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從洛陽送來的命令,曹恒率領大軍離開了雲中城。
留守雲中城的,是一批才從并州調來的人馬。
雁門關原先就屬于并州,隻因并州投效曹铄較晚,這裏的經濟、軍事相比于幽州都要落後,而羯人又在關外襲擾不休, 所以才把雁門關一帶交給幽州統轄。
羯人已經被滅了,曹恒認爲雁門關以及雲中城這些原先隸屬于并州的地方,也該歸還了。
離開雲中城,他和魏延并騎而行。
跟着曹恒和魏延的,還有數萬魏軍以及二三十萬羯人女子。
爲了防止羯族女人逃走,她們都被用麻繩捆縛着雙手和雙腳。
被捆着雙手雙腳的羯族女人, 前進的時候步幅很小, 也局限了隊伍行進的速度。
回頭看了一眼浩浩蕩蕩的女人大隊,曹恒對魏延說道:“魏将軍,過了雁門關我要先行一步,将士們則會留在關内,後面的路可就隻有你押送這些女人了。”
“雁門關外,我們要擔心殘餘羯人營救這些女人,到了關内,我還有什麽好擔心的?”魏延說道:“長公子能陪着我進雁門關,已經是給了我莫大的幫助。我可不敢再要求其他。”
“我也沒有想到父親會突然傳令,要我返回洛陽。”曹恒說道:“倘若不是父親下了命令,我也不會這麽急着返回關内。”
“長公子有沒有想過,主公爲什麽召你返回關内?”魏延突然問了一句。
曹恒回道:“我确實還沒有想明白,魏将軍認爲會不會和匈奴派去的使者有關?”
“匈奴的使者?”魏延笑着搖頭:“我跟了主公多年,還真沒見他把匈奴或者其他任何異族看在眼裏。異族的使者即便是狀告長公子,主公也絕對不會因此把你召回洛陽。”
“要是和匈奴無關,父親召我回去,能有什麽要緊的事情?”曹恒詫異的向魏延問道。
“難道長公子忘記主公最近要登台祭天,然後登上皇帝之位?”魏延向曹恒問了一句。
曹恒搖頭:“我覺得父親不會因爲這件事, 而把我特意召回洛陽。他叫我回去, 應該是有更重要的事情。”
“長公子認爲會是什麽事情?”魏延笑着問道。
“說不好。”曹恒回道:“我總覺得心裏有些不太安穩,可究竟爲什麽,又說不清楚。”
“其實長公子完全沒有必要爲此煩心,我覺着不會是什麽壞事。”魏延說道:“等到進了雁門關,長公子先行一步。我回到洛陽的時候,你應該還沒有返回這裏。”
“魏将軍認爲我這次回去,不會有任何麻煩?”曹恒向魏延問道。
魏延說道:“當然不會有任何麻煩,追随主公多年,難道我連他這點脾性也不了解?要是主公對長公子完全不管不問,反倒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魏延确實是曹铄身邊的老将,他對曹铄可以說是十分了解。
既然魏延都說曹铄召他回去不會有任何麻煩,曹恒也就放心了不少。
他對魏延說道:“希望真的能像魏将軍說的那樣,父親要是果真找我麻煩,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麽應對才好。”
“長公子先前對魏王脾性把握還算精準,怎麽這會反倒沒了信心?”魏延笑着向曹恒問了一句。
“不知什麽時候回洛陽,我還敢揣測父親意圖,如今知道返回的日子,反倒越發忐忑。”曹恒毫不避諱的說道:“父親要我回去,無非是爲了異族,我在關外雖然做了不少事情,可羯人畢竟還是跑了将近一萬。早先父親給我下達的命令是把羯人徹底抹平。我雖竭盡所能,卻根本沒有做到父親要求的那樣。想到這裏,我就覺着十分惶恐,哪還敢再揣測父親意圖?”
