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铄來到祝融族人聚居地,居住好四五天,姜維才率領勇士們返回。
才到山谷,他就遠遠的望見谷内駐紮着大魏軍隊。
望見飄揚的魏軍戰旗,姜維心中一陣莫名的激動。
他對黃忠等人說道:“主公已經先我們一步來了。”
其實在姜維望見魏軍戰旗的同時,黃忠等人也都看見了, 衆人和他一樣是難以抑制心中的激動。
跟随姜維等人來到蠻荒之地的數十名魏軍将士,已經很久都沒有見到過自家的同伴。
得知曹铄早他們一步來到,又望見山谷裏迎風獵獵翻飛的魏軍戰旗,他們每一個人的心情都如同洶湧的浪濤一般,澎湃個不停。
看出曹铄已經來了,姜維當然不會再有片刻耽擱, 他催促着勇士們加快步伐,幾乎是策馬小跑着進了通往祝融族群聚居地的山谷。
快到山谷入口, 十多名魏軍和數十名蠻人勇士迎了上來。
帶頭的那人居然會是呂布。
迎着他們走上來,呂布微微一笑:“幾位将軍回來了?”
“回來了!”将軍們給呂布回了禮,姜維向他問道:“敢問呂将軍,主公什麽時候到的這裏?”
“主公來到這裏已經四五天。”呂布回道:“他幾乎每天都在問,你們什麽時候才能回來。我也是每天都被他催着來到谷口,就爲了等你們回來,早些帶去與他相見。”
“讓主公挂念了。”得知曹铄已經來了四五天,姜維不免有些慚愧,他對呂布說道:“我們勝了孟獲,我又給勇士們放了一些日子的假,才帶着他們返回,耽誤了時日,稍後得請主公饒恕。”
“你也不用請主公饒恕,主公也沒打算怪罪你。”陪着姜維等人走進山谷,呂布說道:“其實你們在征讨孟獲的日子裏,主公每天都是十分的挂念。要不是派出了不少火舞打探消息,他又怎麽可能知道, 你們遇見了孟獲身邊的精銳藤甲兵?”
提起藤甲兵,姜維回道:“呂将軍說的沒錯, 要不是主公及時給我們送去了破敵的良策,我到現在還在犯難,不知該怎麽才能擊破藤甲兵。”
“好在你們都安然回來了。”呂布點着頭應了,他扭頭看向黃忠,突然臉色露出一絲詫異:“黃将軍怎麽了?好像氣色有些不好。”
返回的路上,黃忠倒是沒什麽感覺。
就在快要到達這裏的頭一天,他感到有些頭暈胸悶,無論怎樣都沒辦法讓自己好受一些。
黃忠是個征伐沙場的老将,有個頭疼腦熱,是絕對不會說給别人知道。
姜維和其他人在返回的路上,都隻顧着沉浸在獲勝的欣喜裏,根本沒人留意到黃忠有什麽不同。
尤其黃忠還是最近一兩天才發覺不太爽快,在每個人的面前又都是裝出一副完全沒事的樣子,更加不可能引起别人的主意。
呂布突然問起,姜維這才留意到黃忠的臉色果然不對。
率領勇士們返回的時候,黃忠還是中氣十足,絲毫沒有老邁的模樣。
可眼前的黃忠,卻是臉色蠟黃,額頭居然浮着一絲若隐若現的黑氣。
“黃将軍是哪裏不痛快?”看出黃忠不太好,姜維趕緊關切的問了一句。
“沒什麽。”老将黃忠從來都是不肯示弱與于人的,他擺了擺手對呂布、姜維和湊上來的幾位将軍說道:“我不過是路上有些疲乏了,歇兩天也就好了。雖然一直不肯承認,可人終究還是會有老的一天。”
黃忠最後一句話透着濃重的蒼涼,衆人聽了心中都是一凜。
與黃忠相識不是一天兩天,将軍們從沒聽他說過服老的話。
