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殺羯人的人們,駐紮在離軍營不遠的地方。
将士們停下來紮營,他們也跟着紮營。
自從曹恒率領大軍出關,他們每天都會尾随在後面。
有他們斷後,曹恒還真是省心不少。
奉命來到獵人們的營地,陸遜向迎上來的幾個人問道:“這裏誰是帶頭的?”
“陸将軍。”迎上來的幾個人之中, 有一人回道:“這裏都是自發來的勇士,三五個人就有一個頭領,并沒有哪個是帶頭的。”
“三五個人一個頭領,要是你們遇見數量衆多的羯人,會怎麽對付?”陸遜問了一句。
“數量衆多的羯人,當然會臨時選出一人帶頭。”那人回道:“等到打完了, 再各自散了。”
“能想到這個法子,看來你們都是曾經上過戰場的。”陸遜點了點頭:“我是奉長公子之命來這裏給你們送個消息,說起來可還是一件好事。”
“長公子要陸将軍給我們送來好事?”回話的那人和另外幾個人錯愕的相互看了一眼,随後小心翼翼的問道:“敢問陸将軍,是什麽好事?”
“要是你們手上羯人的頭皮,可以換成兩倍的報酬,隻要要做一些很兇險的事情,你們肯還是不肯?”陸遜向他們問道。
“有多兇險?”那人想了一下,沒有直接回應,而是向陸遜追問了一句。
仰臉看了看天空,冰粒打在臉上,陸遜說了句:“下雪了。”
前來迎接的幾個人都不蠢,尤其是帶頭的這位,陸遜話說的也不是特别的生澀難懂,他當即明白過來:“陸将軍的意思,是不是要我們冒雪追擊逃散的羯人?”
“還是你明白事理。”陸遜微微一笑:“要不是像這樣兇險的事情,長公子又怎麽可能把好處多提了一半?”
旁邊的另一個人問了句:“長公子的意思,應該是我們冒雪追殺的羯人,頭皮才能多加一半的好處吧?”
“長公子可不是像你們想象的那樣無情。”陸遜對幾個人說道:“他交代給我, 隻要肯冒雪追殺羯人的,都可以去軍營報備。以往得到的羯人頭皮和冒雪追殺的羯人頭皮, 都是相當的獎賞。我們搶了一些羯族女人,把她們留在營地裏實在礙事的很,要是送回雁門關,又沒幾個人肯押送。要是長公子能把她們也……”
“這種小事哪需要讓長公子費心?”陸遜回道:“我做個主,你們搶來的這些女人,每一個對應一塊羯人頭皮。女人我們要活的,女人的頭皮,你們也知道,是換不了哪怕一個銅錢的。”
“陸将軍說的我們都懂。”應答的那人回道:“隻要長公子能幫我們接管了她們,其他都好說。”
他随後又向陸遜問了一句:“陸将軍的意思是,以後我們帶回了羯族女人,也可以送到軍營裏,用來換取好處?”
“要是你們認爲那樣更合算,我倒是不介意和長公子說一說。”陸遜回道:“隻是記住,不要違背了長公子的意思,傷害到那些女人就好。”
“要是不肯去的,會不會有這些好處?”那人又問了一句。
“既然不肯去,當然也沒想過要這些好處。”陸遜撇了下嘴:“他們想要好處,等到回了雁門關,再去官府兌換就是。”
迎出來的幾個人相互看了一眼,還是那人對陸遜說了句:“下雪了,外面冷的很。還請陸将軍到我帳篷裏,我們這就把長公子的意思告訴衆人。看看有誰肯去。”
“那就麻煩你們了。”陸遜點了下頭。
幾個人先引領陸遜來到一頂帳篷外。
把他請進帳篷,幾個人又告退離開。
帳篷裏雖然點着火盆,陸遜卻還是覺得有冷風從外面灌進來。
住在這樣的帳篷裏,怎麽也不可能比住在羯人的帳篷裏舒服。
遊牧民族搭建帳篷的本事,确實要比中原人強了不知道多少。
坐在帳篷裏等了沒多久,起初和他說話的那個漢子走了進來:“陸将軍,我們問了,這裏的人雖然不少,可願意冒雪去追殺羯人的卻不多,隻有五六百人。”
“這裏總共多少人?”陸遜問了一句。
“總共六七千人吧。”漢子回道:“大雪封路,一旦迷失了方向,很容易連自己都被填進去,要不是特别缺錢,也不會有人願意這麽幹。”
陸遜點頭:“你說的我都明白,也不用再動員其他人,把願意去的都給招呼上,跟着我一同返回軍營去見長公子。”
他随後又向那漢子問道:“你去不去?”