魏延哈哈一笑,對曹恒說道:“長公子不用擔心,我聽說主公召你回去,就料定隻是好事,絕對不會是壞事。”
“魏将軍這算不算是安撫我?”曹恒微微一笑。
“當然不是!”魏延回道:“不信長公子到了洛陽再看,倘若是壞事,我與你一同背着。倘若是好事,你可得請我痛飲兩場。”
“不過是飲酒而已,好說。”曹恒很爽快的答應了。
由于有着二三十萬羯族女人,隊伍行進的十分緩慢。
斥候沿途探查,也沒發現有羯族人意圖截取女人的迹象。
其實曹恒從出發的時候就料定不可能有羯人來襲擾他們。
數萬大軍随同,幾乎被屠殺殆盡,如今總人數都不一定過萬的羯人,哪還會輕易跑來送死?
“長公子這次讨伐羯人,也算是把他們給斷了根。”看了一眼身後跟着的羯族女人的隊伍,魏延說道:“這些羯族女人,應該是世上最後一批。從今往後,再想有羯族女人,怕是沒可能了。”
“所以她們雖然數量不少,我仍然會提議父親奇貨可居。”曹恒對魏延說道:“隻要把噱頭給做足,那些想要異族美人的男人,總是舍得掏出錢把她們給買回去。”
“數十萬人,如何奇貨可居?”魏延說道:“中原如今雖然富庶,卻也不是任意一家都能買得起異族美人。長公子還要來個奇貨可居,難道就不怕她們全都砸在手裏?要知道女人會老,當這些羯族女人老了,白送怕是都沒人會要。”
“那就趁着她們沒老,給他們處理掉就是。”曹恒回道:“即便父親和我都沒有辦法,淩雲閣管事也一定能夠想到法子。”
魏延恍然,這麽多年,曹铄賺錢多半是依靠淩雲閣。
隻要是淩雲閣參與了的事情,再怎樣難以處置的事情,到最後都是能夠有個圓滿的解決。
看來曹恒從開始就想到了要給淩雲閣出個不大不小的難題。
淩雲閣管事這次可是真的有事可做了。
“要是把這些女人交給淩雲閣,他們确實可以給貨賣一空。”魏延回道:“大魏這麽多年,也确實是依靠淩雲閣不少。”
“淩雲閣和望月樓,都是大魏的依靠。”曹恒回道:“當初父親領兵征戰各地,我也經常去那兩家酒樓,每次去,都覺着所見頗爲新奇。他們的做法,有很多都是我前所未見聞所未聞,也從來沒敢那麽想過的。”
“商人,爲了錢财,當然能想到許多我們想不到的主意。”魏延回道:“長公子也不用過于誇贊他們。不管怎麽說,經商畢竟是賤業,他們無法做官,也不可能成爲官員。”
“我曾問過一些人,商賈爲什麽不能做官。”曹恒說道:“早先确實是像魏将軍說的那樣,隻因他們從事的是賤業。可大魏的商賈卻是不同,他們地位不低。所以不能做官,隻是父親認爲,凡是經商者必重利益。商賈爲了利益,一旦做了官員,很可能會出于自身考慮而損害百姓得失。所以在大魏,商人就是商人,官就是官。隻要家中經商,除非徹底撇棄家族,否則絕對不能步入仕途。”
“看來長公子琢磨的還是通透。”魏延笑着說道:“主公将來能把江山交給你,他應該是可以放心。”
“我是大魏長公子,不管将來怎樣,至少在眼下,很多事情還是需要好好去琢磨的。”曹恒回道:“父親的意圖,要是我不領會清楚,将來又怎麽能夠多爲他分憂?”