要是誰敢稱呼他一聲“老将軍”,甚至還會招來他惡狠狠的一瞪。
可今天的黃忠卻十分不同,沒人提起他的年紀,他居然會開口承認自己已經老了。
将軍們錯愕的相互看了一眼,沒有人多說什麽。
眼看離祝融的洞府不遠,黃忠腳下一個踉跄,差點摔倒在地上。
夏侯惇眼疾手快,趕緊從背後把他架住。
幸虧有夏侯惇架着,黃忠才站穩了腳跟。
他對呂布等人說道:“我有些不太痛快,先回去歇着,見到主公替我告個罪。”
黃忠不打算去見曹铄,夏侯淵本想開口勸他,卻被姜維使了個眼色制止。
武将出征返回,按道理說,無論如何都該去見一見曹铄,把他們在外面做了哪些事當面說了,也好論功行賞。
夏侯淵正是想要勸說黃忠,至少應該先見了曹铄再去歇着。
姜維的一個眼神讓他閉起了嘴。
目送黃忠走遠,夏侯淵嘀咕着:“我隻是想勸黃将軍去見一見主公,都來到了這裏,不見主公确實也太失禮了。”
“黃将軍身子不好,我們也不要強求。”姜維說道:“即便是主公,知道他不太爽快,也絕對不會非要讓他前去相見。”
包括呂布在内的衆人紛紛點頭。
姜維來到的前一天,就有火舞把消息傳報給了曹铄。
算着他回到山谷的時間,曹铄已經等在祝融的洞府。
領着姜維等人到了洞府外,呂布向他們吩咐:“幾位将軍請在這裏稍等,我先去向主公通禀一聲。”
他正要走進去,迎面過來一個人。
走出來的這人正是鄧展。
看見呂布帶着姜維等人來到,鄧展說道:“呂将軍不用通禀,直接帶幾位将軍進去就成,主公已經在裏面等着。”
得到鄧展這句話,呂布招呼了姜維等人一聲,帶着他們走進洞府。
曹铄和祝融并排坐在洞府首座,呂布領着衆人走了進來,
姜維等人向曹铄行了個大禮,許多日子不見,陡然見到他,衆人心中都有着一種說不上來是歡喜還是悲楚的滋味。
曹铄站了起來,走到他們面前。
雙手在姜維等人的肩膀上分别拍了拍,曹铄嘴角帶着笑容:“你們都辛苦了。”
“主公委派的事情到如今才辦妥,拖延了許多日子,哪敢說辛苦。”姜維低着頭回了一句。
“用了不過數月就把孟獲擊破,你們還想要多快?”曹铄微微笑着,目光在姜維等人臉上掃了一圈。
發現黃忠不在,他問道:“黃将軍怎麽沒有回來?”
“黃将軍也回來了。”呂布回道:“隻是在路上偶感風寒,剛才來到洞府外,覺着身子不适,早早的回去歇下了。”
聽說黃忠回來,曹铄放心不少。
呂布又說他偶感風寒,曹铄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有沒有派醫者去診治?”
呂布和姜維等人滿臉錯愕的相互看着對方。
姜維回道:“隻顧着來見主公,并沒來及給黃将軍請醫者。”
“怎麽這樣糊塗!”曹铄懊惱的說道:“黃将軍年歲大了,他感了風寒豈是像我們這個年歲扛一扛就過去了?”
被曹铄訓斥,姜維等人一個個都低着頭。
“鄧将軍。”曹铄向洞口外面喊了一聲。
鄧展走了進來。
曹铄吩咐:“去請醫者,看一看黃将軍怎樣。”
鄧展答應了,正要往外走,祝奧領着一個人闖了進來。
“主公……”看着曹铄,祝奧臉上露出一抹悲楚。
那個被他領進來的校尉見到曹铄,“噗嗵”跪了下去。
還沒開口說話,他已是痛哭流涕痛不欲生。
“怎麽回事?”曹铄被鬧的滿臉疑惑,心裏卻有種不好的感覺,鄧展瞪着校尉喝道:“在主公面前,怎能如此失禮?”