“長公子招呼,我當然要去。”漢子回道:“隻是我也有些擔心,在大雪中找尋羯人,不說難與不難,隻說能不能找到路,都還是不一定。”
“關外又不是漠北。”陸遜說道:“四處也是有些山川河流,我還不信,在這樣的地方,你們最終還能迷路了。”
“要是不下雪肯定不會,可一旦下雪,所有的事情都不好說。”漢子回道:“下雪以後,即便是山川樹林,看起來都是一個模樣,而且落雪的時候沒有太陽,不可能根據太陽的起落判斷方向。迷路幾乎是肯定的,不迷路才真的會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那你還願意去?”陸遜追問了一句。
“是我替陸将軍去問衆人,要是連我都不去,隻怕将軍在這裏連一個肯去的人都找不到。”
漢子說的确實是有道理,陸遜聽了不住的點頭。
他對漢子說道:“你的好處我會告知長公子,以長公子的心性,應該會給你相應的報酬。”
“報酬不報酬的其實并沒有什麽重要。”漢子回道:“我和這裏的很多人不一樣,他們來到這裏,僅僅隻是爲了得到好處。而我來到這裏,爲是卻是給家人報仇。不說還有兩倍的好處,就算是一點好處也沒有,我還是得去。”
“你和這裏的人,哪裏不一樣?”陸遜追問。
“我和羯人有仇。”漢子回道:“我就是雁門關人氏,當初羯人攻破關口,家中有人死在他們手中。我對羯人是恨之入骨,長公子要人在雪中搜尋羯人,肯定是有他的道理,否則陸将軍也不會親自來到這招募人手。其實我問了好些人,願意去的,多半也都是和羯人有着殺親之仇。好處當然是得要,羯人還是一樣要去殺。”
“你的心意我明白了,這些我都會告訴長公子。”陸遜站了起來,對漢子說道:“稍後你把那些人全都帶到軍營裏去,長公子應該還有話對你們。”
漢子答應了一聲,在陸遜要出帳篷的時候說道:“我送陸将軍。”
走出帳篷,陸遜發現冰渣雖然還有落下,半空中飄揚着的雪花也是已經不少。
漫天飛舞的雪花,在風中翻卷着落下。
雖然是關外的頭一場雪,地面上卻已經積聚去一片雪白。
這場雪要是持續下個三天,隻怕眼前能看見的一切,都會變成皚皚的素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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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遜回到軍營的時候,曹恒正等着他。
見到陸遜,曹恒問了一句:“伯言招募了多少人?”
“隻有五六百個。”陸遜回道:“那裏人數雖然不少,可聽說是要在大雪中追殺羯人,大多數都不肯冒險前往。即便是願意去的五六百人,也都是曾與羯人有仇,要不要好處對他們來說不是太重要,反倒是殺羯人更趙雲紅要一些。”
“伯言可不要輕易聽信他們的說法。”曹恒微微一笑,對陸遜說道:“要不是許了這麽多好處,即便是和羯人有仇,他們也不會答應前往。”
他随後又向陸遜問了一句:“你有沒有讓這些人到軍營來?”
