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琳是當年的“建安七子”之一,才情當然不是一般人可比。
得到曹铄吩咐,他當即揮毫潑墨,不過頃刻間一篇有關曹恒的诏書就洋洋灑灑出于他的筆下。
寫完了诏書,他雙手捧着遞給曹铄。
曹铄看了,帶着笑容滿意的點頭, 随後把诏書轉交給郭嘉:“奉孝看看,孔璋才情果真非同一般人可比,不過片刻寫出的這篇诏書已是足以令天下人對太子仰慕欽佩。”
郭嘉接過诏書,看了之後說道:“隻要這道诏書昭告天下,再有惡毒小人企圖混淆視聽,怕是不會有人相信他們的言辭。”
“要不要添上一句, 凡是惡意中傷太子者,以散播謠言問罪?”曹铄問了一句。
“不用。”郭嘉回道:“陛下隻要把這道诏書傳達下去,即便不向那些人問罪, 他們也是不會得到世人認同。倘若他們堅持散播惡毒言論,隻需讓人假扮百姓動手揍上一頓,其他人就會一擁而上,即便不給打死,至少也會打殘。”
“要是真有像那樣唯恐天下不亂的,打死打殘也是不再可惜。”曹铄點頭:“絕對不能讓不該有的言論占據主導,更不能讓他們的惡意中傷動搖了太子地位。”
“陛下吩咐的我明白了。”郭嘉回道:“有了這道诏書,其他不用陛下勞心,我來解決就好。”
“有勞奉孝。”曹铄說道:“你倆辛苦,先各自回去忙自己的事吧。”
郭嘉和陳琳起身告退。
離開房間,陳琳向郭嘉問道:“陛下要我突然前來寫這麽一道诏書,難不成真會有人惡意诟病太子,唯恐天下不亂?”
“世上人有千千萬,總有那麽幾個唯恐天下不亂的。”郭嘉回道:“大魏雖然得了天下,卻還是會有人認爲天下尚未穩固,隻要煽動百姓, 終究還是能鬧出一些亂子。”
“天下已經穩固, 百姓安居樂業,誰還會蠢到跟着那些人做些沒有必要的事情?”陳琳不解的說道:“除非百姓是真的傻了。”
“這個世上無論什麽時候都不會缺少傻子。”郭嘉微微一笑,對陳琳說道:“孔璋剛才那道诏書,着實是寫的漂亮。這道诏書一旦傳達天下,别說那些企圖惡意中傷太子的小人無法見縫插針找到借口,天下百姓對太子也一定是多了幾分信服。”
“陛下對太子還真是煞費苦心。”陳琳說道:“太子讨伐異族,陛下在長安給他收拾殘局,也是十分不易。”
“當年陛下領軍南征北戰,他的背後可就沒人肯收拾爛攤子。”郭嘉說道:“武帝還在的時候,也是時常會對陛下産生懷疑。爲陛下說話的幕僚和将軍越多,武帝心中的懷疑也就越深。直到臨終,他才明白,真正适合接管曹家大權的也隻有陛下一人而已。很多言論,其實都是當年的二公子暗中散播。”
郭嘉說的武帝當然是指曹操。
曹铄登基以後,追封曹操廟号魏武帝。
廟号是皇帝死後,下一任皇帝追加,所曹铄也不知道等到他百年以後,自己的廟号究竟會是什麽。
提起當年曹操對待曹铄,郭嘉心中不免一陣唏噓。
曹操其實也是個疼愛兒子的父親,尤其是到後期,他越來越認定曹铄就是繼任者,隻不過沒能把控住曹丕的野心,以至于有了邺城之亂。
曹铄當年并沒有在曹操死後立刻向曹丕下手。
雙方實力相差太多,曹铄一旦下手,必定碾壓曹丕。
而那時曹丕做的惡事雖然足以讓他死上百回,可曹铄一旦那麽做,總是會有一些站在道德制高點的人跳出來攻讦污蔑。