被鄧展喝問了一句,校尉這才擡起頭,臉上滿是淚痕的說道:“主公……我家黃将軍……黃将軍……”
“黃将軍怎麽了?”校尉提了幾次黃将軍,曹铄心裏頓時感覺到不妙,他眼圈一紅,還是抱着期望的一把揪着校尉領口:“你給我說,黃将軍怎麽了?”
被曹铄揪着領口,校尉哭喊道:“我家黃将軍走了!”
擔心的事成了事實,曹铄頓時覺着眼前一黑,踉跄着往後退了兩步。
衆将軍連忙上前把他攙住。
被将軍們扶着,過了片刻曹铄才覺着好一些,隻是胸口想是堵着一團棉絮,憋悶的快要喘不上氣來。
曹铄差點摔着,祝融也吃了一驚連忙站起。
片刻後,看到曹铄精神好了些,她才放心。
感覺到已經沒有那麽眩暈,曹铄忍着胸中的悲楚,對将軍們說道:“走……”
他本來還想說一句“去看黃将軍”,可話在嘴邊轉着,卻因爲胸口堵的難受,怎麽都說不出口。
曹铄走出了洞府,将軍們緊随其後。
鄧展正要離去,祝融喚了他一聲:“鄧将軍……”
轉身朝祝融一禮,鄧展問道:“王妃有什麽吩咐?”
“夫君剛才顯然是悲怆過度,你跟着他可得留意。”祝融叮囑道:“要是他真的過于悲痛,想個法子讓他宣洩出來,可千萬不能憋着。”
“王妃放心,我都明白。”鄧展應聲退下。
黃忠早先在祝融族人聚居的地方也有住處。
回到這裏,他直接去了住處。
貼身校尉見他臉色不好,關切的上前詢問要不要請醫者。
黃忠隻說想躺下歇一歇。
貼身校尉也沒留意到他的臉色已經不非常不好,還尋思着給他打些水,把手腳洗一洗,他也能睡的舒坦些。
等到打來水,他呼喚黃忠卻沒有任何回應。
湊上前查看,才發現黃忠已經過世。
曹铄站在黃忠的屍身旁,給他報訊的校尉帶着哭腔把黃忠離世的過程說了。
默然許久,曹铄緩緩閉上眼睛。
黃忠的離世,讓他感覺到了人生的無奈。
人有生老病死,總有一天會離開身邊的至親好友,去一個沒有任何人能說清究竟存不存在的地方。
“主公,黃将軍走的安詳,我們就不要再打擾他了。”呂布湊上前,對曹铄說道:“要不……喪事我來安排……”
“不!”曹铄回絕了呂布,向旁邊招呼了一聲:“伯言,你過來。”
陸遜上前,曹铄說道:“黃将軍曾在長沙多年,你也曾在江東不少年頭,對他家鄉的喪葬習俗應該是懂一些。”
“黃将軍家中的喪葬習俗,我是明白。”陸遜應了一聲。
“依照黃将軍家中習俗去辦。”曹铄吩咐:“需要對外接來迎往,則由呂将軍助你。”
呂布出生于北方五原,即使是後來征伐各地,他對江東的喪葬習俗也是絲毫不通。
曹铄沒有準許他去操辦黃忠的喪事,就是因爲習俗不同,擔心沒能把黃忠的喪事操辦好。
把操辦喪事的職責交給了陸遜,曹铄還不忘讓呂布負責一些迎來送往的事情。
呂布也知道,他這麽做,一是要符合黃忠家鄉的規矩,二也是給他留下了臉面,畢竟是他主動提出要爲黃忠操辦後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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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黃忠的住處,曹铄臉色十分不好。
跟在他身後的鄧展和祝奧連片刻也不敢松懈,注意力始終集中在他的身上。
曹铄沒有返回洞府,而是直接到山谷的谷口。
谷口往往要比其他地方的風更強勁些。
站在谷口,曹铄望着谷外的方向。
鄧展和祝奧陪在他的身旁,倆人許久都是一句話也沒說。
曹铄也沒有說話,他隻是默默的望着遠方。
終于,鄧展開口對他說道:“主公這裏風大,還是先回洞府去吧。”
“風大。”曹铄歎了一聲說道:“人這輩子,總是嫌這嫌那,殊不知總有一天,會什麽也沒辦法嫌棄。黃将軍當初投我,我還覺着他的年紀太大,擔心他上不了戰場。可如今,我想不嫌棄他,卻也沒了機會。”
曹铄說着,兩行熱淚已經順着臉頰滾落下來。
“主公,生老病死都有天數,黃将軍雖然走了,他給主公留下的東西可是不少。”鄧展回道:“我記得主公不是還答應了長公子迎娶黃将軍家中長女一事?”