“已經和他們說過了,應該過不多會就将來到。”陸遜先是回了曹恒的問題,随後又問道:“他們肯去,隻管讓他們去就是,主公爲什麽還要把他們叫到軍營?”
“下雪了,他們雖然不是軍中将士,雖然是爲了利益才跟随大軍出關,可他們畢竟也是中原人。”曹恒說道:“憑着聽他們的軍械衣甲,根本無法抵禦冬天的寒冷。要他們來到這裏,其一是爲了讓他們把各自家中的地址和人口數目留下,其二則是要給他們發放新的軍械和衣甲,以便于在大雪中多一些生存下去的可能。”
明白了曹恒的意思,陸遜點頭。
雖然出征之前,曹恒下令把多餘的軍械裝備和衣甲賣給那些人,可置辦齊全的并不是很多。
其中有些人,甚至認爲還沒有獲取羯人頭皮,沒能換到好處,要是置辦了那些,很可能會是血本無歸。
懷着這種心思的人還不少,其中有一些就在願意雪天追擊羯人的五六百人之中。
曹恒決定給他們發放軍械衣甲,這些人當然不會有任何怨言。
陸遜回到軍中,沒有等候多久,五六百人就來到了軍營。
半空落下的冰粒消失,取而代之的則是大片的雪花。
随着雪越下越大,走出帳篷的曹恒眼前到處都是翻飛飄舞的大雪。
軍營内的一片空地上,五百隊名壯漢排成十列等候在那裏。
陸遜等人陪着曹恒來到,壯漢們紛紛行禮:“見過長公子!”
“請你們過來是爲了什麽,你們應該都很清楚。”來到壯漢們面前,曹恒的目光在最前排的人臉上走過。
壯漢們并沒有回應。
陸遜到他們的營地時,把該說的和不該說的都給說了。
他們當然知道來這裏是爲了什麽。
“我率大軍擊破羯人部族,雖然極力避免他們逃走,卻還是有不少羯人成功脫逃。”曹恒說道:“我知道你們一直在追擊逃散的羯人,也殺了其中的很多。可我也還是相信,除了被你們殺死的那些,另外還有一些逃散在各個地方。”
壯漢們十分認同曹恒的說法,他們确實是追擊着羯人,也确實是殺了其中的不少,可也還是有羯人成功脫逃。
甚至有些羯人,就是在他們眼皮子低下逃走。
“我們來到關外,目的其實隻有一個。”曹恒接着喊道:“我們要的不是把羯人打服,也不是要僅僅隻是削弱他們的力量。我們要的是把羯人從此在世上抹去!隻要沒了羯人,就算匈奴人也不敢到中原爲所欲爲。羯人搶掠我們的财富,劫走我們的人口。可他們并不是僅僅隻爲了奴役被掠走的人,他們甚至還會把那些人像牲畜一樣屠宰,在零食緊缺的時候,用來充當糧食。”
曹恒說話的時候,壯漢們的目光始終落在他的臉上。
“我其實也沒有什麽特别多的話和你們說。”曹恒說道:“我要的就是趁着下大雪,那些被殺散了的羯人想不到你們會突然出現的情況下,你們突然殺出去,把他們一個不留的全都宰了。”
“敢問長公子!”有一個壯漢問道:“羯族女人是不是真的不能殺?”
“殺羯族女人?”曹铄好像很詫異的問道:“爲什麽要那麽做?難道你們不覺得把女人也給殺了,實在是可惜的很?”
“女人是用來享受的,是用來讓你們這些勇士逍遙快活的,把她們殺了,難不成你們要弄一塊羊肉,割出個口子杵起來解決男人天生的需求?”
