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的火藥,除了用在戰場上,也有一部分曾被曹铄投放在了煙花工坊。
過去逢年過節,人們總是會把小竹節投放在火裏,發出“噼噼啪啪”的響聲,用來慶賀年節。
自從有了煙花工坊, 人們慶賀年節燃放的已經換成了工坊裏生産的爆竹和煙花。
煙花不僅用在逢年過節,即便是戰場上,也同樣适用,隻不過戰場上使用的煙花,都是那種隻能投放一顆的照明彈。
不同顔色不同數目的照明彈,投放到半空, 用來彼此傳遞訊息。
夜色深沉, 城牆外燃燒了整天的大火終于熄滅了。
焚燒屍體的焦臭味在城牆内外萦繞着。
大火熄滅, 匈奴人很可能會再次發起進攻。
淩統站在城牆上,親自坐鎮指揮将士們提防匈奴人的進攻。
就在他做了好迎擊匈奴人的打算時,身旁的副将指着天空:“将軍快看!”
扭頭看向夜空,淩統看到幾顆照明彈劃破了黑暗,就像是由下而上飛起的流星,給濃重的夜色帶來了一片光亮。
夜空中接連飛起三顆顔色不同的照明彈。
淩統說道:“兩綠一紅,文将軍是在催促我們盡快與匈奴人決戰。”
“怎麽回應?”副将問了一句。
“先把城門打開,引匈奴人過來進攻。”淩統說道:“城頭上多備滾油,等到匈奴人沖殺上來,再給淩将軍回應,請他三四個時辰以後帶兵前來圍剿左谷蠡王。”
“我明白了。”副将領命,随後跑下城頭。
飛熊營早就做好了打開城門在城門口剿殺匈奴人的打算,他離開城頭後沒有多久,城門緩緩打開。
正打算下令讓勇士們發起沖鋒的左谷蠡王很快發現成樂的城門打開。
他身旁的一名匈奴頭領說道:“大王,魏軍把城門打開,看樣子倒像是在請我們進城……”
“世上哪有這麽好的事情?”左谷蠡王說道:“魏軍打開城門,很可能是引誘我們過去, 一旦勇士們向城門發起進攻,很可能會着了他們的道兒。”
“可是強攻城頭, 我們又始終難以有所建樹。”頭領說道:“既然他們把城門打開,不如下令讓勇士們發起總攻,說不準還能憑借着人多的優勢攻進城去。”
左谷蠡王點了點頭。
雖然知道城門打開,是魏軍在引誘他們,擺在他面前的也确實沒了其他選擇,他隻能下令讓勇士們朝着城門發起猛攻。
“傳令下去。”左谷蠡王吩咐匈奴頭領,要将士們攻破城門,天亮之前把成樂給我拿下來。
匈奴頭領領命。
當命令傳達給勇士們的時候,左谷蠡王所部勇士,一個個都感覺到了死亡正朝着他們逼近。
要是魏軍沒有進一步的打算,根本不可能把城門打開,像是在請他們進城一樣。
既然魏軍有着打算,洞開的城門對匈奴人來說無疑是一張張開了的猛獸巨口。
沖上去和自己投進野獸的嘴裏并沒有什麽區别。
城牆外面熊熊燃燒的烈火已經熄滅,匈奴勇士卻都很清楚,那裏被焚燒的是曾經一同并肩作戰的族人。
前幾天還彼此打過照面的人,如今已是成了灰燼,雖然離城牆還有不近的距離,每一個匈奴人卻都感覺到隐約能夠聞見皮肉燒焦的味道。
悠悠号角在匈奴人的營地裏響起,除了左谷蠡王身邊的一群衛士,幾乎所有匈奴人都上了戰馬,準備向成樂發起沖鋒。
望着洞開的成樂城門,匈奴人心底是忐忑不安,與此同時,守城的飛熊營将士也是同樣的緊張。
他們倒不是緊張敵人的強悍,也不是緊張匈奴人人數衆多。
飛熊營将士的緊張,是帶着戰鬥來臨的興奮。
洞開的城門洞裏,擺放着很多用來阻擋騎兵的鹿角,在城門内側,也圍着不少鹿角,匈奴的騎兵沖殺上來,強勁的勢頭會被鹿角給擋住,隻要他們沒了沖鋒的勢頭,飛熊營将士在城門内側向進城的匈奴人展開合圍,很容易把匈奴人給滅殺在城門附近。
城門附近的飛熊營做好了在城門附近與匈奴人決戰的準備,城頭上的将士們也擡來了一桶桶油料,擺放在火堆上加熱。
火苗舔舐着加熱油料的大鍋,很快冰冷的油料就成了滾燙的熱油。
将士們緊握着兵器,一雙雙眼睛死死的凝視着城外。
号角已經響起,匈奴人的進攻也即将來臨,每一個飛熊營将士都很清楚,今晚的一戰将是他們滅殺這支匈奴大軍的最後一戰。
最後一站的來臨,倒不是因爲敵軍過于強大,而是飛熊營将士們很清楚,文鴦和呼廚泉率領的大軍已經逼近到成樂附近。
要是不借着最後的時機多殺匈奴,等到他們來了,匈奴一旦喪失鬥志向呼廚泉投降,再想厮殺可就沒了機會……
号角聲越來越近,遠處的黑暗中傳來如同雷鳴般的轟響,匈奴人發起了進攻。
淩統喊了一聲:“将士們,守住城頭,等到匈奴人進城,給我把滾油全都倒下去,然後用火箭射殺他們。”
下達了命令,他轉身朝城下跑去。
副将連忙問道:“将軍要去哪裏?”