“與黃将軍早就有過婚約,這件事我怎麽可能忘記?”曹铄說道:“鄧将軍,你先去找些靠得住的軍士,弄輛大車,讓他們護送黃将軍前往壽春。将軍家眷并沒有帶往洛陽,他的靈柩還是要送到壽春安葬。”
“主公,這裏距壽春路途不近,将軍靈柩隻怕是送不了那麽遠。”鄧展提醒道:“要是冬天也還罷了,眼下是夏秋之交,還沒送到壽春,隻怕屍體已經是……”
“總有辦法。”曹铄說道:“我總不能讓黃将軍埋骨異鄉,他的家眷可都還在家中等着。”
鄧展還想再說什麽,祝奧朝他使了個眼色。
不明白祝奧爲什麽要使這個眼色,鄧展還是閉上了嘴。
“去安排吧。”曹铄并沒有給任何指示,僅僅是語氣平淡的吩咐了一句。
鄧展應了一聲,告退準備離去。
他剛轉身走了兩步,祝奧追了上來。
扯了一下他的衣角,祝奧小聲對鄧展說道:“我聽說蠻人有種香料,可以保證屍體不腐。你不如問問帶來洞主,看他知不知道。”
鄧展感激的朝他點了下頭,快步離去。
依着祝奧的吩咐,他找到了帶來洞主。
整天跟在曹铄身邊,鄧展的官階雖然不低,手下卻沒有幾個兵士。
即便手中沒有兵權,包括帶來洞主在内的所有蠻人洞主也都不敢小瞧了他。
曹铄身邊的人,即使沒有兵權,也要比一般的将軍地位尊榮一些。
鄧展拜會,帶來洞主趕緊迎出來。
他的洞府比祝融的要小了不少,即便如此,還是要比普通城池裏的房子大了不知多少倍。
引領鄧展進了洞府,帶來洞主問道:“我才從黃将軍那裏回來,将軍不陪着魏王,怎麽來我這裏?”
“正是主公給我出了個難題,實在想不出解決的法子,我隻好來向洞主求救。”鄧展對帶來洞主說道:“主公要我抽調幾名靠得住的兵士,護送黃将軍靈柩前往壽春。要是寒冬臘月,屍體不易腐敗倒還好,如今正值夏秋之交,天氣還是有些炎熱。我就怕靈柩還沒送到壽春,黃将軍的屍體已經……”
後面的兩個字,鄧展沒有說出口,隻是重重的歎息了一聲。
帶來洞主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對他說道:“鄧将軍的意思我明白了,來這裏找我,是想要我們族中保屍體不腐的聖藥。”
“正是!”沒想到帶來洞主居然如此有眼力,鄧展趕忙站起來對他說道:“洞主要是幫了這個大忙,恩德我是絕對不敢忘記。”
“不過是一些藥草罷了。”帶來洞主擺了擺手,對鄧展說道:“将軍就在這裏等着,我讓人去吧巫醫請來,凡是聖藥,都由巫醫調配,我手中沒有,隻有巫醫才會留着那些東西。”
帶來洞主知道有這種藥,而且還肯爲他請來巫醫,鄧展當即行了個大禮:“多謝洞主成全。”
“來人!”帶來洞主向洞府外喊了一聲。
有個蠻人走了進來。
他吩咐那蠻人:“你去巫醫請來,要他帶上用來保着屍體不腐的聖藥,就說魏王要用。”
蠻人答應了,随後離去。
來找帶來洞主的時候,鄧展是抱着嘗試的心理,畢竟他也不能确定祝奧得到的消息是真是假。