曹恒這麽一問,壯漢們頓時發出一陣笑聲。
他們彼此看了對方一眼,在笑了以後,就再沒人向曹恒提出任何疑問。
“誅殺羯人,把他們的年輕女人都給搶回來。”曹恒說道:“爲了能夠協助你們成就大事,我還特意令軍需準備了新的軍械衣甲。你們的兵器過于老舊,誅殺羯人不是那麽順暢。你們的衣甲過于單薄,既然是爲大魏辦事,我當然也不該對你們有任何的吝啬。”
“多謝長公子!”曹恒這番話出口,壯漢們紛紛發出了一陣歡呼。
他們的軍械其實也不算是太老舊,隻是與軍中将士的比較起來,有那麽點随意而已。
軍戶出身的壯漢,身上穿着的衣甲确實是單薄了一些。
那些并非軍戶出身的漢子們,除了兵械陳舊,身上也并沒有穿着铠甲,隻是套上自己的冬衣,就跑來了關外。
“來人!”曹恒向身後喊了一聲,衛士當即上前。
他向衛士吩咐:“讓人把早就準備好的軍械衣甲都給送上來。”
衛士答應了,掉頭離開。
沒過一會,一群魏軍趕着大車來到。
大車上,滿滿的堆放着軍需物資,其中多半都是冬衣和铠甲。
等到大車來了跟前,曹恒向壯漢們喊道:“這裏的冬衣和铠甲,都是我爲你們準備的。我别的要求沒有,隻希望你們在保全自己的前提下,更多的搜尋到羯人,把他們的男人殺光,把他們的女人都給帶到我這裏來。”
“長公子!”壯漢中有一個人問道:“抓到了那些女人,我們能不能先享用一下?”
看向說話聲傳來的方向,曹恒笑着說道:“我要的隻是活着的健全女人,至于她們有沒有被用過,我倒是不會在意。反正我也不會留着,送到軍中,用不多久就給押回雁門關。至于她們以後的主人在意不在意,就不是我要考慮的問題了。”
曹恒一句話,把壯漢們說的哈哈大笑。
“好了,發放軍械冬衣和铠甲。”曹恒喊道:“回頭每人再多帶一些幹糧,趁着大雪封路的這幾天,把躲藏起來的羯人都給揪出來。能殺一個是一個,連帶你們先前殺死和搶來的羯人,所有的好處都翻倍兌現。”
“多謝長公子!”壯漢們紛紛道謝。
衛士們給壯漢發放軍械衣甲,曹恒則帶着陸遜等人在旁邊觀看。
衣甲送到壯漢們的手中。
先前曾買過的壯漢也是歡喜的很。
爲了省錢,他們并沒有買太多,每人隻買了一套冬衣。
來到關外,一套冬衣顯然是不夠用的。
曹恒又給他們發放了一套,以後在關外存活下去的可能,就要比早先更多一些。
五六百名壯漢,先領取的铠甲和冬衣,随後他們又領到了嶄新的兵器。
相比于早先他們用過的兵器,這些新發放的更加鋒利,鐵質也不在一個層次上。
得到新兵器,當即就有人把陳舊的兵器扔在了地上,愛不釋手的撫摸着才到手的步槊和佩劍。
“幹糧會在你們出發前發放。”等到所有的人都領了軍械衣甲,曹恒喊道:“今晚你們先在這裏住着,明天一早我會下令出發。這次是要趁着大雪封路殺人,我也知道你們不太适應這樣的環境作戰。可身爲戰士,你們要明白的是,敵人不會給你們選擇天氣和季節的機會。他們會想盡一切辦法,躲避你們的追殺。雖然你們是追殺他們的人,可羯人也不是毫無還手之地。我最想和你們說的話是,多加小心,都活着回來!”
