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到海西縣城,曹铄發現這裏人口相比于壽春要少了許多。
人口雖然不是很多,街道上卻還是有些商賈在貨賣物品。
街道兩側的店面多半開門營業,雖然往來的客人很少,卻并沒有讓人覺得蕭條到不像話的程度。
“城裏隻有這麽少的人,商賈怎麽生存?”曹铄向海西縣令問道:“你有沒有想過法子解決這一現狀?”
“早先海西太窮。”縣令說道:“雖然石縣令做過一些改進, 然而周邊都是比海西更加富裕的地方,根本吸引不來百姓,要想讓海西盡快興盛起來,唯一的法子就是促進海産貨賣。”
“這件事我和石廣元也談過。”曹铄說道:“海産貨賣不是不行,隻是輸送起來有些麻煩……”
“輸送新鮮海産肯定麻煩。”縣令說道:“可還是有些海産,能夠曬幹之後輸送到各地。”
“你說說,都有哪些?”曹铄說道。
“幹蝦幹魚。”縣令說道:“除了這些,還有海帶之類,即使是貝類也能制成幹貨。把海産制成幹貨輸送出去,就不用擔心路途上毀壞,遠遠好過運送新鮮的海産。”
曹铄愣了一下。
這個法子确實比他和石廣元早先商議過的更好一些。
最重要的是,用這個法子,雖然内陸人吃的海産并不新鮮,海西人卻能把從大海中捕撈上來的海産送到内陸去換錢。
“我和石廣元商議的事情,你有沒有聽說?”曹铄問道。
“聽說過。”縣令說道:“隻是石公還沒開始操辦,并沒有任何投入,我想還是先緩一緩,不知公子什麽想法。”
“按照你說的辦。”曹铄問道:“運送海産的人,你打算從哪裏找?”
“先用官商。”縣令說道:“由官府選人,做過兩次之後,即刻轉給往來商賈。”
“做了兩次已經可以得到不小的利潤,爲什麽要轉給往來商賈?”曹铄問道:“難道你還會覺得賺的錢太少?”
“官商隻能做個引子。”縣令說道:“沒賺錢的時候,他們會想方設法表現,一旦賺了錢, 就會有些人生起不好的念頭。一旦出現這樣的念頭,殺恐怕也是殺不完的。所以要在他們真正嘗到甜頭之前,及早讓他們斷了念頭。”
縣令的說法令曹铄十分詫異。
如果是兩千年後有人這麽對他說, 聯想到一些企業的情況,曹铄絕對會毫不猶豫的贊同。
有些人,權力給的太大,利益給的太多,他反倒不會用心爲官府做事,而是想方設法中飽私囊。
然而東漢末年還沒有形成有規模的官商,商人地位十分卑賤,完全沒出現過這種情況的時代,縣令居然能看的如此長遠,确實令曹铄吃驚不小。
“這些都是你想到的?”曹铄問道。
“正是。”縣令說道:“人性本貪,尤其是那些接觸到特别多利益的人,往往根本把持不住。如果讓他們壟斷财貨往來,很可能最終肥了他們,而瘦了官府。即使官府把他們抄家罰沒家産,所得的也遠遠比不上他們管事時流出去的損失。正因如此,我才覺得很多事情不如交給尋常商賈去做。尋常商賈本來就是追求利益,他們從百姓手中購得海産送往内地,他們能賺到好處,百姓也能賺到好處。時日久了,當然會有更多的人願意來到海西。”
“爲什麽不從開始就把這些好處給一般的商賈?”曹铄捏着下巴問道。
“商賈唯利是圖,很少有眼光長遠的。”縣令說道:“他們多半是看到好處才會一擁而上,我要做的就是先讓他們看到好處。”
曹铄點了點頭,拍了一下縣令的手臂,微微笑着說道:“你是個有本事的。”
“多謝公子誇贊!”縣令連忙謝道。
到了海西官府門外,曹铄微微皺了皺眉頭。
相比于許多官府,這裏顯得蕭條許多。
院牆破敗,就連朱紅的大門都已經是漆迹斑駁。
“海西第一任縣令貪了那麽多錢,都弄到哪裏去了?”曹铄向縣令問道:“官府破敗成這個樣子,怎麽也不知道修葺一下?”
“回公子,我才接管沒有多久。”縣令說道:“石公也是全心用在興盛海西,并沒有把心思放在官府。”
“無論怎麽說,官府畢竟是臉面。”曹铄說道:“氣度恢弘當然是不行,至少大門應該漆刷一下,還有院牆,還有庭院裏的雜草,都給弄一弄。别讓人來到這裏,就覺着海西破敗不堪。”
“公子說的沒錯,可我卻覺得官府臉面真的不太重要。”縣令說道:“不知公子有沒有留意,越是窮困的地方,官府建造的越是奢華。”
曹铄一愣,看向海西縣令。
他還是頭一回遇見敢頂撞的縣令。
“繼續說下去。”不僅沒惱,曹铄還示意海西縣令接着說下去。
“隻講臉面的官員,心思完全不在百姓身上。”縣令說道:“他們整天想着怎樣能讓官府氣派一些,所得都用在了這種地方,哪裏還會有錢投入到緊要之處?”
“這麽說來,倒是我錯了?”曹铄微微一笑,對縣令說道:“我也隻是讓你給它修葺一下,并沒有讓你把它翻建。”
“公子的意思我明白,也會依着公子去辦。”縣令說道:“我隻是想告訴公子,三年之後,海西最破的建築或許就是這裏。”
盯着海西縣令看了好半天,曹铄嘴角勾起一抹淺淺的笑容:“說的不錯,我倒要看看你三年之後能把海西弄成什麽樣子。”
“不敢說比周邊都強,至少也不會差到哪裏。”縣令十分有把握的回道。
當天在海西,招待曹铄等人的隻有海鮮。
縣令居然和石廣元當初的理由一樣,海鮮最廉價,如果用牛羊肉招待,花費要比海鮮多了許多。
在海西看了一圈,回到官府内的住處,曹铄向跟在身後的鄧展和祝奧問道:“兩位将軍覺得海西縣令怎樣?”
“說話句句帶刺,很不讨人喜歡。”鄧展說道:“就連公子也敢頂撞,膽子也忒大了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