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展當面誇贊曹铄。
曹铄哈哈一笑,對他說道:“你如今倒是和當年的蔡稷有幾分相像!”
略顯尴尬的嘿嘿笑了兩聲,鄧展說道:“我所說的,可是句句發自肺腑。自從當年追随陛下,這麽些年以來,我确實沒有見過誰能像陛下一樣有這麽多的奇思妙想。中原亂了這麽多年, 當年的很多豪雄都曾想着要成爲天下之主。細數起來,哪一方豪雄是弱的?到最後還不是都被陛下給滅了?”
“當年讨伐各路豪雄,我們可沒有更多的殺器。”曹铄說道:“那時我們眼中的天下,不過是中原和周邊一些地域罷了。如今我所說的天下,卻是這個世上所有有人的地方!”
“陛下想着拿下整個天下,可我們卻不知道,天下究竟有多大。”鄧展回道:“陛下要不要派人去探查一下?”
“探查?”曹铄說道:“其實天下并沒有我們想象的那麽大,從長安出發, 随意選擇一個方向,隻要一直往前不要轉彎,早晚還是會從相反的方向回到長安。”
鄧展當然不可能知道腳下的土地其實是一個巨大的圓球。
在這個時代,人們都以爲天是圓的,而地卻是方的。
這就是最原始的天圓地方說。
這種說法,不僅在西方盛傳,就算在中原,也是被幾乎所有的人認同。
曹铄說的這些,讓鄧展感到有些不明所以,可他又不好繼續追問。
其實他也明白,追問下去,曹铄即使給了解釋,他也不會弄清楚其中的道理。
與其得到想不明白的回答,還不如什麽都不問,隻要有曹铄在,他心中的這些疑惑早晚都會得到解答。
鄧展沒有再問,曹铄也沒再多說。
來到皇宮正門, 祝奧已經帶着一隊衛士在那裏等候。
曹铄翻身上馬, 招呼了鄧展和祝奧一聲,往淩雲閣方向走去。
跟在曹铄身後,鄧展和祝奧帶着衛士護衛着他,沿着街道前行。
身爲大魏皇帝,曹铄每次出行并沒有那麽大的陣仗。
長安城裏的百姓也是時常能夠見到他。
街道上的百姓見到曹铄,紛紛自覺的讓到路邊,向他躬身行禮,目送他從身旁走過。
曹铄做了皇帝之後,曾經下過旨意,百姓在路上見到他,隻需要讓到路旁行禮就好,不用跪伏在地,行跪拜大禮。
大魏皇帝出行,陣仗都是如此簡單,官員當然不可能有比他更高的待遇。
各地也曾出現過有官員外出,下面小吏爲了溜須拍馬清理街道,讓所有百姓遠遠觀望,不許靠近半步。
消息傳到曹铄耳中,他當即下旨,把那些小吏清除出官府,至于因爲出行而清理道路的官員,則被革職查辦。
用曹铄的理念來解釋,官員原本就是爲了給百姓辦事。
良善百姓絕對不會因爲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半道攔阻官員車駕,但凡有人攔阻,多半都是确有冤情。
要是連地方官員都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出行的時候把道路清理幹淨了,不讓百姓靠上前去,豈不是讓百姓無處申冤?
像那樣的官員,要與不要也沒什麽區别。
曹铄沿着街道前行,不時還和鄧展、祝奧說上幾句。
沿途的百姓等他們走過,又紛紛回到街道,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就好像從沒見過曹铄一樣。
鄧展回頭看了一眼恢複熱鬧的街市,對曹铄說道:“陛下出外,從不清理街道,如今各地官員有樣學樣,倒是獲取了不少好口碑。隻是這麽一來,陛下每次外出都會讓人提心吊膽。”
“有什麽好提心吊膽的?”曹铄笑着說道:“地方那些小官,官職不大,卻整天擔心有人會謀害他們?像他們那樣的人,多半都是做了虧心事,要是不做虧心事,百姓愛戴還來不及,又怎麽可能害了他們?”