沒想到,帶來洞主居然還真知道有那種草藥,甚至還說族中巫醫手裏一定會有。
蠻人部族,都會有一名德高望重的巫醫。
巫醫雖然不會決定部族與誰作戰,更不會決定部族往什麽地方遷移,可他們卻決定着整個部族的生死,在部族中,地位甚至還要高過首領。
帶來洞主令人去請的,就是他族中的巫醫。
“族中巫醫尊貴,稍後來到這裏,将軍可不要沖撞了他。”帶來洞主特意向鄧展囑咐了一句:“就算是我請,要不是提到魏王,他也絕對不會過來。”
來到蠻荒地界,鄧展對蠻人的習俗多少有了一些了解。
他當然知道巫醫在族群中的地位至高無上。
蠻人崇尚神秘的自然力量,據說巫醫就是能與這種力量相連通的人。
無論族群多大,巫醫永遠都隻有一位。
他們世代傳承,雖然不會威脅到族群首領的地位,在族群裏也是最受尊重的人。
鄧展也知道帶來洞主并沒有誇大其詞。
巫醫一般不會離開他們的帳篷,即便是族群首領生病,也隻能到他們那裏求醫。
要不是提起魏王,族中巫醫還真不會來到帶來洞主的洞府。
蠻人離去後沒多久,帶了一名幹瘦的蠻人老者回來。
進了洞府,帶來洞主上前行禮,老者卻隻是點了下頭,目光就落到了鄧展的身上。
看起來他的年紀已經不小,一雙眼睛犀利有神,打量着鄧展的時候,好像是要把人連同骨頭都給看穿。
被老者看的渾身發毛,鄧展也躬身一禮。
巫醫朝他招了招手。
帶來洞主提醒鄧展:“鄧将軍,巫醫請你過去。”
爲了讨要到能保屍體不腐的聖藥,鄧展來到巫醫面前。
巫醫把一隻手按在他的頭頂,閉起眼睛念念有詞。
他的聲音不大,語速也是極快,鄧展根本不可能聽明白他在念着什麽。
過了好一會,巫醫從懷裏摸出一把草藥,往鄧展的手上一放,轉身離去。
雙手捧着草藥,鄧展滿臉錯愕。
他看向帶來洞主:“洞主,這是……”
“巫醫已經把藥給了将軍。”帶來洞主說道:“隻要把草藥放在黃将軍的棺木中,擡回壽春應該不會腐敗。”
“洞主和他說了我要什麽?”鄧展錯愕的向帶來洞主問了一句。
帶來洞主搖頭。
鄧展又說道:“我也是什麽都沒說,他是怎麽知道我要的就是這種草藥?”
“巫醫有通靈的本事,将軍根本什麽都不用說,他就知道你要的是什麽。”帶來洞主回道:“鄧将軍不用再懷疑,快些把草藥送到黃将軍的棺木中,也就是了。”
實在是想不明白巫醫怎麽知道他要的就是這種草藥,鄧展還是向帶來洞主道了聲謝,捧着草藥退出洞府。
得到了草藥,鄧展随後就去挑選軍士,找人護送黃忠的靈柩返回壽春。
事情進展的順利,鄧展暗暗慶幸,要是沒有見到巫醫,或者說沒有從巫醫那裏得到草藥,他還真不知道該怎麽去處置這件事。
捧着草藥,鄧展直接來到了黃忠的棺椁前,
魏軍人多勢衆,軍中也不缺少工匠,打造一隻棺椁根本要不要多少時間。
黃忠已經安放在棺椁中。
鄧展來到,負責迎來送往的呂布走了過來:“鄧将軍,這是要做什麽?”