曹恒要他們多加小心,一定活着回來,在場的壯漢們個個覺着心中有種說不上來的滋味。
他們肯來到這裏,雖然和他們都與羯人有仇存在着關系。
可更直接的關系,确實曹恒許諾過,隻要肯在雪天追殺羯人,包括以往獲取的人頭,所有的報酬都會翻倍。
屠羯令規定的報酬數量不少,多殺幾個羯人,他們這輩子都不用愁吃穿用度。
即便如此,曹恒還是提醒他們一定要小心留意,還是要求他們活着回來,可見長公子并不是隻把他們當成了誅殺羯人的工具,也還把他們當成了活生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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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百名壯漢,當天晚上就在曹恒的軍營裏住下。
給壯漢們發放了軍械衣甲,曹恒帶着陸遜等人回到帳篷。
帳篷裏點着火盆,裏面的溫度與外面截然是兩個世界。
在外面站了好長時間,曹恒等人身上都蓋滿了白雪。
進了帳篷,他們一邊跺着腳抖下身上的雪,一邊撥弄着頭發,把腦袋上的白雪也給打落到地上。
抖去了身上的雪,曹恒請衆人落座。
他向衛士吩咐:“取一些酒肉過來,我要和将軍們飲幾杯。”
“長公子,我軍在這裏駐紮,是不是不宜飲酒?”姜維提醒道:“雖然大雪将要封路,可飲酒終究會誤事。”
“伯約什麽時候見我喝過太多的酒?”曹恒笑着問了他一句。
姜維還真不知道該怎麽回應。
自從認識曹恒,衆人确實沒有見他飲過太多的酒。
“我們飲酒,又不會是酩酊大醉。”曹恒說道:“寒冬時節,每人吃些肉飲些酒,也好讓身子暖和一些。”
衆人沒有再提出反對的意見。
片刻之後,衛士送了酒肉上來。
大軍出征,當然不可能攜帶已經在大魏流傳開的桌椅。
曹恒讓衛士把帳内的矮桌拼接起來。
幾張矮桌拼在一起,他和将軍們環坐一處。
沒過多久,酒肉送了上來。
“今晚肉可以多吃,酒不要多飲。”曹恒對将軍們說道:“至少不要把自己給喝醉了,伯約說的沒錯,雖然是大雪封路的時節,我們是在行軍,可不能有半點馬虎。”
衆人紛紛應了,一名衛士抱着酒壇站在他們身後。
衛士正要上前斟酒,典滿站了起來。
從衛士手中接過酒壇,他擺了擺手。
酒壇交給典滿,衛士躬身退下。
典滿對曹恒說道:“長公子,酒就由我來斟好了。”
“典将軍願意斟酒,我哪有不答應的道理?”曹恒笑着回道:“就由你來斟酒好了。”
答應了一聲,典滿抱着酒壇,先是給曹恒斟滿一碗,随後又爲其他将軍也都斟上。
曹恒端起酒碗:“諸位,自從我們出關以來,屢屢擊破羯人,如今已經攻破他們十多個部族。恰好來到這裏,趕上了這場大雪,可見老天眷顧,連下雪都在考慮着我們是不是已經到了地方。”
衆将軍聽他這麽一說,都是哈哈一笑。
“老天眷顧我們,父親照應我們,百姓擁戴我們,将士信任我們。”曹恒向衆人問道:“我們還有什麽理由不把羯人給滅了?還有什麽理由不給父親一個交代?不給百姓一個交代?不給将士們一個交代?”
曹恒的說法,引得将軍們紛紛點頭。
他們彼此交換了個眼神,姜維對曹恒說道:“我們追随長公子來到這裏,一切都聽從長公子調配。長公子要我們做什麽,我們就去做什麽,絕對不會做出讓魏王、讓百姓、讓将士們失望的事情。”
“我相信将軍們,還請将軍們也一定要相信我。”曹恒舉起酒碗,對将軍們說道:“從今往後,将軍們可得與我勠力同心,無論有什麽分歧,都當面提出,可千萬不能憋着忍着。要是那樣,長久下去絕對不是什麽好事。”
“長公子說的我們都記下了。”衆人紛紛應了。
曹恒端着酒碗說道:“既然将軍們都清楚了,我們滿飲此碗。”
衆人也跟着端起酒碗,與曹恒把酒飲了。
喝了一碗酒,典滿再次爲衆人斟滿。
“最近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要把羯人徹底的抹掉,僅僅隻是憑着殺戮,是不是最終的解決辦法。”曹恒說道:“我們可以殺戮,他們也可以逃跑。羯人在前面跑,我們在後面殺。殺來殺去,最終也還是難以把他們徹底的滅掉。”
“長公子的意思是……”衆人先是面面相觑,陸遜問道:“用其他的法子把羯人都給騙到我們面前,然後再一舉給殺了?”
