難道太子就一點罪責也沒有?”曹铄微微一笑,對鄧展說道:“太子監國,要是我不把罪責加在他的頭上,而隻顧着給他開脫,讓司馬仲達一個人背負,朝堂上下又會怎麽看我?怎麽看待太子和大魏朝廷?”
當年追随曹铄四處征戰,那時候雖然要面對很多事情,而且曹家内部也有人企圖謀害他,可鄧展卻覺着還是那時的日子過的更簡單些。
自從大魏立朝,曹铄做了皇帝,考慮的事情也比以往複雜了很多。
爲了朝廷的威名,很多時候他都要做一些原本不想做的抉擇。
曹恒去海西,發現那裏鬧海賊,原本和他這個監國太子并沒有太多的關系。
他要是假裝不知,回到朝堂,把海西描述成一片祥和,曹铄也不能把他怎樣。
偏偏曹恒是個不懂事的,到了海西,發現那裏正在鬧海賊,于是就調動海西兵馬剿滅海賊。
這一舉動,不僅沒能給他帶去好處,反倒還惹上了罪責。
怎麽想鄧展都覺着心裏不是滋味,他和一旁的祝奧相互看了一眼,又對曹铄說道:“陛下說的确實沒錯,監國太子擔負着監管大魏的職責,可我卻還是認爲,這件事要是追究太子的罪責,隻怕會讓人寒了心。”
“太子不會寒心,你們也不用想太多。”曹铄回道:“自從他做了監國太子,也該明白要背負起什麽。身爲太子,連這點擔當都沒有,将來又怎麽承繼大魏的江山?又怎麽助我成就不世功業?”
站了起來,曹铄走到門口,仰臉望着天空:“身居高位,總要有些擔當。他要是擔當不起,如何令天下信服?”
鄧展和祝奧也都明白曹铄所說的意思。
身爲監國太子,曹恒确實是要比别人多背負一些。
然而他們無論如何還是想不明白,爲什麽非要曹恒背負了這些,才能讓天下信服?
難道做了監國太子,就注定是要替别人頂替罪名?
鄧展和祝奧雖然沒再言語,臉上卻都透着古怪。
曹恒在海西讨伐海賊,消息送去長安已有不少日子。
海賊投靠了曹恒,也得到即将跟随他前往内陸的消息。
雖然心裏不肯,可也沒有更好的選擇,海賊隻能認命。
自從離開海西軍港,海軍一路往北,迎着蓬萊船隊過去。
半道,大多海軍戰船折回,向海賊的老巢發起進攻。
老巢空虛,雖然布置了不少防禦設施,卻沒有足夠的人把守,大魏海軍根本沒費什麽力氣,就把所有海賊的老巢拿下。
奪下海賊老巢之後沒有兩天,彌衡率領蓬萊船隊來到海西。
蓬萊船隊在大魏海軍艦船的護送下,往海西軍港駛來。
曹恒早就站在港口等待着他們。
站在船頭,眺望着越來越近的港口,彌衡心裏是五味雜陳,有着說不上來的滋味。
離開中原已經多年,許久以來,彌衡幾乎沒有踏上中原的土地。
即便偶爾離開蓬萊,他也隻是到附近的東萊等地走走,他隻是聽說中原這麽些年有了不少變化,至于變成了什麽樣子,是完全沒有概念。
船隻距海港越來越近,遠遠望見在海港站着一群人,早就得知太子親自前來迎接,彌衡巴不得盡快靠岸。
彌衡眺望着港口的同時,曹恒也在望着正靠近的船隊。
他早就知道大魏的軍械都是出自蓬萊,也知道管理蓬萊的是一位名叫彌衡的官員。
曹恒甚至清楚,當年曹铄是因爲彌衡過于狂傲,和很多官員都合不來,才把他給派到蓬萊。
不與他人接觸,即便生性再如何狂傲,彌衡也不可能做出讓其他人感到難堪甚至惱怒的事情。
把他留在蓬萊,曹铄一方面是要讓他修養心性,另一樣方面,也是在保護他,不至于讓他得罪太多的人。
望着正在靠近的戰船,曹恒臉上并沒有什麽表情。
跟在他身後的張苞小聲問道:“太子,蓬萊的船隊将要到了,是不是……”
“彌衡爲人生性狂傲,當初太祖爺爺對他禮遇有加,可他卻出言奚落,要不是父皇一力保全,他早已死了多年。”曹恒說道:“他的天性如此,我要是對他太過禮遇,反倒會讓他不知身在何處。等到船隻靠岸,你帶他過來見我。”
張苞應了,站在曹恒身後,望着正朝岸邊靠近的蓬萊船隊。
蓬萊匠作司,許多年來一直承擔着爲大魏建造軍械的職責。
匠作司所需要的材料和器具,算起來數十艘大船也不一定能夠全都裝完。
再加上早先派出去迎接他們的海軍戰船,船隊浩浩蕩蕩,站在港口一眼也望不到盡頭。
最前面的船隻将要靠岸,張苞對曹恒說道:“我先去迎接,稍後帶彌衡來見太子。”
曹恒點了下頭,張苞随即離開。
帶着一群人來到港口,張苞等待着彌衡乘坐的大船靠岸。
眼看快要靠岸,彌衡發現曹恒并沒有過來,隻是有一員年輕的魏軍将領等在港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