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恒在太子城駐紮了大半個月。
将士們雖然是在休整,可每天仍然要堅持操練,而且太子城如今還沒有百姓,街道上倒是有些民宅和商鋪,隻可惜并沒有人經營。
張紹接管了太子城,他已下令從關内遷移一些百姓過來, 隻不過大魏的百姓遷移需要官府動員,并不是強制性的,所以遷移的進展很慢。
太子城曆經數次大戰,如今雖然已經穩固,可這裏百業凋敝,已經安居樂業的百姓, 除了一些特别有冒險精神的投機者,根本不會有多少人願意舍棄已經擁有的一切,來到這座位于關外的陌生城池。
官府書房裏, 曹恒和張紹相向坐着。
“最近百姓遷移辦的怎樣?”曹恒向張紹問了一句。
張紹回道:“回太子話,百姓遷移雖然已經開展,可是進度卻很慢。很多百姓根本不願遷移到這裏,即便我許了不少好處,也是沒用。”
“你都許了什麽好處?”曹恒問道。
“三年不繳賦稅,五年不用徭役。”張紹回道:“另外還會給他們置辦一些産業……”
“僅僅隻是這些可不夠。”曹恒微微一笑,對張紹說道:“把免除賦稅改爲十年,徭役也同樣是十年。至于家宅,告訴百姓們,太子城的官府會給他們每人置辦兩間房。”
“給這麽多好處?”張紹錯愕的說道:“十年賦稅可是不少……太子确定要這麽做?”
“當然确定。”曹恒說道:“當年父親壯大地方,就是許了百姓這樣的好處,十年賦稅和徭役免除,對于任何人來說都是不小的誘惑。如今太子城沒有百姓,我們急需人口,當然隻能這麽辦。”
“我倒是覺着幹脆不再免除賦稅。”張紹微微皺起眉頭,對曹恒說道:“既然太子城将來要作爲大軍的根基, 我認爲可以令将士們在這裏安家……”
“你的意思是……”曹恒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卻還是追問了一句。
“太子出征匈奴, 什麽都會缺,唯獨不會缺少女人。”張紹回道:“懇請太子把俘獲的匈奴女人都給兄到太子城,到時我再令将士們把這些女人都給收到房中。街市上經營商鋪的可以是女人,經營酒館的也可以是女人。這裏是大軍掌管的城池,即便都是女人在外做事,想必也不會有人不開眼到在這裏惹事。”
捏着下巴,曹恒想了一想問道:“你認爲這件事的可行性有多少?”
“回太子話,我覺着有十成。”張紹說道:“将士們出征在外,太子城既然以後成了他們的根基,他們當然會在這裏安家。如今太子麾下将士足有十多萬人,每人在這裏安置一個女人,城内也有十萬住戶。”
“你倒是會想主意。”曹恒點頭:“不過這麽一來,賦稅可就得終身減半,至于徭役也是徹底廢止了。”
“賦稅減半沒有問題,徭役卻不能廢止。”張紹回道:“将士們生養子嗣,将來還不知道其中有多少會成爲軍中勇士。那些最終沒有從軍的,還是要讓他們參與徭役才成。”
“像你這麽安排,将士們可不會念你的好。”曹恒微微一笑,對張紹說道:“不過太子城已經交給了你,至于怎樣打理,那是你的事情。還有就是,除了這裏的常駐兵馬,其他将士隻能成爲過客,不可在這裏安家。”
張紹錯愕的問道:“太子爲什麽不許其他将士在這裏安家?”
“人隻能有一個家。”曹恒回道:“倘若他們的家太多,行軍的時候也就不再懂得該想念哪個家。沒有想念,将士們對獲勝奏凱也就沒了念想。一支大軍,最讓人擔心的就是沒了精氣神。想念也是提升士氣的重要因果,我可不希望等到鼓舞士氣的時候,提起他們的家人,他們會迷茫到不懂得想哪裏的家人才好。”
“還是太子看的通透。”張紹躬什向曹恒一禮:“我這就去安排,必定會在最短的時日裏,把太子城壯大成爲人聲鼎沸的大城。”
曹恒點了點頭:“你先去吧。”
張紹離開後不久,曹毅來到曹恒的書房。
進屋之後,他對曹恒說道:“皇兄,去卑派人來了。”
“他派人來見我,無非是想要與我講和,請我不要發兵河套,給他們喘息的機會。”曹恒向曹毅問道:“你覺得我該不該見來人?”
