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恒的命令下達以後,将士們當天就做好了出發的準備。
第二天一早,大軍出發。
天氣寒冷,雪根本沒有融化的意思。
馬匹走在積雪中,大半截馬腿也是埋在厚厚的雪裏。
曹恒催着馬匹向前,他朝左右看了看, 之間姜維等人也是一樣走的很是艱難。
再回頭望去,步行的将士們小半截身子都在雪裏。
他們每行進一步都是十分艱難。
“長公子,照着這樣走,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到達下一個羯人部落。”走了大半天,還是沒有見到羯人部落的蹤影,姜維對曹恒說道:“天色也快晚了,要不我們還是先找個地方駐紮下來再說。”
“依照地圖, 他們的部落應該就在不遠。”曹恒回道:“我們繼續往前, 實在望不見再說。”
“其實我也覺得伯約說的有道理。”陸遜也對曹恒說道:“積雪太深, 就算我們找到了羯人的部落,想要發起進攻也沒那麽容易。我覺得還是先找個地方駐紮下來。等到想出了如何擊破羯人,再繼續行軍不遲。”
“天還沒有黑下來。”曹恒仰臉望了望天空,他對姜維和陸遜說道:“我們現在就駐紮,确實是太早了些。要不等到天黑以後再停下來,你倆認爲怎樣?”
曹恒并沒有堅持一直往前,而是答應了等到天黑以後就駐紮,姜維和陸遜也就不好再多說什麽,隻能跟着他繼續往前。
關外的冬天,夜晚來的很早。
走路了不到半個時辰,眼看天色要暗了下來。
曹恒正打算下令駐紮,他身後的趙統往前一指:“長公子快看,那裏好像有炊煙!”
有炊煙的地方必定是有人家,而在關外,所謂的人家肯定是異族的部落。
遠處炊煙升騰,在已經暗下來的天空爲背景下, 看起來并不是那麽明顯。
“有炊煙的地方應該就是羯人部落。”曹恒對一旁的姜維等人說道:“既然我們已經到了這裏,總不能就這麽駐紮下來, 我覺着還是有必要推進一些,看看那邊究竟是什麽情況再說。”
望見了有炊煙升騰,姜維和陸遜即便是不認同繼續前進,也隻能跟着曹恒往前。
大軍浩浩蕩蕩,他們經過的地方留下了一條又長又寬的印迹。
看見炊煙的時候,曹恒與他身旁的将軍們并不覺得很遠。
可當他們真正走起來,卻發現在大雪中走這麽點路,并不是很容易的事情。
平時或許隻要半柱香就能走完的路程,他們居然走了足足一個時辰。
眼看離羯人的部落越來越近,曹恒卻發現那裏好像有些不太對勁。
指着已經不是特别遠的部落,他向姜維等人問道:“你們有沒有發現那裏有什麽不妥?”
姜維等人順着他手指的方向望過去,也都覺得好像哪裏不太對勁。
“羯人部落,往往插着黑色的旗幟。”曹恒說道:“那邊的旗幟雖然是在夜裏,卻也能看出不像是黑色的。”
“管他什麽顔色,我帶人上前殺一場也就知道了。”典滿說道:“請長公子允許我領着将士們上前殺上一場。”
“典将軍一定小心。”曹恒答應了他的請求。
典滿招呼了一聲,率領兩三千名魏軍朝着部落沖殺上去。
踏着厚厚的積雪,雖然是在沖鋒,可魏軍的動作卻極其緩慢。
他們沒有發出喊殺聲,隻是默默的向前推進,由于要克夫雪的阻力,每個人都累的呼哧呼哧直喘粗氣。
眼看快要沖到部落邊緣,典滿停了下來。
他發現這個部落确實十分奇怪。
進入部落的木門上,吊挂着幾具被割掉了頭皮的羯人屍體,在部落裏面卻是空蕩蕩一片,連半個人影也看不見。
“回去禀報長公子,就說這裏好像已經被人屠過。”典滿吩咐一名兵士回頭。
兵士離去以後,他招了下手,帶着将士們進了羯人部落。
走進部落,典滿和将士們正打算搜尋附近還有沒有活人,兩側的帳篷裏突然沖出數百名壯漢。
壯漢們端着長弓,一出來就瞄準了典滿等人。
突然殺出來的壯漢,讓典滿和他帶來的将士們吃了一驚。
正打算下令沖殺,典滿看清這些漢子的裝束,心情頓時平緩了不少。
張弓搭箭瞄準他們的,正是那群早先得到曹铄命令前去追殺羯人的勇士。
見是他們,典滿喊道:“長公子已經來了,難道就沒有人打算出去迎接?”