“主公有令,差人護送黃将軍的棺椁返回壽春。”鄧展說道:“如今天氣尚未轉涼,我擔心黃将軍的屍體腐壞了,于是去向巫醫求了保着屍體不腐的草藥。還請呂将軍行個方便,讓我把草藥放進棺椁中。”
呂布來到蠻荒之地,也曾見過巫醫念了一些亂七八糟的咒語,用一些看似很簡單的草藥把重病的蠻人救活。
不能說對巫醫深信不疑,至少呂布也不會去僭越。
鄧展說是從巫醫那裏讨要來的草藥,呂布說道:“不管有用沒用,鄧将軍确實應該把草藥放進去一試。要是沒用也就算了,萬一有用,黃将軍回到壽春,在家人面前也好看些。”
說着,他讓到一旁,對鄧展說道:“鄧将軍把草藥擺上吧。”
謝了呂布一聲,鄧展走到還沒有蓋上蓋子的棺椁前。
黃忠躺在裏面,臉色比活着的時候難看多了,鄧展甚至有些懷疑躺在裏面的是不是黃忠,無論怎麽看,他都覺得黃忠和活着的時候不是太像。
鄧展也知道,這是人死了以後,臉部肌肉多少有些變形導緻的結果。
他把草藥輕輕的擺放在黃忠的胸前,又朝着黃忠的屍體躬身一禮。
“鄧将軍打算什麽時候把屍體送走?”呂布向他問了一句。
“陸伯言有沒有說,什麽時候喪事可以辦完?”鄧展沒有回應,而是向呂布反問了一句。
呂布回道:“陸伯言說了,在這邊辦喪事不可能那麽周全,尤其是主公要把黃将軍送走,那就隻能盡快操辦。今天夜裏,鄧将軍就可以差人送黃将軍返回壽春。”
“我這就去挑選軍士。”鄧展答應了一聲,向呂布告了個退,轉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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吩咐鄧展想辦法在保證屍體不腐的情況下,盡快把黃忠送回壽春,曹铄在谷口站了足足一個時辰,才由祝奧陪着返回祝融的洞府。
自從曹铄出去,祝融一直都在擔心。
得知黃忠離世的消息,曹铄的反應讓祝融感到心裏一陣擔憂。
曹铄安然無恙的回到洞府,祝融才放心不少。
迎向曹铄,祝融問道:“夫君這會感覺可還好些?”
“好多了。”曹铄向她擠出一個笑容:“夫人難不成一直在等着我?”
“夫君出去的時候,實在是太吓人。”祝融說道:“我還特意囑咐鄧将軍,要留意夫君會不會因悲傷過度,而憋悶壞了身子。”
“你的意思是想要我哭吧?”曹铄向祝融問了一句。
“男人雖然要頭頂天腳踩地,該哭的時候,卻也沒必要一直憋着。”祝融說道:“我能看出夫君和黃将軍之間情義有多深厚。黃将軍走了,夫君難過才是正常,要是絲毫不覺得難過,豈不是顯得太薄情寡義了?”
“你說的還真是道理。”曹铄說道:“黃将軍年紀老邁,可他卻一直逞強不肯承認自己老了。我知道他的心思,他是覺着沒有爲我立下幾場功勞,怎麽肯輕易老去?可他卻不明白,其實已經做了很多,也爲我分擔了許多。”
“我明白夫君的心思。”祝融親手被曹铄倒了杯水:“夫君要是不嫌棄,心中憋悶的話可以和我說說,我雖然不是中原人,也知道男人心中苦悶的時候,作爲女人絕對不能再尋煩惱,而是要想方設法開解。身爲夫君的女人,不能在苦悶的時候爲夫君開解,我還有什麽臉面以後陪着一同返回中原?”