“陛下說的是。”鄧展回道:“地方官吏都是賤命一條,根本不值當有人要殺他們。可陛下卻是不同,身爲大魏皇位,陛下可是九五之尊……”
“那又怎樣?”曹铄說道:“長安井井有條,雖然人口衆多,可各條街道管控也是嚴密的很。倘若有人能在長安行刺我,長安的地方官和駐軍将領也就該被拖出去砍了。”
曹铄有這樣的認知,鄧展和祝奧當然不敢和他争辯,隻是不住口的應和着,跟随她繼續往淩雲閣方向走。
才離開皇宮沒有多會,總管事回到淩雲閣,當即把要緊的管事都給召集起來,商讨如何執行曹铄安排的那些事情。
聽完總管事說的那些,諸位淩雲閣的高層管事一個個面露錯愕,好像都不敢相信世上居然還有這些賺錢的操作。
“這些都是陛下說的?”有一個管事不太确信的向總管事問了一句。
“我才從皇宮回來,難道陛下說的話,我還敢有不用心聽的?”總管事先是回答了他,随後向衆人問道:“你們認爲陛下如此安排,我們該怎樣才好?”
衆人面面相觑,其中有一個人回道:“以往陛下給我們想到的主意,都可以讓淩雲閣賺到盆滿缽滿。如今給的這些指點,當然能夠幫着淩雲閣渡過難關。自從望月樓被交給衛玉,我們淩雲閣的生意可是一天比一天難做。”
“我要告訴你們的還有一件事。”總管事說道:“陛下不僅是把我給召了過去,與我一同去的還有衛玉。所以我才到淩雲閣,就把你們召集了起來。陛下傳授的這些法子,我在回來的路上也曾想過,确實是賺錢的好門路。隻不過操辦起來會有不少的麻煩。請你們過來,就是要讓你們都想想辦法,至少在望月樓做出反應之前,我們先把該辦的都給辦了。”
“什麽事情都有望月樓。”總管事提起望月樓,當即就有人皺起眉頭說道:“但凡有他們摻和,我們的好處就會被分走不少。”
“難道你們還不明白?”總管事對衆人說道:“陛下所以把我和衛玉都給召過去,爲的就是要讓淩雲閣和望月樓争。從陛下說的話裏,我能感覺的到,他是想要我們淩雲閣和望月樓彼此制衡。要是其中有一家衰退,另一家立刻就可以采取兼并。望月樓以往是屬于我們淩雲閣約束,自從衛玉掌管那裏,他們不在受淩雲閣約束,如今反倒還奪走了很多原本屬于淩雲閣的營生。要是再不給予反擊,就怕我們淩雲閣早晚會成爲望月樓的附庸。”
“他們做夢!”總管事說到淩雲閣将來有可能會成爲望月樓的附庸,當即就有人回道:“我們淩雲閣家大業大,難道還會被小小的望月樓給兼并了不成?”
另一個管事則沒有他那麽激動,皺着眉頭對總管事說道:“其實有句話,我不知道該不該說。”
“我認爲你不該說,難道你就不會說?”總管事臉色凝重,對那個管事說道:“有什麽話,你隻管說就是。”
“最近我一直在尋思,爲什麽望月樓壯大的如此之快。”那個管事說道:“如今倒是想明白了一些。”
“想明白了什麽?”他說想明白了,總管事眼睛一亮,連忙向他問道。
“衛玉年輕,當初陛下用他,應該也是等同于下了一場賭注。”那個管事說道:“如今看來,陛下的賭注下的确實沒錯……”
他這麽一說,當即就有人反對:“照着你這麽說,我們的總管事莫非是老了?”
提出質疑的人剛開口,總管事就制止了他,向那個說衛玉年輕的管事問道:“你認爲該怎麽辦才好?”
“陛下能從衛家請來衛玉,難道我們就不能找到更适合的人來幫着總管事?”提出衛玉年輕的管事回道:“前些日子不是有蘇家的後人來投?當年蘇雙也曾是富甲天下的大商,他的後人或許也有可用的。”
“蘇家後人來投淩雲閣,必定是在蘇家過的并不舒暢。”總管事捏着下巴想了片刻,對他說道:“假如真的是人才,難道蘇家不會用他?”