他這麽一喊,壯漢中走出一個人。
打量着典滿,這人随後朝張弓搭箭的壯漢們按了按手。
壯漢們紛紛放下長弓。
此人向典滿問道:“來的可是典将軍。”
“正是我。”典滿向那人問道:“你們怎麽會在羯人的部落?”
“回典将軍。”那人回道:“我們追擊羯人,恰好追到這裏,撞見了他們的部落。那些羯人想要進入部落躲避追殺,而這裏的羯人則打算與我們厮殺到底。是我帶着衆人沖殺進來,把羯人滅了個幹淨,如今這裏已經不是他們的部落,而是我們的軍營了。”
“幹得不錯。”典滿點了點頭,對那漢子說道:“讓你的人都散了,你跟着我去見長公子。”
典滿帶着将士們發起沖鋒的時候,曹恒正率領大軍緩慢向前。
他先是得到了典滿派過來的斥候禀報,說是羯人部落好像已經被人清理過,過了片刻,他看見典滿帶着一個人,正往這邊走過來。
帶着一個人走過來的典滿越來越近。
曹恒看清那個人的面容,已經持續好幾天的不放心,總算是被有了個滿意的回饋。
來到曹恒面前,跟在典滿身後的漢子上前見禮:“見過長公子。”
“不用多禮。”曹恒擡了下手,向那漢子問道:“前面的部落是被你們拿下了?”
“回長公子話,是被我們拿下了。”漢子回道:“共計誅殺羯人兩千餘名,除了适齡女子和女童,其餘一律殺光。”
“我還以爲來到這裏會有一場厮殺,沒想到,羯人居然被你們全都給解決了。”曹恒對那漢子說道:“這場功勞我是給你們記下了,至于你們用來兌換好處的羯人頭皮和俘獲的女人。回頭我也會讓人清點一下,先把數目記了,回到雁門關再給你們兌現。”
“追擊羯人,你們損失了多少人?”曹恒突然問了一句。
問起損失,漢子的臉色變得有些落寞。
他低下頭回道:“回禀長公子,這次追擊羯人,我們共計損失了将近一百人……”
“你們出發之前,我已經讓人登記造冊,哪些人戰死,回頭你也去和主簿對一下。”曹恒說道:“決不能讓這些勇士在戰死以後落個不明不白。”
“其實多半不是戰死的。”漢子低頭回道:“受傷之後雖然有草藥,可人躺在雪地裏……等到我們忙活完了手上的事情再去照應,已經都給凍僵了。”
“是我把日子選的錯了。”曹恒對漢子說道:“告訴你的人,他們都可以在羯人的部族裏紮營,此後的幾天不用再去追殺羯人,好好休養。”
“多謝長公子體恤,隻是……”漢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曹恒問道:“隻是什麽?”
“隻是我們殺的羯人并非全部。”漢子回道:“更多的羯人往北逃了。”
“他們要去的是雲中郡。”曹恒說道:“我也是因爲料定了你們會一路追趕上去,擔心出事,所以才領着大軍趕來。好在你們還沒走遠,讓我在這裏遇見。其他不用多說,要你的人好好留在這裏休養。過幾天冰雪消融,随我一同出兵讨伐羯人。”
曹恒下了命令,漢子也不敢違背他的意思,趕緊答應了。
率領大軍朝着羯人部落推進。
到了部落邊緣,曹恒下令:“就地紮營!”