“你想明白了?”曹铄扭頭看着祝融,向她問了一句。
“想明白了。”祝融說道:“族人留在這裏,有夫君的人照應着,孟獲也已經被除掉,我還有什麽放心不下?倒是夫君,我做了你的女人,就該一直跟随左右,從此以夫君爲尊。”
“有你這樣懂事的女人,男人的心才不會累。”曹铄說道:“我一直以爲你身爲蠻人女王,也會像一些上不了台面的女人那樣胡攪蠻纏。沒想到你卻是這樣的深谙夫妻相處之道。”
“我在族人面前是女王,可在夫君面前卻隻是個女人。”祝融回道:“越是強大的女人,越要以夫君爲榮。要是連我都能在夫君面前呼來喝去,處處說夫君各種不好,還有誰會把夫君看在眼裏?即便夫君貴爲魏王,也會因我的傲慢和無禮,而被天下人恥笑。”
輕輕把祝融摟在懷裏,曹铄說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你其實隻是想要勸我,看開一些,不要總是想着黃将軍已經離去。”
曹铄說這些的時候,祝融是一聲沒吭。
她把臉頰貼在曹铄的肩膀上,默默的坐在他的身旁。
“黃将軍走了,我确實難受的很。”曹铄說道:“人非草木,哪能做到無情?可我也得明白,黃将軍的年紀确實大了,這麽多年他領兵上陣,爲我立下無數功勳。我隻知道誇贊他老來益強,卻從沒有想過,以他的年紀究竟能撐到什麽時候?如今他走了,對我來說确實是個損失,我少了一員可以獨當一面的猛将。可對于黃将軍來說,卻不一定是件壞事。我聽了他身邊校尉所說,他走的很平靜,也沒有受什麽罪。黃老将軍,是該歇一歇了。”
端起面前石桌上的一杯酒,曹铄站了起來,祝融也跟着起身。
他走向洞府外,祝融緊跟在他的身後。
面朝黃忠靈柩擺放的方向,曹铄把酒灑在地上,高聲喊道:“黃将軍,一路走好!”
與早先的悲怆相比,此時曹铄的喊聲洪亮無比,其中還透着一代豪雄所特有的淩然霸氣。
就在曹铄回到洞府之前,祝融還在擔心着他。
聽見他此時的喊聲,祝融總算是放下了心。
身爲大魏之王,曹铄征伐天下多年,早就看慣了生死。
才得到黃忠離世的消息,察覺到身邊陡然少了個極其重要的人,無論是誰,都不會覺得好受。
放在一般人,悲楚的情緒少說也得兩三天才會漸漸淡去。
可曹铄卻恢複的很快,離開洞府的時候,他是滿懷悲怆,再次回到這裏,卻是壯懷不止。
站在曹铄的身旁,看着身旁這位俊朗卻渾身上下流露着英雄氣概的魏王,祝融心中暗暗慶幸。
曾經的她一度認爲世上沒有一個男人可以與她匹配。
直到遇見曹铄,她才發現,再強大的女人都會有匹配的男人出現。
認爲天下男人皆刍狗,不肯讓任何男人一親芳澤的時候,隻是她還沒有遇見那個可以徹底把她征服的男人。
當這個男人出現在她的面前,她已經不會再是作用十多萬勇士,決定着整個部族存亡的女王,而僅僅隻是身旁這個男人的女人!
女人是爲男人而生,所以女人的心思細膩,除了少部分有着遠見卓識,更多的則隻能看到她的男人,而看不到長遠的打算。
可男人卻不僅僅隻是爲了女人而生。
男人有着男人的胸懷,有着男人的抱負,女人是男人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可謂了一個女人而放棄前程的男人,絕對是舍棄了他的整個人生。
但曹铄顯露出他一代霸主的氣勢時,祝融感覺到,她整個人都融化在了他強大的威勢中。
她被征服了,被身旁這個男人徹底的征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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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忠的棺椁,當天晚上就被鄧展安排人送出了山谷。
爲了不打擾曹铄,鄧展并沒有在送走棺椁的當時就向他禀報。
直到第二天早上,曹铄和祝融已經起身,鄧展才來到洞府呈禀黃忠屍身被送走的消息。
“你用了什麽辦法,可以保證黃将軍的屍體不腐?”得知黃忠被送走,曹铄向鄧展問了一句。
鄧展回道:“我本來也是沒有法子,是祝将軍告訴我,說此處有一種可保屍身不腐的草藥,我去問了帶來洞主,他部族中的巫醫恰好就有這種草藥。我是從巫醫那裏讨到了草藥,才挑選兵士護送黃将軍返回壽春。”
曹铄扭頭看向坐在一旁的祝融:“夫人有沒有聽說過這種草藥。”
“不是聽說,而是确實有。”祝融回道:“我們族人死去,往往都是放火焚燒或者是找個山腳掩埋。然而每個部族都會有巫醫存留這種屍體不腐的草藥。”
“既然沒有人需要保存屍體,巫醫留這種草藥做什麽?”曹铄對蠻人巫醫的做法有些不解。
“包括大王在内,所有族人死了,都會焚燒或是掩埋。”祝融回道:“可有一種人,死後卻是不會被掩埋的。”
“難不成是巫醫?”曹铄最先想到的就是在族人中有着絕高地位的巫醫。
祝融搖頭:“并不是巫醫,而是藥童。”
“藥童?”聽到這個名字,曹铄就感覺到不是好事,他向祝融問道:“什麽叫做藥童?爲什麽他們死了,不會被掩埋,而是要用草藥給保存下來?”