魏延點頭,沒再多說。
身爲大魏長公子,曹恒确實有必要把所有的事情都了解一些。
尤其是關系到大魏命脈的商業。
商業是把雙刃劍,它的興盛可以決定整個大魏的繁榮與否。
可一旦商人掌握太多關乎大魏命脈的權力,則很可能在很多領域發展成爲權力爲錢效命。
商人絕不能被劃歸賤業,可對他們也必須要加以管制和約束。
給了地位的同時,又不能讓他們有太多的決斷權,頂多隻能讓他們參與到大魏一些要緊決策的讨論中。
從雲中城出發,隊伍走好十多天才到達雁門關。
早就等在雁門關的楊阜站在關口,遠遠望見浩浩蕩蕩的隊伍開來,連忙帶着一群官員出了關口迎接曹恒。
曹恒來到關口,楊阜迎上,躬身一個大禮:“恭賀長公子得勝歸來!”
“楊刺史近來守關辛苦。”曹恒向他拱了拱手:“最近這些日子,雁門關外可曾有羯人出現?”
“長公子幾乎要把羯人斷根,他們哪有機會來到這裏?”楊阜回道:“雁門關從今往後怕是沒什麽用處了。”
“怎麽可能沒什麽用處。”曹恒說道:“這裏是關口,是異族殺來之後,中原最穩固的防禦。楊刺史可千萬不要小看了它。”
“我小看不小看已經不再重要。”楊阜回道:“再過一些日子,這裏就要移交給并州,我也該返回幽州去了。”
曹恒曾寫信告知曹铄,雁門關本屬并州,如今交給幽州,雖然幽州軍力和經濟都比并州強大,可是長久下去,必定會牽制幽州發展,并州也會因爲很大一片區域歸屬幽州,而無力插手這裏。
依照現有的格局發展下去,将會對雁門關一帶的興盛産生很大的牽制。
一方面并州無法插手,另一方面幽州無心把這裏發展的過于強盛。
到最後倒黴的隻是雁門和雲中等郡的百姓。
曹铄看到那封信的時候,對他的看法深表認同,于是派人來到雁門關,告知楊阜,一旦曹恒獲勝而歸,他鎮守雁門關的職責也将結束,關口将會移交給并州,由并州接管。
楊阜在說到這件事的時候,語氣多少有些失落,曹恒卻笑着說道:“我覺得對楊刺史來說,把雁門關移交給并州确實是一件好事。”
“我也知道是好事。”楊阜回道:“隻是在這裏投入的心血太多,一時半會還有些不舍罷了。”
“同樣的事情放在誰身上都會覺着不舍。”曹恒說道:“楊刺史在雁門關鎮守多日,在這裏流過汗也流過血,陡然有一天調令來了,實在也是……”
“我确實是要離開這裏,可雁門關以後還是歸屬我管轄之下。”楊阜回道:“主公把我調到并州做刺史,而幽州将會由其他人接管。”
曹恒一愣,他沒想到楊阜居然被調到了并州。
幽州投效曹铄的年份比較長遠,它也比并州富庶的多。
楊阜留在幽州做刺史,以後的麻煩也會很少。
可到了并州就完全不是那樣。
并州歸屬于曹铄的年份相對較短,很多地方還沒有走上正軌,百姓雖然眼下也能安居樂業,要說富庶,還真是不怎麽沾邊。
“父親把楊刺史調到了并州?”曹恒詫異的問道:“有沒有給刺史一個說法?”
“我是大魏臣屬,主公調我到什麽地方,我隻管去就好,哪還需要問什麽說法?”楊阜回道:“我倒是聽說長公子也要返回洛陽,不知有沒有得到消息,是回那裏做什麽?”