“皇兄要是不想見,我給打發掉也就是了。”曹毅回道:“我倒是覺着,皇兄見與不見匈奴人,并沒有什麽要緊。”
“你果真是這麽想?”曹恒微微笑着,向曹毅追問。
“确實是這麽想。”曹毅回道:“見了也是要去河套,不見也是要去河套。說不準見到來人,還會惹皇兄不爽快。不如把他們打發走了……”
“先把呼廚泉請來。”曹恒說道:“呼廚泉畢竟是匈奴大單于,去卑派來了使者,理應有他在場。”
曹毅應了卻并沒有親自前去,而是吩咐一名衛士去請呼廚泉。
衛士奉命離開,曹毅向曹恒問道:“來的匈奴人是要見皇兄,怎麽還要把呼廚泉也給請來?”
“我剛才不是已經說了,呼廚泉畢竟是匈奴單于。”曹恒回道:“去卑雖然僭越了單于之位,畢竟名不正而言不順。前來見我的匈奴人見到呼廚泉,多半會心生愧疚。有他在,倒是會省了我的不少心思。”
“皇兄是要用呼廚泉鎮住前來求見的匈奴人?”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曹毅問了一句。
“難道你不認爲呼廚泉可以做到?”曹恒微微一笑,向他反問。
“呼廚泉雖然近來也是立下不少戰功,可他的威望畢竟太差。”曹毅說道:“除了他率領的匈奴人,三軍将士還真沒把他看在眼裏。就連如今在去卑治下的匈奴人,也是不怎麽把他看在眼裏。他這位大單于,做的可真是憋屈的很。”
“你也知道他在大單于的位置上坐的憋屈,我們就更不能給他添更多的堵。”曹恒笑着說道:“我們要讓他心情順暢,覺着返回河套奪回大單于之位指日可待。隻有呼廚泉有了這樣的心思,我們以後才能更好的利用他,才能讓他死心塌地的爲大魏辦事。”
“皇兄說的通透明白,我也懂得這些道理。”曹毅問道:“是現在把匈奴使者帶來,還是等呼廚泉也來到,才把他們帶到皇兄面前?”
“去卑派來的是什麽人?”曹恒問道:“他總不會從匈奴随意找了幾個人,就來做求見我的使者?”
“雲中一戰,把匈奴人的膽氣給打到沒了。”曹毅回道:“呼廚泉當然不會随意挑選幾個人就來求見皇兄。這次來的,是匈奴左大都尉。”
“看來去卑還真是有着不少誠意。”曹恒點了點頭,沒有再多說什麽。
沒過多久,衛士領着呼廚泉來到。
他見禮之後,曹恒說道:“去卑派來了使者,我覺着有必要請大單于在一旁坐鎮,所以才令衛士請你過來。”
“去卑派了使者過來?”聽說從去卑那裏來了使者,呼廚泉眉頭一皺,沒什麽好氣的說道:“他這次派人過來,應該是想請太子不要出兵河套……”
“單于覺着我會不會那麽做?”曹恒打斷了他。
“當然不會。”呼廚泉說道:“去卑這麽做不過是施了個緩兵之計,太子當然不可能中了他的詭計。”
“既然知道我不會中他的詭計,你又在擔心什麽?”曹恒微微一笑,對他說道:“請你過來,不過是要你在一旁鎮着,看看去卑派來的人會說些什麽。”
“是我多言了。”曹恒明确表示他不可能放棄進軍河套,呼廚泉放心不少,告了個罪,在一旁坐下。
曹恒向曹毅吩咐:“你去把去卑的使者給帶來。”
曹毅離開後,曹恒又問呼廚泉:“單于認不認得如今的匈奴左大都尉?”