“法子倒是不錯。”曹恒說道:“隻不過這麽做,恐怕會給人留下失信的印象。”
“失信于羯人,應該不會有人說什麽。”姜維也對曹恒說道:“異族向來不注重信譽,長公子就算是騙了他們,也沒人會說半個不字。”
“你們覺得用什麽法子把他們騙來更好?”曹恒向衆人問道。
陸遜對他說道:“長公子要是想把羯人诓騙到一起,目前還不可能做到。”
“伯言說下去。”曹恒示意他接着說下去。
“眼下我們才隻是來到羯人屬地邊界。”陸遜說道:“要是現在向羯人宣稱隻要他們到某處聚集,就不會把他們都給殺死,羯人很可能會聚集到一處開闊的地方。先不說在那裏能不能把他們都給除了,即便可以都除掉,剩下的羯人怎麽辦?不可能那些在王庭附近的羯人也會來到這裏。對羯人的殺戮隻能有一場,第二次想要把他們騙來,可就沒那麽容易。”
曹恒點頭,沒有吭聲,隻等着陸遜把話說完。
陸遜接着說道:“我認爲長公子要是想用這樣的法子,可以在攻破雲中郡以後,對城内的羯人秋毫無犯。然後廣下告示,凡是羯人到了雲中郡,我們都不會對他們下殺手。等到各地羯人紛紛去了,長公子再下令把城門關上,就在城内來一場屠殺。就算是羯人想要逃走,他們也已經無路可去。”
陸遜的辦法不可謂不毒辣。
身爲曹铄的兒子,曹恒也不可能有對後世的了解。
要是曹铄在這裏,一定會想到冉闵的殺胡令。
曆史上,冉闵下達殺胡令就是用了這樣的法子。
他先是把胡人都給集中在城裏,随後打開城門讓漢人沖殺進去。
恨透了胡人的漢人,沖進城裏根本不給胡人留下半點活路,僅僅隻是三天,就有上百萬胡人被殺。
當然,這些都是發生在原本的曆史中。
司馬家取代了曹家,建立大晉朝之後的事情。
如今曹铄得了天下,司馬懿雖然生養了幾個兒子,卻沒有一個兒子取名司馬師,也沒有哪個兒子取名司馬昭。
何況在曹铄的手下,司馬懿雖然權勢不小,卻不會生出任何反叛的念頭。
畢竟曹铄太強,強大到沒人敢考慮從他手中把江山奪走。
曹恒雖然是他的兒子,可曹铄也不可能把他對後世的認知說給兒子聽。
先不說他講了會不會被相信,即便曹恒相信,司馬家取代曹家的觀念深植到曹恒的頭腦中,将來司馬家會不會落個好下場,還很難說。
畢竟如今的司馬懿并不是原本曆史中的樣子。
他雖然有能能耐有本事,對曹铄卻是忠心耿耿。
要是對司馬懿和他的家人下手,曹铄還真做不出來那種事。
頂多對他多提防一些也就是了。
并不知道陸遜說的這個法子,在許多年以後被冉闵用過,曹恒捏着下巴想了片刻:“伯言說的不錯,就用這個法子。”
帳篷外面,雪還在下着。
巡夜兵士走路的時候,腳踩在雪地上,發出“沙沙”的輕響。
曹恒的帳篷裏,他和将軍們推杯換盞,一邊喝酒吃肉,一邊談論着下一步該怎樣對付羯人。
領兵打仗的人,哪個不能多喝一些?