地位還不是特别穩固,曹铄冒不起這樣的風險,隻能暫時退回壽春,先讓曹丕折騰一段日子。
等到曹丕折騰的差不多,讓許多人對他失望到極點的時候,曹铄再反悔邺城把他一舉拿下,才可以斬草除根永絕後患。
郭嘉真正認定曹铄适合接管曹家大權,從而一統天下成就千秋功業,正是從那件事開始。
身處高位,不僅僅是要對必須鏟除的對手心狠手辣,還得懂得隐忍。
往往看起來可以輕易碾壓對手的時候,恰恰是最不适宜碾壓的。
曹铄當年就是很好的把握了這個度,才在殺了曹丕以後,仍然能得天下民心,才能最終一統大魏,從而破東吳、滅蜀漢,最終完成統一,替代了漢室,建立大魏王朝。
相比于當年的曹铄,太子曹恒對敵人确實是做到了心狠手辣,可他畢竟還是年輕,而且生長的環境也與曹铄大有不同。
身在關外,曹恒考慮最多的是怎樣擊破異族,根本沒有顧忌過在征讨的過程中,做了一些不該做的事情,要用什麽法子挽回影響。
這些當然隻有身在長安的曹铄爲他去做。
作爲皇帝,也作爲太子的父親,曹铄這樣做,無非是告訴後宮和整個天下,繼承大魏皇權的隻能是太子,任何人都不要試圖動搖太子的地位,因爲在太子的背後,始終站着他這麽一位大魏的皇帝!
郭嘉與陳琳離開,曹铄也走出了房間。
房間裏傳出了曹铄的聲音:“把陳公台請來。”
大魏立朝,陳宮被封爲大司空,主管建造以及農林稼穑。
大司空位列三公,東漢末年,三公被架空,到曹操時代,丞相替代了三公輔政。
爲免權臣隻手遮天,曹铄登基建立大魏朝以後,重啓三公九卿制,丞相與三公相互制衡,以此達到朝堂穩固的目的。
陳宮奉诏來到。
曹铄示意他坐下,随後問了句:“蓬萊最近怎樣?”
“回禀陛下。”陳宮回道:“蓬萊工匠研發新式軍械,自從新式大炮投入以後,進度已是很快。”
“我知道軍工進度不慢,要緊的是民生。”曹铄說道:“他們對民生研發,有沒有新的進展?”
“民間所需耗費并不是蓬萊重中之重。”陳宮回道:“蓬萊工匠還真是沒有加以研發。”
“即刻從各地搜尋擅長算術、機關術等技能的人才。”曹铄說道:“在各地開辦學校,大魏需要的并不僅僅隻是爲了做官而讀書的人才,還需要很多有着專業技能的人才。各個領域都有人才鑽研科技,才能促使大魏飛速發展。我要的是一個在各方面都領先于其他地方的大魏朝,而不是僅僅敦促士子讀書做官的大魏朝。”
“陛下的意思我明白。”陳宮回道:“這些事情一直在籌措,隻是進度有些緩慢。畢竟很多人都認爲,讀書就是爲了做官。”
“讀書就是爲了做官。”曹铄笑着搖頭:“從今天起,他們的這些想法可是錯了。我不會以六韬取官員,更不會以文采選官員。凡是官員,必須從地方坐起。穩紮穩打爲地方做不不少切實有效事情并且在離開地方時,名下沒有爛尾工程的官員,才可能得到提拔。憑着一篇文章就能被朝廷選中爲官的日子,早就該一去不複返了。你該考慮如何建立新式學府,根據每個人不同的特長,由他們自己選擇所學專業。要讓天下人都知道,僅憑文章很難走上仕途。想要成爲大魏官員,必須在某個領域有所成就。大魏要的人才是不拘一格,而不是拘泥表面。我這麽說,你可能明白?”
“我清楚陛下的意思。”陳宮低頭回道。
“剛才我和丞相商議了一件事,打算從被向南開鑿大運河,以便日後漕運。”曹铄向陳宮問道:“你覺得這件事是否可行?”
