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維和文鴦率領魏軍後撤,劉诰升爰與屠各王是一臉的疑惑。
“他們又想故技重施。”望着撤走的魏軍,屠各王說道:“我們一旦追擊,他們就會一路飛奔,等到我們追擊的勇士散亂,還會扭頭殺回來。”
“魏軍的策略是沒什麽問題的。”劉诰升爰說道:“論起軍紀, 他們要比我們好的多。即便是快速撤走,他們的人也能保持聚集在一起。可我們的勇士則不然,追趕二三十裏,我們的勇士很可能就會散亂,給他們留下可趁之機。”
“早先我們屠各勇士會敗了他們手裏,也是這個原因。”屠各王懊惱的說道:“不追擊的話, 他們還會回來。要是追擊, 又很可能中了他們的圈套……”
“戰場并不是他們想怎樣就能怎樣。”劉诰升爰說道:“他們想要撤走,可我們不給機會,難不成他們還能有什麽法子?”
“右賢王的意思是……”屠各王錯愕的看着他,一臉疑惑的問了一句。
“我們隻要把他們盯緊,其他的不要理會。”劉诰升爰說道:“可不要忘記他們來到這裏是要做什麽。他們的目的就是襲擾我們,讓我們找不到合适的駐紮地。要是一味的後撤,又怎麽可能達到目的?所以,他們走的時候,我們根本不用理會,隻是默默的觀望就好。目的無法達成,他們肯定會另想辦法。做的事情越多,露出的破綻也就越多。一旦他們露出了破綻,就是我們一舉給他們擊破的時候。”
屠各王恍然大悟,連忙對劉诰升爰說道:“右賢王的意思我大概明白了。”
“明白就好。”劉诰升爰說道:“你也不要着急,隻管和我一同在這裏等着。我們先派出斥候,看看他們究竟想要做什麽。”
說到這裏,他向一旁的勇士吩咐:“派一些人盯緊魏軍,看看他們究竟想做什麽。”
命令下達, 很快就有不少匈奴斥候離開大陣, 追趕魏軍去了。
姜維和文鴦率領魏軍後撤了五裏,将士們随後紮營。
當他們紮下營寨,姜維對文鴦說道:“今天晚上,我們可得好好提防着匈奴人。”
“伯約怎麽說,我怎麽做也就是了。”文鴦問道:“将士們從今天起,是不是都要枕戈待旦?”
“不僅僅是枕戈待旦。”姜維回道:“營寨紮下,可将士們卻不能睡在帳篷裏。等到天黑以後,讓将士們蟄伏在附近的草叢中,等待着匈奴人前來劫營。”
“不知伯約爲什麽如此确定匈奴人會來劫營?”文鴦問道:“倘若我是他們,能夠阻擋我軍前進,隻管在路上布防,不讓我軍前進半步也就是了……”
“先前我已經說過,匈奴人太希望有一場勝利。”姜維回道:“我們來到這裏,人數不是很多,與大軍之間又有着不少距離。要是這個時候不把握時機把我們給一舉滅掉,以後他們再想獲勝,可就沒了機會。”
“伯約的意思是,匈奴人今晚會突襲營寨,試圖把我們全都殲滅在這裏?”早就明白了姜維的意思,文鴦還是最終确定的問了一句。
“那是當然。”姜維點頭:“匈奴人在以往與我們的戰鬥中從來沒有讨到任何好處。遇見這樣的機會,他們又怎麽可能舍棄?”
文鴦點了點頭,對姜維說道:“伯約說的或許有理,今晚我就領着将士們在野地裏睡下。倘若匈奴人真的來了,到時候有他們好看。”
“他們一定會來。”嘴角浮起一抹笑容,姜維對文鴦說道:“今晚将軍可要立下不小的功勳。”
文鴦眉頭微微皺着,沒有吭聲。
他很清楚匈奴人一旦來了,對他和将士們來說意味着什麽。
魏軍雖然戰鬥力強悍,可匈奴人畢竟數目衆多。
算上屠各,匈奴人少說還有七八萬之衆,要是全都來到這裏,與他們厮殺能有幾分勝算,文鴦并沒有太多的把握。
姜維率領将士們隻後退了五裏就駐紮下來。
斥候很快把消息傳給了等待着的劉诰升爰。
聽說魏軍隻退走了五裏,屠各王臉色很不好看的向劉诰升爰問道:“右賢王,魏人并不走遠,隻是在五裏開外駐紮,他們究竟是什麽意思?”
