彌衡退下,曹铄在鄧展和祝奧的陪同下往山崖上的住處走去。
臨近海邊的山崖是眺望大海最好的位置。
站在山崖上,蔚藍的大海一覽無餘,遠處的海平線猶如一條筆直的細線,分割着天與還的邊界。
快到住處,曹铄發現山崖上站着幾個人。
距離不是很近, 也能依稀分辨出山崖上站着的是幾個女人。
住在這裏的女人隻有步練師和她身邊的侍女。
曹铄吩咐祝奧和鄧展:“你倆不習慣乘船,颠簸了一路,也不用在這裏陪着我。先回去歇着吧。”
倆人躬身應了,一同退下,曹铄則走向山崖。
離的越來越近,站在山崖上的果然就是步練師。
面朝大海, 步練師的裙裾在海風中飄搖飛舞。
從背影望去,她像極了臨海而立的女神。
曹铄走過來, 步練師身旁的侍女紛紛欠身。
他朝侍女擺了擺手,示意她們不要說話。
侍女一個個低着頭,不敢再向曹铄多看一眼。
來到步練師身後,曹铄輕輕摟住她的腰:“夫人在看什麽?”
蠻腰被人摟住,步練師吃了一驚。
她扭頭看了過來,見是曹铄才松了口氣:“夫君走路半點聲響也沒有,可吓死妾身了。”
“你的膽子有這麽小?”曹铄笑着問道:“看什麽呢?”
“看大海。”步練師回道。
“在海上走了這麽多天,你還沒有看夠?”曹铄說道:“我可是看到大海就覺得反胃。”
“夫君難道沒有發現,站在岸邊看海,和在海裏看海完全不同?”步練師向曹铄問了一句。
曹铄說道:“我還真沒發現哪裏不同。大海平靜的時候,它就像是個溫婉的處子。可它一旦暴戾起來,比世上最悍猛的潑婦還要命。我以前很喜歡大海,他能讓我感覺到甯靜和廣博,可現在我真的不知道還喜不喜歡它。經曆過路途上的一幕,我對大海有了很深的忌憚。”
“夫君還是不要放在心上。”步練師說道:“征伐天下,每天都在死人,相比于戰場上死去的将士, 死在路上的可以說是寥寥可數……”
“對于我們來說, 他們或許隻是個數字。”曹铄說道:“可對于他們的親人來說, 則是全家的悲傷。我們看慣了死亡,所以面對死亡的時候會變得冷漠,即使是你,也覺得他們的死無關緊要。可我卻真的不想再看到死亡,如果有一天這個世上不再有人因爲戰亂而死,那才是我的夢想。”
自從嫁給曹铄,步練師從沒見他流露出如此柔情的一面。
在她和後宅的夫人們眼裏,曹铄在外面殺伐果決,如果說還有些柔情,也隻是在後宅面對她和夫人們。
直到此時,步練師才知道,她和夫人們都錯了。
其實曹铄内心深處,一直蟄伏着一隻溫柔的綿羊,隻不過殘酷的戰亂讓他狠厲起來,讓他不得不選擇殺戮。
摟着步練師的手向上遊走,摟在了她的肩頭。
望着遠處的海平線,曹铄說道:“說實話,我真不想打仗。每次看到死在戰場上的雙方将士,我最先想到的就是他們的家人。多少家庭因爲戰亂而支離破碎,多少孩子成了孤兒,又有多少女人失去了良人。可我沒有選擇,我不殺别人,别人就會來殺我,就會把我身邊的人殺個精光。與其讓親近我的人哭泣,我甯願讓敵人悲痛欲絕。”
“夫君剛才去看了大炮?”步練師問道:“可還滿意?”
“不僅看了大炮,還看了地雷。”曹铄撇了下嘴:“實話說,我不滿意,而且是很不滿意。”
步練師疑惑的看着他,雖然沒有追問,她的目光中卻滿是疑問。
“大炮射程太近,炮兵推進到射程内,他們也将暴露在敵軍的弓箭射程中。”曹铄說道:“我要的是遠程攻擊敵軍,而敵軍卻絲毫沒有反抗機會的大炮,并不是把我的士兵暴露在敵人弓箭下的大炮。至于地雷,更不用說了,埋了上百顆雷,炸了的隻有兩顆。”
步練師錯愕的說道:“隻炸了兩顆,夫君以後得造多少出來?”
“問題不是造多少出來,而是造出來有什麽用?”曹铄微微一笑:“我已經告訴了他們法子,讓他們重新制造。不過你我要在蓬萊多住一些日子了。”
摟着步練師,曹铄凝望遠處:“你要是喜歡大海,這一次可以看個夠。”
“其實看什麽風景都無所謂。”步練師依偎在曹铄懷裏,輕柔的說道:“隻要有夫君在,無論什麽風景,妾身看着都是美不勝收!”
“和我在一道看風景,或許會比别的時候好看些,卻也不會什麽風景都好看。”曹铄嘿嘿一笑,突然變得有些不太正經。
很久沒見他這麽笑過,步練師知道他後面要說的不會是什麽好話,還是忍不住問道:“難道和夫君在一起,還有什麽風景是不能看的?”
“當然有!”曹铄一本正經的說道:“如果擺在你面前的是一排茅房,即使有我在,你還會覺得美不勝收?”
步練師頓時無語……
她算是徹底服了曹铄!
也不知道他腦子裏天天都裝着什麽,好端端的說着風景,怎麽就扯到了茅房……
步練師被他一句話說的不知該怎麽應對,曹铄卻很得意的嘿嘿笑着:“果然還是我說的沒錯,雖然陪着看風景的人很重要,風景卻也同樣重要。”
眺望遠方,他臉上的笑容漸漸淡了下去:“爲了不讓你們眼前的風景隻是成排的茅房,我甯願背負惡人的名聲,把所有企圖和我爲敵的人趕盡殺絕!天下一統,首先得要人心一統。天下還沒穩固,誅心才剛開始,我該做的事情還有許多。”
聽着曹铄的這番話,步練師心裏不知是什麽滋味。
有酸澀也有甜蜜,能夠把終身交給這樣的男人,她這輩子算是值了。
曹铄登上蓬萊,陳到在張衛的引領下潛入漢中腹地。
楊柏被殺,漢中一片混亂,張松派出無數斥候,每天都在探查着他們的動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