陳宮說道:“中原一帶江河多是由西而東,陛下要從北往南開鑿運河,耗費的人力财力可是不小。”
“我當然知道耗費不小,可是運河開鑿,卻是功在當代利在千秋。”曹铄說道:“或許運河動工,我将成爲在後世某些史官陛下窮奢極欲的暴君,可我卻很清楚,往往暴君辦的事情,才是能給世人帶來無盡好處的。”
“倘若陛下肯寬限工期,而且把河道分到地方,由各地負責開掘,或許會好一些。”陳宮回了一句。
曹铄眼睛一亮,向他問道:“公台請把話說明白一些。”
“由南往北然後入海,運河要是起到連通南北的作用,必須貫通不少江河。”陳宮回道:“把開掘的任務交給各地,嚴令征用民夫時常不得超過一個月。每月輪換不同的民夫,參與開掘運河的民夫發放錢糧,限時工期五年,或許不至于勞民傷财。”
捏着下巴想了一想,曹铄問道:“限時五年,地方官府萬一從中克扣民夫薪資口糧,罪過豈不是還要落在我的頭上。”
“所以在開鑿運河的同時,需要多勞煩監察司、大理寺等官府。”陳宮回道:“凡是地方官員,從村長、亭長到縣令、郡守,甚至各地刺史,隻要發現克扣民夫薪資、口糧者,一律嚴懲。以重律約束官員,以寬仁對待民夫。陛下就不會再爲地方惡吏背負罪名。”
曹铄點頭。
他當然清楚,曆史上很多所謂的暴君,其實下達的政令并沒有什麽問題。
所以最終演變爲勞民傷财好大喜功,無非是地方官吏在行使職權的時候,無限擴大了他們權限,甚至還從中撈取好處,把朝廷撥發下去的錢糧收入囊中,以達到中飽私囊的目的。
貪官污吏做的這些事情,往往都會被栽到皇帝的頭上。
要說這些皇帝,替貪官污吏背負罪名,虧也不虧。
倘若他們從開始就行使監察職權,把貪官污吏扼殺在搖籃中,讓地方官吏不敢對投入的工程款項不敢動歪念頭,也就不會鬧到民不聊生的境地。
“公台說的沒錯,監察司和大理寺那邊我親自交代下去。”曹铄又向陳宮問道:“農莊如今推行的怎樣?”
“早先陛下在洛陽城外推行的農莊,如今已經開始獲利。”陳宮回道:“農莊所需耗費不多,所得卻要比一般的村莊多了數倍。如今各地都在推行農莊,想必用不了兩三年,大魏境内隻有農莊,再不會有散亂的田園。”
“如今大魏的産業,多半還是靠着農業。”曹铄說道:“其實你我都很清楚,僅僅隻是依靠農業,大魏朝根本不可能完全強盛起來。我們需要擴建各地城池,在城内建造工廠以及其他産業。把更多的人口吸引到城内,以工業代替農業。”
“要是依照陛下設想,到時各個城池怕是會人滿爲患。”陳宮回道:“而鄉野之間的田地,怕是多半無人耕種。”
“種田,每年不過三四個月而已。”曹铄說道:“農忙的時候,農夫還有些事情可做,一旦等到農閑,他們每天都是遊手好閑,幾乎無事可幹。像這樣平白的耗費人力,難道公台就不覺着可惜?”
陳宮錯愕的向曹铄問道:“敢問陛下的打算究竟是……”
“鼓勵生養,擴建城池。”曹铄說道:“把大魏的建設重點放在工業和非工農的另一産業上。至于農業,像農場那樣的莊園化已經可以滿足百姓所需。江淮、中原等地,水陸航運發達,地勢相對複雜,不太适宜發展農業。土地交給農場經營,在那裏卻要把重點放在工業和其他産業上。北方平原,沃野千裏,地勢平坦,才是真正施行農業的最佳地帶。至于南方蠻夷地帶,交代淩雲閣和望月樓,要他們派出遠航商船,四處找尋其他有人生活的大陸。一旦找到,與那些地方通商。不肯通商的,下令海軍遠征,把他們打到願意通商爲止。各地依據自身條件發展不同的經濟主體,早晚有一天,大魏會成爲世上最強大的王朝。”
“陛下交代的我都記下了。”曹铄吩咐的這些,陳宮有不少還沒想的太明白,尤其是最後一條,發展南方居然要商船和海軍并進,确實是他以往從來沒有考慮過的。
“大魏朝的大司空,和以往任何朝代都是不同。”曹铄接着對陳宮說道:“公台身上的擔子可是不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