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協在前廳等候,曹操說道:“今天我來也不是什麽正經事,你去告訴陛下,不要在前廳,到皇宮的湖邊等我就好。”
“我這就讓人去。”常侍應道。
“你自己去!”曹操以不容質疑的語氣說道:“我和子熔還有些話要說,稍後到湖邊觐見陛下。”
“謹遵曹公吩咐。”常侍不敢違拗, 應了一聲。
目送他走遠,曹铄向曹操問道:“父親,怎麽不去正殿觐見陛下?”
“正殿?”曹操笑道:“這些人都在邊上,你能把話說的明白?”
曹操的顧忌并不是沒有道理。
來皇宮的并不是隻有他們。
許都官員時常會有人奉召觐見,有些人來這裏需要事先告知曹操,也有一些根本不用。
譬如董承、王子服、吳子蘭等人,身份尊榮, 曹操也不好約束他們。
尤其是董承,身爲董貴人之父,他來皇宮更是家常便飯。
有些事說給劉協聽,他或許還會有所顧忌,不敢向外宣揚,然而被常侍聽見,就難保不被别人知道。
常侍,都是被閹割了的内官。
這些人男不男女不女,他們的嘴甚至比女人還要毒些。
“還是父親想的周到。”曹铄說道:“如果是我,得知陛下在正殿召見,還不知會榮耀到什麽境地。”
“當今陛下雖然賢良,有治世之才,卻沒有一統天下之能。”曹操說道:“有些人說我不把權勢歸還陛下,問題是我歸還了,他們肯不肯歸附?三軍将士跟着我南征北戰,我怎麽放心把他們交給不懂軍務的皇帝?”
曹铄沒有吭聲。
如果曹操是當着别人的面說這些,他還會有所懷疑,懷疑曹操隻是故意在說漂亮話。
然而曹操是當着他的面說這些。
任何枭雄, 在兄弟面前或許還要說些不着邊的話, 當着兒子的面,根本沒有必要遮掩。
曹操說的這些,必定都是由他内心而起。
曹铄說道:“父親不必想太多,自古以來成就大業者都是孤獨的,至少父親身邊還有我們。”
“你們?”曹操笑道:“子脩戰死宛城,子桓他們還小,如今能爲我分憂的隻有你。”
“再過兩年,子桓他們也就長大成人。”曹铄說道:“我們曹家别的好處沒有,就是人丁興旺。二十年以後,别說我這些兄弟們,就算我的兒子也都濟濟滿堂,能爲父親分憂了。”
“和我說說,你究竟想找多少女人?”曹操問道:“後宅那麽多美人,難道你不怕她們和你胡鬧?”
“既然父親問了,我也沒什麽隐瞞。”曹铄說道:“孩兒想着曹家人丁不旺,理應多生養一些兒女才是,所以見到特别吸引我的,就會把他們收進後宅。至于她們會不會争風吃醋,會不會胡鬧,現在還不是尋思那些的時候,畢竟我的心思大多放在爲父親分憂上。”
“伶牙俐齒,說了半天等于沒說。”曹操笑道:“罷了,我也不問你,你能分清美人和江山,我也就不再多問。”
“多謝父親成全。”曹铄連忙謝道。
父子倆人對皇宮都是輕車熟路,也不用常侍引領,他們直奔皇宮後院的湖邊。
得到常侍帶回的消息,劉協已經等在這裏。
看見曹操父子來了,劉協連忙迎上來。
他抱拳行禮對曹操說道:“曹公整日爲大漢操勞,怎麽有閑暇來皇宮見朕?”
“陛下說的哪裏話。”曹操回禮笑道:“你我才從射鹿台回來,說的倒像是許多日子不見。”
曹操與劉協說話太過随意,曹铄有心提醒,卻又沒想到怎麽說才能讓曹操接受。
不知該怎麽說的時候,他幹脆閉嘴不言。
劉協對曹操越恭謹,曹操在他面前越随意,曹铄越覺得不妥。
雖然曹操沒有僭越的意思,他的做法卻會讓劉協感到不安。
“父親。”曹铄在一旁提醒道:“我們還是和陛下商議一下要緊事。”
“對,子熔提醒的是。”曹操對劉協說道:“陛下,我來這裏是有一件要緊事和你商議。”
“曹公請說,隻要對平定天下有利,朕無所不允。”劉協十分懇切的說道。
劉協應對曹操的時候,曹铄在一旁總覺得哪裏不妥。
再怎麽沒有實權,他畢竟是當今皇帝。
身爲皇帝,面對臣僚居然如此卑微,如果不是他真的認了做個傀儡皇帝的命,就是劉協心裏另有打算。
“陛下還記不記得弘農王妃?”曹操問道。
劉協一愣:“曹公帶朕來許都的時候,她不是留在了長安?”
“如今她去了弘農。”曹操說道:“不久之後就是弘農王的祭日,陛下有沒有想過,要爲弘農王操辦祭典?”
“弘農王不過是個封王……”劉協遲疑着說道:“朕爲他操辦祭典,是不是不合禮數?”
“如果他是封王,陛下的皇位從哪裏來?”曹操說道:“當年弘農王是被董卓廢黜,天下臣僚不肯歸附陛下,多半也與此有關。”
劉協一愣:“曹公的意思是朕的皇位名不正言不順?”
“多少有點。”曹操也不隐瞞,對劉協說道:“如果陛下不肯承認弘農王是封王,而以先帝祭奠,再請弘農王妃宣告天下,當年是先帝主動禅讓,又是另一種情狀!”
劉協皺着眉頭沉吟片刻,向曹操問道:“曹公果真以爲這樣妥當?”
“難道陛下以爲不妥?”曹操反問。
被他問的一愣,劉協說道:“曹公認爲怎樣,那就怎樣,朕都聽曹公的。”
“陛下可不能這麽說。”曹操還沒回應,曹铄就在一旁說道:“父親和我都是臣僚,陛下有主意當然以陛下爲準。父親不過是提個奏章罷了。”
曹铄一口把責任全都推在了劉協的身上。
偏偏劉協有心回絕卻又不敢。
擠出個笑容,他對曹铄說道:“子熔言重了,如果沒有曹家,朕還不知流落何方。曹公提起的奏章,朕哪有不準的道理。”
“即使陛下駁回,父親也不會說什麽。”曹铄說道:“請陛下寬心!”
劉協挺了挺胸:“子熔這麽說了,朕已有打算,準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