“他們的意思再明确不過。”劉诰升爰回道:“他們是在找我們的破綻。我們雖然人數衆多,可軍紀畢竟不如他們。要是被他們找到了破綻,很可能會遭遇突襲。”
“我們人數衆多,他們隻有一萬餘人。”屠各王疑惑的說道:“魏軍會不會如此瘋狂,試圖以一萬人找尋我們的破綻,從而想着破了我們的大軍?”
“換成任何敵人,我們都不用過多的擔心。”劉诰升爰臉色凝重,對屠各王說道:“可我們面對的并不是尋常的大軍,而是魏軍。你也與魏軍有過多次接觸,尤其是當年還曾追随大魏皇帝讨伐過我們匈奴,應該知道魏軍的戰力不俗。他們敢這樣部署,一是對自家将士的戰力和士氣有着絕對的信心,二則是根本沒把我們看在眼裏。”
雖然知道魏軍強悍,可屠各人向來驕傲。
聽說大魏将士沒有把他們看在眼裏,屠各王臉上流露出了憤懑。
扭頭看向他,劉诰升爰微微一笑:“你也不用如此憤懑,他們越是自大,對我們來說越是好事。”
“區區一萬魏軍,居然敢小觑我們的勇士。”屠各王懊惱的說道:“我早晚要讓這些魏軍知道,來到這裏,他們其實是選擇了死……”
“不僅是你要讓他們知道,我也想讓他們知道。”眼睛微微眯了眯,劉诰升爰說道:“魏軍看不起的并不隻是你們屠各人,也有我們匈奴人。常年征戰極少失利,早就讓他們的士兵心生膨脹。越是自大的軍隊,越是容易讓我們找到下手的機會。”
“還請右賢王做出謀劃。”屠各王向劉诰升爰躬身一禮:“一定要讓魏人知道,來到河套,他們原本就是犯下了大錯。他們的人再如此自大,隻不過是在這裏給他們自己掘下了墳墓。”
“不用你說,我也會想法子把這支魏軍給剿滅了。”望着魏軍駐紮的方向,劉诰升爰的眼睛微微眯了眯,說話的語氣也是十分森冷。
劉诰升爰和屠各王率領匈奴以及屠各勇士觀望着魏軍的動向。
而魏軍軍營裏,姜維和文鴦則坐在一塊大石頭上,仰臉望着天空,等待着夜晚的降臨。
“我們是不是駐紮的太早,天總也不黑。”雖然不太相信匈奴人當晚會來劫營,文鴦對夜晚的降臨還是懷有不小的期待。
“天黑隻不過是早晚的。”姜維平靜的回道:“越是臨近大戰,我們越是需要穩得住。要是連我們都穩不住,将士們又豈能不焦躁?”
“伯約說的是沒錯,可匈奴人總是不來,難免不會讓人覺着焦躁。”文鴦回道:“要不我先讓一些将士在附近蟄伏起來……”
“現在不能動。”姜維說道:“在我們的附近,一定有着不少匈奴人的斥候,他們在等着的就是我們有所動作。隻要我們派出将士在附近蟄伏,必定會落入他們的眼中。劉诰升爰要是得到消息,肯定也能料到我的謀劃。要知道,劉诰升爰并不是個像劉猛一樣的蠢人。早先我軍在與他們厮殺的時候,可就是因爲他,才沒能取得更多的戰果。”
“說的也是。”文鴦點頭:“确實是我焦躁了。太子親自指揮将士們出戰,也并沒能做到擴大戰果,可見此人确實是有些本事的。”
“雖然劉诰升爰有些本事,可他卻沒有力挽狂瀾的能耐。”姜維微微一笑,對文鴦說道:“我們隻要在這裏擊破了他們,匈奴人的士氣必将跌入谷底,而我軍的士氣則将更加高昂。後面的戰事可就順暢多了。”
“一萬人對付七八萬匈奴和屠各,說起來也沒有幾個人如同伯約一樣瘋狂。”文鴦站了起來,眺望着匈奴人會來到的方向:“不過說起來,太子率領的将士也不是很多,還不一樣來到了河套,而且還把匈奴人趕的舍棄了他們的王庭?”