“衛玉當初也不被衛家待見。”那個管事說道:“在他掌管望月樓以後,可是從我們淩雲閣搶走了不少營生。”
總管事皺着眉頭好像在思索着什麽,有其他的管事說道:“總管事擔心的也沒錯,要是用了蘇家的人,萬一把我們淩雲閣給弄壞了……”
質疑的聲音再次被總管事打斷:“先把蘇家後人約來,倘若他真的能夠幫着我們淩雲閣制衡望月樓,以後我把淩雲閣傳給他,也沒什麽要緊。”
他随後又問了一句:“那個蘇家後人叫什麽來着?”
“蘇真。”提出要用蘇家後人的管事說道:“此人來投淩雲閣不成,最近還留在長安沒有回去,據說是到了一家商鋪做夥計,把那家商鋪管的井井有條。”
“隻是管好了一家商鋪,可不算什麽能耐。”總管事說道:“一旦他來了淩雲閣,要管的可是百家千家商鋪。一旦我們的商場和超市投入使用,他要管的将會比百家千家商鋪更多。耗費的心力,并不是如今他做的那些事情可以相提并論。”
“要不要我去和他先談一談?”提出用蘇真的管事向總管事問了一句。
“不!”總管事想了一下說道:“你不用去和他談,隻要讓人把他請到淩雲閣來,就說我有事和他商談也就成了。”
正與諸位管事商讨着如何應對望月樓,一個婦人走了進來,對諸位管事行了一禮,向總管事禀報:“陛下來了。”
才離開皇宮沒有多久,曹铄就跟到了淩雲閣,倒是讓總管事感到十分詫異。
他先吩咐婦人,說是馬上出外迎接曹铄,随後交代諸位管事各自把手上的事情辦好,又吩咐那個提出請蘇真來淩雲閣的管事,先去把蘇真請來,晚些時候他再親自接見,随後就離開了房間。
來到大門外,見到曹铄,總管事躬身一禮:“不知陛下來了,沒能到門外遠迎,還請陛下降罪。”
“隻因爲你沒有到門外遠迎,我就給你降罪。”曹铄笑着說道:“要是真的那樣,豈不是太過兒戲?”
“出來迎接的晚了些,也是我剛才正與諸位管事商讨如何把陛下交代的事情給辦好。”管事回道:“恰好才把事情交代完,陛下就來了。”
“這麽說,我來的還真是不巧。”曹铄笑着說道:“你們已經商讨完了,我此時過來,豈不是什麽都聽不見?”
“陛下想知道什麽,我來回禀也就是了。”陪着曹铄走進淩雲閣,管事引領着他上到頂層,對曹铄說道:“淩雲閣最近弄到一些好茶,先前曾給皇宮進貢了一些,如今還剩了不少,我這就讓人給陛下送上來。”
“好茶我不缺,我隻是想來淩雲閣看看街景。”來到管事特意領他走進的一間暖閣,曹铄推開窗子望向外面:“淩雲閣外面的街道,是不是都屬于你們?”
“正是。”管事回道:“附近的街道早就被淩雲閣買斷,在這裏經營的商戶,每個月都要交一些盈利給我們。”
“這就是像我說的商場一樣。”曹铄說道:“隻不過商場和街道還不一樣,商場沒有這麽狹長,布局也和街道不太相同。”
“陛下的意思我都明白。”管事回道:“剛才和我衆人商議,認爲望月樓能從我們手中搶走不少營生,一來是因爲淩雲閣家大業大,早就有了膨脹的心思,二來則是衛玉畢竟年輕,他的很多見解和方法,都是我所不用也不敢用的。”
管事能當着他的面說出這樣的話,倒是讓曹铄感到十分意外。
他回頭看向管事:“你手下的人敢這麽說?”
“隻是有人說了衛玉年輕,後面那句是我加上的。”管事回道:“當年追随陛下,我正值壯年,還能爲陛下做些事情。如今我已經老了,淩雲閣的人才青黃不接,确實是讓我心痛的事情。”
“我沒想到,你居然會有這些見解。”曹铄輕歎利益聲:“不隻是你老了,而是我們都老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