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秀的随從把兩個孩子帶到曹铄面前。
兩個孩子頂多五六歲,一臉茫然的看着曹铄。
“把孩子接到你們的馬背上。”曹铄向兩個衛士吩咐。
奉命的兩個衛士從随從的馬背上把孩子接了過去。
“天下大亂,百姓已是不堪其苦。”曹铄對張秀說道:“将軍,我們出征讨伐可以殺戮,甚至在必要的時候可以屠城,但是殘害幼童的事可千萬做不得。”
“我也隻是想讓夫人看到誠意。”曹铄臉上露出不快, 張秀有些惶恐的說道。
“你的誠意已經夠了,用不着再畫蛇添足。”曹铄說道:“母親見你殺害幼童,原本已經原諒你的,恐怕也會對你心生不滿。”
張秀愕然:“難道夫人會因爲這個對我不滿?”
“你說呢?”曹铄說道:“世上有幾個人會喜歡殘害無辜的屠夫?”
曹铄說這些話的時候,跟着他的幾個衛士心裏都在嘀咕。
公子說别人是屠夫,他自己也不見得好在哪裏。
以往征戰,有很多次曹铄都是根本不給敵方留種。
不僅俘虜殺光,就連幫助過敵軍的百姓也不放過。
此時因爲兩個幼童, 他反倒心生憐憫……
張秀被曹铄說的頓時惶恐沒敢吭聲。
許褚在一旁說道:“公子也不必惱張将軍,現如今這種事太多……”
“我沒看見也就算了,我看見了,就不能讓賣孩子的人活的太逍遙。”曹铄咧嘴一笑,對許褚和張秀說道:“他們會後悔爲什麽被生出來!”
許褚咧嘴一笑,張秀則不住的應和。
曹昂并不是埋葬在許都,許都城外不過有他的衣冠冢而已。
張秀當然不可能去埋葬他的地方祭祀,他們要去的正是曹昂等人的衣冠冢。
小小的山坡上,修建着幾處墳茔。
宛城之戰發生在一年前,曹昂死去的日子離如今并不是很遠。
曹操派了專人看顧他的墳墓,主體由石料砌成的墳頭并沒有太深的雜草。
還沒到墳前,丁瑤已經悲悲戚戚滿臉淚痕。
她手腳冰冷兩腿發軟,兩個侍女在一旁架着,才勉強扶住他。
卞夫人跟在丁瑤後面,幫着侍女扶住了她的腰。
包括卞夫人在内,每一位曹操的妾室眼圈都是泛紅。
她們中的很多人并不是真爲曹昂感傷,然而到了這裏, 總要做出個樣子。
曹铄走在最前面, 張秀和許褚一左一右跟在他的身後。
“張将軍, 還記不記得當初我返回宛城偷盜屍體?”一邊沿着山坡往曹昂的墳走,曹铄向張秀問道。
“實話說,我不記得。”張秀說道:“公子進入宛城神不知鬼不覺,什麽時候來,什麽時候走,我幾乎毫無察覺!”
“不是你毫無察覺,隻是有人幫我。”曹铄微微一笑,對張秀說道:“如果不是有内應,第二次進宛城,我沒那麽容易出來,至少不可能把長兄和典宿衛的屍身帶出來。”
“公子說的内應,是不是賈公?”張秀問道。
“将軍怎麽想起賈公?”曹铄咧嘴一笑。
“公子搶走了他的女兒,賈公怎麽會沒有投鼠忌器。”張秀說道:“我其實早就懷疑了他,隻是後來的厮殺,賈公給我出了計策,還都是挺有用處,因此也就沒有說破。”
“賈公是個聰明人。”曹铄說道:“如果他明着投效曹家,必定不被重用。扶助将軍,讓我們曹家吃些苦頭,到了許都,誰敢輕視他?如果曹家沒能擊破将軍,他在你那裏更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公子好像不太喜歡賈公?”張秀問道。
“不!我喜歡他!”曹铄說道:“像賈公這樣的人,在亂世之中才能活的長久,你我都不行!”
張秀愕然。
說着話,他們已經到了曹昂和典韋的衣冠冢。
曹铄彎腰撿起一根幹草,把草叼在嘴裏,對張秀說道:“将軍,開始吧。”
張秀吩咐随從擺上桌案三牲。
曹铄則和許褚到了一旁。
“公子不去勸勸大夫人?”看向悲悲戚戚的丁瑤,許褚向曹铄問道:“母親來這裏不過是尋個寄托,我曾答應她把張秀的腦袋擺在長兄墳前,雖然沒有做到,卻把活着的張秀帶了來,她也該心滿意足。”
“大夫人疼愛長公子,就連我都知道。”許褚說道:“曹公每次提起長公子,都會扼腕歎息。”
“人死了,不可能再活過來。”曹铄說道:“來到墳前祭拜,不過是給活人一個安慰罷了。長兄死了還有我們來祭拜,想想那些死在亂世中的百姓,或者是兵敗被殺的豪雄,他們的墳頭如今恐怕已經是蒿草三尺。”
“公子說這些。”許褚撇了下嘴:“很多人還是葬身荒野,根本沒有墳頭。”
“這都是命!”曹铄坐在地上,仰臉躺下,望着湛藍的天空說道:“命裏注定他們該死了,想躲都躲不掉。”
“也不知道我們的命數在哪。”許褚說道:“這亂世什麽時候才能是個盡頭?”
“仲康兄真想亂世早些結束?”曹铄問道。
“誰能不想?”許褚說道:“整天這樣打打殺殺,連個安生日子都過不成。”
“如果不是亂世,你怎麽會來到曹家,又怎麽會留在父親身邊?”曹铄笑道:“亂世有壞處,也有好處。至少對你我這種有些能耐的人來說,它帶來的并不隻是壞處。”
許褚沒再言語。
曹铄說的也沒什麽錯誤。
如果不是亂世,他确實不可能遇見曹铄,更不可能來到許都投到曹操帳下。
對大多數人來說,亂世是場噩夢,可是對他這樣的人來說,亂世卻是個機會。
飛黃騰達的機會!
“母親肯來到這裏,就是沒打算把張秀怎麽樣。”仰躺在地上,曹铄閉起眼睛:“她之所以悲戚,不過是見墳思人,一時難以自抑,等到下了山也就好了。這會上去勸說,無非是在他傷口上抹一把鹽,并沒任何用處。倒不如讓她哭個痛快。”
許褚沒再吭聲。
曹昂的墳前傳來幾聲鑼響,張秀親手點燃了香燭,跪伏在地上,開始了祭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