“我離開河套已經多年,如今匈奴的大都尉應該也早就換了别人。”呼廚泉回道:“我可能不會認得。”
“大單于說的是,看來隻有見到,才知道是不是認得。”曹恒點了點頭。
片刻之後,曹毅領着幾名匈奴人來到。
讓曹恒感到詫異的是,到了門外,帶頭的匈奴人居然吩咐另外幾個人在外面稍遠的地方等着,他獨自進了前堂。
走進來的匈奴人身量不高,他向曹恒見禮:“見過大魏太子殿下!”
“隻是向我見禮,難道沒看見你們的單于就在一旁?”曹恒嘴角帶着怪異的笑容,向左大都尉問了一句。
更讓他詫異的一幕出現了,聽說旁邊坐着的是匈奴單于,左大都尉居然轉過身,半跪在地上行了個大禮:“匈奴左大都尉見過大單于!”
他的舉動讓曹恒和呼廚泉都是一臉錯愕。
呼廚泉問道:“你是去卑的手下?”
“曾經是。”左大都尉回道:“不過從今天起,我将是大單于的麾下。”
去卑派來的人,居然莫名其妙的向呼廚泉宣誓效忠,倒是讓呼廚泉和曹恒都始料未及。
還不是太相信他誠意的呼廚泉又問了一句:“難道去卑對你不好?他派你來到太子城,你居然不爲他提出條件,反倒向我效忠,究竟是鬧的那出?”
“回大單于話,去卑悍然出兵雲中,不顧大匈奴生死,已是成了大匈奴的罪人。”左大都尉回道:“身爲匈奴人,我當然不能坐視不理。可我在大匈奴的位置太低,即便動用部衆也不能把他怎樣。趁着這次來到太子城,我正是打算向大單于效忠,引領大軍進入河套,讨伐去卑!”
說着,他從懷裏掏出了一副地圖,雙手捧着遞向呼廚泉:“這副地圖上,标注着王庭的位置,可以助太子殿下與大單于擊破去卑。”
呼廚泉上前接過地圖,看了一眼,又雙手呈遞給曹恒:“太子,這副地圖确實是河套的地圖,隻是不知道匈奴王庭的位置可否正确。”
曹毅從呼廚泉手中接過地圖,轉交給了曹恒。
展開地圖看了一眼,曹恒随手把它放到一旁,向左大都尉問道:“你說實話,爲什麽要背叛去卑?”
“我剛才說的都是實話。”左大都尉當然不肯說出在匈奴王庭發生了什麽。
“來人!”曹恒向門外喊了一聲:“把這個不肯說實話的匈奴人給我拖下去,砍了!”
兩名衛士走了進來,上前就要拖拽左大都尉。
被衛士架住,左大都尉連忙喊道:“太子要問什麽,我都知無不言……”
擺了下手,示意衛士退下,曹恒又問:“說一說,你爲什麽要來投效我和大單于?”
“回太子殿下。”左大都尉低着頭回道:“早先右賢王劉诰升爰提議采用緩兵之計,派人起來與太子講和,以此達到讓去卑休養生息的目的。等到去卑操練了勇士,他會再次挑戰大魏。原本是右賢王要來求見太子,可去卑卻不舍得他的兒子,把我給派了來。不僅如此,他還以我的家人要挾,要我在無法說服太子殿下的情況下行刺……”
“行刺我?”曹恒冷笑了一聲,對左大都尉說道:“要不你來試一試。”
“大魏太子不僅智略過人,沙場之上決勝千裏,而且勇武也是冠絕天下,世人沒幾個不知。”左大都尉回道:“我知道要是依照去卑的要求,我是必死無疑。而且我死後,家人很可能會淪落爲他人奴婢,我又怎麽肯爲他賣命?相比于去卑,據說大單于要仁義的多,我當然會選擇前來投效。”
“這個說辭倒是說的過去。”曹恒點了點頭,随後又問了他一句:“你投效了大單于,家人怎麽辦?”
“太子要是可憐我,可以宣稱我已經被殺。”左大都尉回道:“我的家人有右大當戶照應,一時半會也不會出什麽岔子。”
“說你被殺,還不如說你被關了起來。”曹恒說道:“你也不要太過張揚的向外宣稱已經投效了大單于,這件事我和大單于會爲你按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