酒雖然喝了不少,散了的時候,曹恒等人都不是特别醉意濃重。
衛士們收拾着殘局,曹恒則披上厚厚的衣服走到帳外。
雪越下越大,白雪覆蓋了地面,已經有了厚厚的一層。
身後和不遠處的其他帳篷,都被蓋上了厚厚的一層白雪。
遠處的營帳旁,有幾個士兵還在忙着把帳篷上的雪給抖落。
他們抖落了一頂帳篷上的積雪,随後就會去另外一頂。
随着地上的積雪越來越厚,那些帳篷應該也不會太漏風,裏面的溫度也該比外面高不少,何況曹恒還下令要每一頂帳篷都必須點上火盆。
“長公子。”跟在曹恒身旁的衛士勸道:“外面冷的很,還是回帳篷裏歇着……”
“回帳篷裏不也是沒有什麽事情?”曹恒說道:“站在這裏,反倒還能看看夜晚的雪景。”
他不肯回到帳篷,衛士也不敢再勸。
雪下的很大,,站在雪地裏,沒用多會,渾身上下就鋪滿了白雪。
“那些将要去追殺羯人的勇士都睡在哪裏?”曹恒向衛士問了一句。
朝不遠的地方一指,衛士說道:“他們都住在那裏,得到了新的衣甲,他們中的不少人今晚應該會歡喜的睡不着。”
“不過是一些衣甲而已,怎麽就歡喜的睡不着了?”曹恒搖頭一笑,對衛士說道:“不要聳人聽聞,把話說的那麽誇張。”
“長公子訓斥的是。”衛士回了一句,就再也沒有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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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恒夜裏在帳篷外面站了好長時間,他甚至還四處巡查了一遍,才返回帳篷中睡下。
第二天一早,沒用衛士呼喚,他自己醒了過來。
将去追尋羯人的勇士們已經吃過了早飯,軍需正在給他們發放幹糧。
曹恒來的時候,勇士們紛紛躬身招呼。
“都吃過了?”曹恒向他們問道。
“回長公子,我們都吃過了。”一個勇士回道:“沒想到長公子還會親自來到這裏,實在是讓我們惶恐的很。”
“你們将要去做的事情極其重要,我當然應該過來看看。”曹恒說道:“昨天你們已經領了軍械和衣甲,今天發放的幹糧可還滿意?”
“幹糧……”回話的勇士說道:“還成,多謝長公子關心。”
從他的回應裏,曹恒聽出了什麽。
“把幹糧那出來我看看。”他的臉色冷了下來,讓那漢子先把幹糧拿出來。
漢子雖然有些遲疑,最終還是拿了出來。
他拿出的隻是兩塊圓餅。
接過圓餅,曹恒問道:“軍需在哪?”
負責發放幹糧的軍需匆匆跑了過來,躬身問道:“長公子有什麽吩咐?”
“每人就兩塊餅?”抖着那兩塊餅,曹恒向他問了一句。
“不過是到學停,兩塊餅應該是夠了。”軍需回道。
“好!”曹恒嘴角浮起一抹笑容,把那兩塊餅塞進軍需的懷裏,對和他說話的漢子說道:“你們把他帶上,等到他的餅吃完,任何人不要給他。”
他随後又吩咐另外的人:“再找個人過來負責發放幹糧,沒人帶上餅子五十塊。”
手裏拿着曹恒塞給他的兩塊餅,軍需苦着臉說道:“長公子,這……”
“他們是要去追殺羯人,你不用跟着殺人。”曹恒很平靜的對他說道:“你隻要跟着就可以。不過等到你的餅子吃完,不允許再找其他人要。隻要我知道你吃了哪怕一口别人的東西,我都會把你的腦袋給砍下來!”