将士們紛紛停下,在雪地中紮起營寨,而曹恒則領着将軍們進了羯人的部落。
漢子引領着他,來到兩頂羯人的帳篷外。
他對曹恒說道:“長公子,我們俘獲的女人全都在帳篷裏面,要不要進去看看?”
兩頂帳篷不是很大,曹恒疑惑的問道:“你們俘獲了多少女人?怎麽就用兩頂帳篷關押她們?”
“羯人不過是一群牲畜,他們哪需要太寬敞的地方。”漢子回道:“我能給她們兩頂帳篷,已經算是格外恩惠了。”
“掀開帳簾,我看一看。”曹恒吩咐了他一句。
漢子走到帳篷前,掀開了帳簾。
當帳簾打開,曹恒往裏看了一眼,頓時覺着腦袋一陣發脹。
帳篷裏黑壓壓的擠滿了人,本來隻能容下幾十個人的地方,居然擠了不下四五百名羯族女人。
由于空間太小,女人們連坐也沒地方坐,都隻能相互挨着站在那裏。
有些人困倦了,幹脆就靠着别人睡着。
而那些被依靠着的,就隻能站在那裏,給别人當成支撐。
當帳簾掀開的時候,帳篷裏的女人紛紛目光空洞的朝着曹恒望了過來。
“這樣可不行。”曹恒對漢子說道:“多給她們分出幾頂帳篷,不是說我厚待她們,隻說這麽擁擠的環境下,她們很容易生病,一旦她們病了,我們還要用草藥醫治不說,也是虧了不少的錢。要知道,活着的女人才能換到好處,她們萬一死了,你們先前的厮殺可就虧了不少。”
漢子聽他這麽一說,趕緊答應:“我這就爲她們安排其他的帳篷……”
“算了。”曹恒擺了擺手:“這件事就不用你去辦了,我會讓人安排。”
他向陸遜交代了一句:“給羯族女人再多安排八頂帳篷,至少可以讓她們睡覺能夠躺下。”
陸遜答應了,帶着幾名兵士,給羯族女人安排其他帳篷去了。
“羯人向來不把中原人當人,你們把他們當成牲畜,我也不會反對。”曹恒對領他來到這裏的漢子說道:“可你們也不要忘了,這些女人對你們來說就是錢。但凡與錢挂上了關系,不好好對待,可就是對不住自己。”
“長公子的話,我記下了。”漢子恭恭敬敬的答應了。
陸遜很快就給女人們又分撥了八頂帳篷。
一群魏軍沖進關押他們的那兩頂帳篷,把許多女人從中驅趕了出來。
被驅趕出來的女人還以爲是生命快要走到了盡頭,一個個悲悲戚戚的哪肯聽話?
魏軍士兵可不理會她們這些。
聽話出來的還好說,對待那些不怎麽聽話的,要麽是扯着頭發拽出來,要麽就是拽着胳膊硬給拖出來。
有好長一段時間,被拖出帳篷的女人哀嚎哭泣着,整個營地都充斥着說不上來的悲楚。
将士們搭建好了營帳,曹恒住的地方當然還像上一個部落一樣,是頭領的帳篷。
将軍們分成兩排坐在帳篷裏。
曹恒的目光先在他們臉上掃了一圈,随後他向衆人問道:“走了一天的路,雖然來到了這個部落,可厮殺卻根本沒有。你們認爲将士們最近這些日子,會不會消停下來?”
将軍們一個個面面相觑,都沒有回應。
“怎麽?”沒有得到回應,曹恒問道:“難道連你們這些帶兵打仗的人,也不知道将士們後面會怎樣做?”
“回長公子話。”陸遜說道:“我覺得無論将士們後面會怎樣想,都可以考慮再不出發。”
“爲什麽?”曹建恒問道:“難道我們就隻能在這裏等着冰雪消融?”