“中原戰亂多年,匈奴人休養生息,他們的精壯數目可是不少。”姜維回道:“雖然陛下有意融合匈奴人,可你我也都很清楚,假如把所有匈奴人都給并入中原,中原人在數量上占有的優勢并不明顯。既然我們要融合他們,當然不能讓他們在數量上多于中原人。”
目光依舊停留在匈奴人會來的方向,姜維接着說道:“戰争中最爲常見的本來就是殺戮,我們不過是屠殺的兇器。隻有殺死更多的匈奴人,大魏才能長久穩固,匈奴人最終才會被大魏消磨。”
“我明白伯約的意思。”文鴦點了點頭,随後向姜維問道:“伯約有沒有想明白,爲什麽太子不讓呼廚泉領着他手下的匈奴人來到這裏?要知道,匈奴人與匈奴人厮殺,才能做到死傷的匈奴更多……”
“呼廚泉和我們想的可不一樣。”姜維搖頭:“他畢竟是匈奴人,對待自己的族人,又怎麽可能像我們一樣舉得起戰刀?一旦有匈奴人肯投降,呼廚泉是巴不得立刻接納。而我們卻不同,隻要呼廚泉不在,即便匈奴人想要投降,我們也可以逼迫着他們無法投靠。呼廚泉如今确實是追随太子來到了河套,可他終究不是中原人。太子對他有所提防,他對我們也是多少有些隔閡。像今天這樣的戰事,我們絕對不可以交給呼廚泉。”
“沒想到讨伐匈奴,居然還要和呼廚泉勾心鬥角。”文鴦笑着搖頭:“我真是沒有弄明白,陛下爲什麽要讓呼廚泉來。隻是讓我們來到河套,多殺一些匈奴人,事情也能辦的更加順暢……”
“大魏将士征戰多年,也到了該休整的時候。”姜維回道:“要是我想的不錯,這次讨伐了匈奴,我們就該班師返回中原。至于将來什麽時候再有征戰,可就說不準了。”
“仗打的久了,人會覺着疲憊不堪,總希望停歇下來。”文鴦輕輕歎了一聲:“然而要是不再打仗,我确實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麽。”
“我們都還年輕,上戰場的機會多着。”姜維嘴角牽起一抹笑容,對文鴦說道:“自從當年追随陛下,我就覺着陛下與旁人不同。别人總是想着逐鹿中原,一旦中原穩固,也就不會再考慮下一步的動作。然而陛下卻不是那樣。平定交趾,陛下立刻就派遣大軍讨伐南蠻。等到南蠻平定,我們就出兵關外,先是把羯人滅了,如今又到了河套與匈奴人開戰。除此之外,馬将軍等人也率領人馬去了西涼,雖然不清楚那邊戰事如何,可我覺着憑着馬将軍的能耐,西涼羌人被平定不過是早晚的事。”
“陛下對待異族的态度,是我們都無法理解的。”文鴦也是微微一笑:“不過話說回來,中原一戰,我們彼此相互征伐、相互厮殺。在戰場上雖然也是殺的酣暢淋漓,卻始終不像與異族厮殺這麽痛快。我時常會尋思,要是有一天沒了異族可殺,我們豈不是隻能老死床箦。”
“你的擔心根本沒有必要。”同樣笑着回道:“世上并不僅僅隻有羯人、匈奴人,等到我們滅了這些異族,将來還會與其他異族接觸。有人的地方就有争鬥,有土地的地方就有利益。争鬥不休,利益不止,隻要陛下想做,我們哪會有停歇下來的時候?”
文鴦點頭,他又看了看天空。
落日已經垂到西方的地平線,天空被殘霞染成了橙色,夜晚應該很快就會降臨。
“天快要黑了。”文鴦悠悠的冒出了一句。
“今天晚上必定是個不安甯的夜晚。”姜維對他說道:“等到匈奴人來了,我們要讓他們看看,僅憑一萬魏軍,就可以把七八萬匈奴人和羯人打到潰不成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