“夫君還是不要再提這個。”顯然祝融說的話題會引起曹铄不快,她微微一笑,對曹铄說道:“族人生存,總是得有一些不同尋常的法子。每年族人生養的孩子不少,能活到成人的十之一二。夫君要是在意這些,我的族人可就沒法再繁衍下去了。”
大概猜測到了祝融說的是什麽,曹铄點頭:“你們族中的事情我不會去管,隻要别是去害其他人就好。”
“巫醫救人,怎麽能說是害人。”祝融微微一笑:“夫君還是不要去想這些。”
祝融有着身孕,曹铄也不想因爲追問這件事而惹她煩惱,于是向鄧展問道:“你選了多少兵士護送靈柩?”
鄧展回道:“沒有選多少,隻是讓黃将軍的貼身兵士們護送着回去了,大概有不到百人。”
“由他身邊的人護送着回去,确實是再合适不過。”曹铄點頭。
就在他問鄧展話的時候,祝奧走了進來。
先是看了祝融一眼,祝奧随後對曹铄說道:“主公,能不能借步說話。”
從祝奧的表現,曹铄看出他是有話不想讓祝融聽見,于是站起來對祝融說道:“我與祝将軍出去一下。”
祝融也不是沒眼力的女人,祝奧不希望她聽見将要告訴曹铄的事情,她又怎麽可能跟上去?
微微一笑,祝融起身對曹铄說道:“夫君有事隻管去辦。”
從祝奧面前走過,曹铄示意他到洞府外面去說。
來到洞府外,曹铄問道:“什麽事,連王妃也不能聽到?”
“是司馬将軍。”祝奧回道:“他從交州遷移了不少男女老幼,如今已經進入蠻荒地帶。原先屬于孟獲的地方倒是好安頓,隻是王妃這邊……”
“讓他先少量安頓一些過來。”曹铄說道:“讓王妃看到中原人遷到這裏的好處,等我帶她返回洛陽,再從交州遷移更多的人口來到這裏。”
“我明白了。”祝奧答應了一聲。
曹铄又向他問道:“諸葛孔明有沒有送來消息?我要他籌備的東西,他籌辦的怎麽樣了?”
“回主公。”祝奧回道:“諸葛孔明正在加緊籌措物資,隻因交州物資太少,多半都得從中原調撥,所以耗費的時日也會多些。”
“催他加緊一些。”曹铄說道:“一旦移民大批進入蠻荒地帶,這裏就需要很多工具、糧食和布匹。要是送到的晚了,可是會惹出大麻煩的。”
“主公的話我會讓人帶給諸葛孔明。”祝奧答應了。
曹铄吩咐祝奧催促諸葛亮加緊籌辦物資,姜維往他這邊走了過來。
看見姜維,曹铄示意祝奧先去把手上的事情給辦了,随後朝姜維點了下頭:“伯約要是有話,來這邊說。”
得到曹铄招呼,姜維走了過來。
他向曹铄躬身一禮:“黃将軍才走,我也知道這個時候有些事情不該提……”
“我知道你是爲了沙摩柯而來。”曹铄打斷了他:“你們見我的時候,并沒有帶着沙摩柯,等到今天晚些,你把他領來,我和他有些話要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