“匈奴人來了,過了今晚或許還要等很久才能殺場過瘾的。”淩統對副将說道:“我今晚也要與将士們一同殺個痛快。”
“将軍是将士們的主心骨,雖然我軍做好了部署,可阻截匈奴人兇險重重。”副将說道:“将軍還是留在城頭,我帶着将士們與匈奴人厮殺……”
“你是打算和我搶功勞不成?”淩統嘿嘿一笑,向副将問了一句。
被他問了愣了一下,副将回道:“将軍這是說的哪裏話,我怎麽可能與将軍搶功勞……”
“我也知道你不會,不過既然你不打算和我搶功勞,那就守在城頭上,給我把石頭、滾油和箭矢全都用出去。”淩統說道:“等到文将軍和呼廚泉率軍趕來,城頭上不能留下哪怕一塊石頭、一鍋滾油,甚至連一支箭矢也不要留下!我們能殺多少匈奴人,今晚就殺多少。如今殺的多了,等到将來匈奴人就會更加聽話,陛下的融合大計也更容易達成。”
“可是……”副将還想再說什麽,淩統卻不再給他機會。
擺手止住了他,淩統說道:“你也不用和我多說其他,依照我的吩咐去辦就好。”
“我明白了。”知道無法說服他,副将隻好答應了,随後對淩統說道:“還請将軍萬萬珍重。”
“放心好了。”淩統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心裏有數。”
淩統下了城牆,副将向城頭的飛熊營将士們喊道:“将軍有令,等到匈奴人沖殺上來,把所有的石頭、滾油和箭矢全都用光。哪怕一支箭也不要留下!”
将士們呐喊了一聲,一個個張弓搭箭瞄準了正往這邊沖來的匈奴人。
匈奴人已經到了箭矢的射程之内,卻沒有一個魏軍松開弓弦。
倘若城門還在緊閉,匈奴人進入箭矢射程,當然是要發射箭矢射殺他們。
可如今城門洞開,淩統是要引匈奴人攻進城門。
進城的時候,匈奴人就在城下,近距離發射箭矢,每一個飛熊營将士都有信心可以一箭射殺一名匈奴……
雷鳴般的轟響越來越近,夜色中已能看到沖鋒中的匈奴人和他們馬蹄卷起的塵煙。
洞開的城門内,淩統提着兵器,在他身後是緊緊握着兵器正等待着匈奴人沖進城的飛熊營。
終于,匈奴人沖進了城門,最前面的匈奴人剛進城門洞,就被擺放在那裏的鹿角撞上,連人帶馬飛了出去。
跟在後面的匈奴人如同潮水一般湧了上來,前面的撞上鹿角,而後面的卻根本沒有停下的打算。
匈奴人呐喊着,利用人多勢衆,撞開了鹿角,沖進了城門。
城門内也擺放着不少鹿角,當匈奴人把所有鹿角撞開,正要往裏深入的時候,淩統兵器前指喊了一聲:“将士們,跟我殺!”