曹恒說話的時候,臉上帶着笑容,可軍需卻感覺的到,他根本沒有說笑的意思。
隻要再敢多說一句,很可能連這兩塊餅都沒機會吃,腦袋就會掉在地上。
“長公子!”軍需“噗通”跪在雪地裏,向曹恒喊道:“我不知道長公子要給他們發放這麽多幹糧,還以爲……”
“還以爲什麽?還以爲兩塊餅,可以在雪地裏活過好些天?”曹恒冷冷的打斷了他:“既然你認爲這麽點幹糧可以支撐一個人在冰天雪地裏存活下去,我就給你給體會的機會。不要再和我多說,多說一句,你就不用再去。”
聽說不用再去,軍需眼睛一亮,連忙向曹恒叩頭喊道:“多謝長公子饒命……”
“不去可以,可我沒說要饒了你。”曹恒語氣冷漠的回道:“既然不想去,那就把腦袋留下好了。”
他說要讓軍需把腦袋留下,兩名衛士随即上前。
軍需連忙喊道:“長公子要我去,我去就是了……”
曹恒當場整治軍需,旁邊圍觀的将士們都暗暗稱了聲好。
要知道這個軍需自從持掌軍中物資,時常會從将士們手中克扣一些。
隻不過他克扣将士們的并不敢太多,因此多半人也不會和他計較一星半點。
那想到這次曹恒要讓尾随在大軍後面的勇士去追擊羯人,他卻從中克扣了這麽多,也是實在過分的可以。
曹恒懲治軍需的時候,姜維等人得到了消息,紛紛趕來。
來到他身旁,姜維問道:“長公子,怎麽回事?”
“也沒什麽。”曹恒說道:“這個人,他要是有命回來,也不能再做軍需。給他随便安排個隊伍,要他跟着就好。他要是不能活着回來,就當是他已戰死,記得好好照應他的家人。”
姜維問曹恒的時候,陸遜走到一旁,小聲向一個看熱鬧的士兵問了句什麽。
士兵也壓低了聲音,把事情的經過說給陸遜聽了。
滿頭霧水的姜維還沒鬧明白怎麽回事,陸遜扯了一下他的衣袖,把他帶到旁邊。
“此人自己作死,伯約就不要再問了。”陸遜小聲給姜維說了過程,随後又問了一句:“他是怎麽做上軍需的?”
“我還真知道是怎麽回事。”姜維回道:“此人還算精明,尤其是賬目上有些小能耐,早先在洛陽的時候,曾是司馬将軍提拔。後來跟着關将軍來到了這裏,因爲是司馬将軍的人,而且關将軍也不打算離開,于是就留在了軍中。”
回了陸遜,姜維湊到曹恒身邊,小聲把軍需的來曆和曹恒說了。
曹恒聽了以後,對他說道:“你不用再理會了,這件事我知道該怎麽處置。”
曹恒不讓他再過問,姜維也就不好多說什麽,退到了一旁。
兩名衛士拖着軍需,把他丢到一旁。
“你們這次出去,一定要萬分小心。”曹恒囑咐那些将要冒雪搜尋羯人并且把他們剿滅了的勇士:“幹糧和水一定要帶充足,無論走路到哪裏,都要記得做好标記,千萬不要迷失了方向。雪地裏要是把方向也給弄錯了,可是要命的事情。”
“長公子放心。”被指定領頭的漢子回道:“我們都曾追随魏王在沙場上打過仗,要不是後來受傷被送回地方,到如今應該也還是在軍中。”
“受過傷?”曹恒一愣,打量着眼前的漢子。
他确實沒有從漢子的身上看出受傷的迹象,眼前這位生龍活虎,就算是當初受傷,也不至于被分派到軍戶村裏要他休養。
漢子很是尴尬的擡起右手。
曹恒這才發現,他的右手赫然隻有拇指和中指……
“這……”錯愕的看着漢子的那隻手,曹恒想要說什麽,卻沒說出口。
“長公子放心,雖然隻剩下兩根手指,拿兵器還是不成問題。”漢子回道:“早先羯人進攻雁門關,我還親手弄死了兩個。這次出關,我又弄死了三四個。羯人算個什麽東西?兩根手指,照樣能把他們給搞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