“父親沒有明說,我也不是很清楚。”曹恒回道:“不管父親怎麽決斷,我隻要依照他的意思去辦,總不會有錯。”
“長公子說的是。”楊阜說道:“主公向來謀慮深遠,他要長公子回去,一定是有要緊的事和長公子商議。我覺着應該不會是壞事。”
看了身旁的魏延一樣,曹恒微微一笑:“魏将軍和楊刺史的看法倒是一樣。”
他随後問楊阜:“雁門關有沒有足夠寬敞的地方,大軍此後要先在這裏駐紮一些日子,魏将軍押送的羯族女人,今晚也要在這裏落腳。”
在關口望見曹恒回來的時候,楊阜已經看到被他帶來的羯族女人。
浩浩蕩蕩的女人,猶如一支人數龐大的大軍,隻不過每個人的手腳都被麻繩捆縛着,讓她們看起來顯得有些凄涼。
半道上,曹恒等人也沒有心思照顧這些羯族女人,很多人看起來污穢的很,即便有一些姿色過人的,也因爲臉上、身上污穢不堪,而讓人産生不了親近的念頭。
朝羯族女人的隊伍看了一眼,楊阜回道:“雁門關倒是可以讓她們在這裏逗留三五天,隻是長久留在此處,恐怕……”
“隻有大軍長久留在這裏,羯族女人明天一早就走。”魏延說道:“主公還在等着複命,我也不坑在這裏多留幾天。”
“逗留一天,雁門關還是能提供場地。”楊阜回了一句。
“兩天。”曹恒豎起一根手指,對楊阜說道:“她們從關外來到這裏,一路上我們擔心有羯人會從中作梗,所以也沒給機會梳洗。雖然是異族女人,可隻要是女人都愛幹淨,總得給她們兩天時間,好好梳洗一下,才可以上路。”
“還是長公子懂得體恤人。”楊阜回道:“連異族女人都能顧慮的如此周祥,難怪在沙場上無往不利。”
“楊刺史這句話說的我就不太懂了。”曹恒笑着說道:“我體恤異族女人,和在沙場上無往不利有什麽關系?”
“對異族女人都能如此心思細膩,到了沙場上,豈不是事無巨細全都逃不過長公子的法眼?”楊阜畢竟是一方刺史,無論怎麽說話,總能給圓的過來。
曹恒哈哈一笑:“楊刺史現在說話是越來越中聽了。”
“天寒地凍,敢問長公子打算要女人們在哪裏梳洗?”楊阜說道:“此時河裏肯定不行,二三十萬人,要是讓她們都在屋裏用水桶沐浴,又不知道會洗到什麽時候。”
“就在屋裏。”曹恒說道:“楊刺史可以選擇兩間房屋,讓木匠趕造出一個半間屋那麽大的木桶。裏面盛滿熱水,讓女人們一批一批的去洗。”
“看守怎樣安排?”楊阜說道:“總不能讓男人去看着她們。”
“說的也是。”曹恒點頭回道:“即便有男人能去看,也隻是我們幾個可用,其他人還是要回避一些才好。畢竟能像我們這樣目不斜視的正人君子已經不太多了。爲免羯族女人洗澡的時候出了什麽變故,還是得找一些當地的女人看守才好。”
“軍戶村裏倒是有些女人可用。”楊阜問道:“敢問長公子,一千人夠不夠?”
“房子有多大?”曹恒滿頭黑線的說道:“要是擠了一千人進去,豈不是要把那裏給撐到炸了?房屋外面就用常備軍兵士值守,隻有裏面安排十幾個女人看着,别讓羯族女人暗中搞出什麽就好。”
“長公子的意思我明白了。”楊阜答應了,随後向一旁的衛士吩咐:“讓人找兩間特别大的房屋,再安排一些木匠,依着長公子的吩咐,分别在兩間屋裏各自打造出一個足有半間屋的巨大浴桶。”
衛士領命離去,楊阜對曹恒說道:“長公子先前住的地方,我沒有讓人入住過。得知大軍将要返回,已經安排人灑掃了幾遍,還請長公子回去歇着。”
“我還留了人在這裏,你讓人去住,我豈能饒你?”曹恒笑着對楊阜說道:“今晚我們在這裏,可要煩勞楊刺史了。”
“長公子說的哪裏話。”楊阜回道:“還不都是應該做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