淩統一聲令下,早就等到不耐煩的飛熊營将士發了聲喊,朝着匈奴人撲了上去。
沖進城的匈奴人被飛熊營擋住,城門外的匈奴人也是黑壓壓一片,正極力想要沖進城去。
城頭上,副将率領将士們把一塊塊石頭投了下去。
聚集在城門外的匈奴人太多,每一塊石頭投下去,至少也能砸到一名匈奴……
滾油、滾木、石頭像是雨點一樣往城外的匈奴人之中落去,城頭上的飛熊營還不忘朝着敵方發射箭矢。
擁堵的匈奴人無法逃避,隻能在城頭飛熊營的攻擊下成片倒下。
有些匈奴人擡來了雲梯,想要借着雲梯向上攀援,可守着城牆的并不是一般的将士,而是魏軍中的精銳飛熊營。
假如不是在守城,僅僅隻是雙方在曠野上展開厮殺,五六個匈奴也不一定能鬥得過一個飛熊營。
何況此時此刻,匈奴是在攻城,而飛熊營則是守方。
占據着地利,飛熊營殺的那是一個爽快。
沿着雲梯向上攀援的匈奴人,在飛熊營的反擊下,像是下餃子一樣掉落下去。
城門洞附近,淩統揮舞兵器殺的那是一個爽快。
雙方撞擊在一處,他已經記不清究竟殺了多少匈奴人,隻知道每次揮舞兵器,都能取走一名匈奴人的性命。
匈奴人發起了攻城,喊殺陣陣傳出很遠。
率領大軍已經快到成樂城外,文鴦和呼廚泉都聽見了震天的喊殺聲。
呼廚泉對文鴦說道:“這場厮殺想必是十分慘烈……”
“慘烈是肯定的。”文鴦顯然對淩統有着不小的信心,他對呼廚泉說道:“等到我們破了左谷蠡王,将士們埋葬屍體也得耗費不少時辰。”
“将軍說的是。”呼廚泉點頭說道:“要是每一戰都像這樣厮殺,等到擊破去卑,雙方的損失可都不會太小……”
“大魏的損失當然不會小。”文鴦回道:“可是去卑悍然發兵奪取雲中,要是不讓他知道大魏将士的厲害,他又怎麽可能消停的下來?”
“去卑奪我單于稱号,我必定不會饒他。”呼廚泉咬着牙說道:“這次來到雲中,我必定要取了劉猛的項上人頭,讓去卑也知道,他封的左賢王我可是不承認!”
“單于有着這樣的氣度,又有我們大魏将士從旁相助,難道還用得着擔心不能擊破去卑?”文鴦微微一笑,對呼廚泉說道:“單于和我先在這裏列陣,等到天亮以後,也就是我們出戰的時候了。”
“趁着天黑,滅殺左谷蠡王正是時候。”呼廚泉問道:“爲什麽還要等到天亮以後?”
“天亮以後我們才能看得清戰況。”文鴦回道:“此時夜色濃重,雖然我們知道淩将軍正在與敵軍厮殺,卻弄不清楚敵軍究竟是怎樣部署。要是現在沖殺上去,難免損失不少将士。已經走到了這一步,難道單于還會眼睜睜的看着将士們上前送死?”
“文将軍說的是,是我太焦躁了。”呼廚泉應了一聲。
自從與左谷蠡王遭遇,文鴦好似就在一直拖着與敵軍交戰的節奏。
好幾次明明可以趁機滅掉左谷蠡王,可他卻偏偏沒那麽做,把決戰的機會交給了淩統。
呼廚泉倒不是在意功勞,他在意的是盡快消滅左谷蠡王,從而收編左谷蠡王所部勇士。
隻要有了這些勇士,以後進入河套,他手下就有足夠可用的兵馬……
夜色中,呼廚泉和文鴦并騎而立,眺望着遠處的戰場。
文鴦突然向呼廚泉問了一句:“我聽說屠各匈奴與匈奴之間是世仇,不知有沒有這麽回事?”
“文将軍知道的果真不少。”呼廚泉回道:“屠各匈奴曾經是北匈奴的一部,當初北匈奴退往漠北,我們南匈奴協助大漢追擊,屠各匈奴被留在了大漢境内。兩三百年以來,漢軍和匈奴勇士都曾試圖剿滅過他們,隻可惜并沒有徹底給他們滅掉,以至于他們還有自己的單于……”
“當年陛下擊破匈奴,屠各趁機去了河套。”文鴦說道:“等到我們也進入河套,單于不妨給他們收編,反正都是匈奴人,以後也不應分個彼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