“冰雪沒有消融,大雪把路途都給封了。”陸遜回道:“即便我們讓将士們勉強出發,等到了下一個地方,難道長公子認爲他們還能發起像樣的進攻?”
曹恒被他問的愣了一下,皺了皺眉頭問道:“伯言的意思是,冰雪不融,我們也就不用繼續出擊,隻能眼睜睜的看着羯人繼續逍遙?”
“其實羯人日子過的并半句逍遙。”陸遜回道:“尤其是石邪弈于,他此時一定是像熱鍋上的螞蟻,不知道究竟該怎樣應對我軍才好。羯人數量雖然不少,可我軍卻個個精銳。在長公子手下從來沒有讨到過任何好處,他更擔心的是會不會被我軍擊破,而不是擔心能不能擊退我軍。”
“也就是說,石邪弈于對這場戰事不會抱有什麽希望?”曹恒追問。
“如果我是他,就不會對這場戰事再抱有任何的希望。”陸遜回道:“畢竟他也見識到了,我軍将士戰力如何強悍,豈是憑着他們小小羯人就能抵禦?”
曹恒點了點頭,看向其他人問道:“你們怎麽認爲?”
姜維回道:“我的看法和伯言想差不多,經過這場跋涉,我覺着将士們要是繼續往前,即便不會凍死,也會因爲積雪太深而被困在雪中。如今來到了這裏,又有了個落腳的地方,也是蒼天對我們的眷顧。長公子可不能爲了盡快擊破羯人,而令将士們繼續往前推進。在這裏駐紮一些日子,即便冰雪不會完全消融,至少也要等到薄了一些,我們才好繼續出發。”
“其他人都是這麽看?”曹恒的目光在其他人臉上掃了一圈。
衆将軍先是面面相觑,淩統最先站起來對曹恒說道:“長公子,我覺着姜将軍和陸将軍說的沒錯。将士們今天走的十分辛苦,即便是飛熊營,我也看得出來他們顯現出了疲憊。”
“既然你們都這麽認爲,我要是強令繼續前進,豈不是會被罵成不懂得體恤将士?”曹恒回道:“那就在這裏駐紮一些日子,等到冰雪薄了一些,我們再出發不遲。”
曹恒很輕易就答應了姜維和陸遜的提議,将軍們都松了口氣。
冰雪天趕路,他們本來以爲是沒有什麽要緊,畢竟軍中将士都不是新兵,全是曾在戰場上摸爬滾打的過的老兵。
淩統甚至還率領飛熊營在雪地中阻擊過羯人。
羯人出現在他們面前,可是半點也沒含糊。
難不成大魏的将士還就被羯人給比了下去?
出發前,将軍們是有着這樣的心思,然而出發後,他們卻不是再這麽想。
羯人常年生活在關外,他們對冰雪的适應遠遠要比出生于中原的将士強得多。
漫天冰雪覆蓋了世間的一切。
将士們行軍的時候,眼前是一片皚皚的蒼茫。
他們分辨不清方向,隻能深一腳淺一腳的前進。
才走了一天,很多人的雙腳就已經凍到木了。
要是再多走一天,或許就會有人因爲連續在冰雪中趕路而被活活凍死。
将軍們不願意看到這樣的情況發生,身爲大魏長公子的曹恒,當然也不希望。
其實在向将軍們詢問的時候,他已經做好了打算,要讓将士們在這裏駐紮下來,至少等到積雪薄到一半,再行軍不遲。
前一天,得到出兵命令的将士們滿心歡喜,還以爲會有仗在等着他們打。
來到這個羯人部落,沒想到這裏已經被人拿下,将士們也是覺得十分疲憊,沒了想要繼續行軍的念頭。
曹恒的命令下達到軍中,得知又要駐紮好些天,将士們也沒了先前那種對戰鬥的期待,都默默的住進了才搭建起的營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