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襄是個很随和的人,長得不是如何俊秀,無論是從氣質風度還是樣貌長相他與海休閣遠遠無法比拟,但他的笑容,他的親和,無聲無息間就消弭去你與他的隔閡。
依沈襄的樣子也不能讓掌櫃的如此緊張,可他不知道,他在随心園小住那幾日到底在整個帝都,在整個大宋,在整個天下留下如何跌宕的影響。
天武軍統制之戰明面上是南宮大殺四方,一挑十四人無一敗績,震驚天下人,可實際上,在明眼人的眼裏,天武軍統制之戰是有一明一暗兩處戰場。
南宮一挑十四人是一處主戰場,是明。
沈襄在随心園小住那幾日,随心園内外是一處戰場,是暗。
南宮于演武場大殺四方看似輝煌,可在上層人眼中,天武軍統制之戰其實在演武場開戰之前就已經有了結果,那一戰其實并不主要。
天武軍統制說到底不過是宗澤大人給大宋天朝朝堂重臣一個信号,一個善意的信号,至于天武軍統制**,在南宮來說是天大的事,在天武軍和朝堂重臣眼中根本無關緊要。
真正緊要的也許是潑玉巅和阆苑閣兩位聖女之約,那才是大晟殿展遷遨出場的關鍵。
先鋒統制之職**,關鍵在于南宮。
兩大門派兩位聖女之約,關鍵也在南宮。
可實際上這些都不過是江湖武林間的一件小事,先鋒統制營**,關系到南宮,兩大門派勝負也不過關系到兩大門派,涉及的範圍都很小,牽連不到旁人。
可統制之戰前随心園大戰卻牽連甚廣,蓮花谷、京華門、重陽門、海魁這幾個門派還稍好些,即使落敗也不會對沈襄産生惡毒的想法。但有一些家族、門派卻是不同,尤其是統制大戰的前一夜,也就是發生血戰的那一晚。
那是個血腥的一夜,也是個讓人膽戰心驚的一夜,不知道有多少個門派多少個家族嫡子門徒殒落,這些人都是來不及報上名諱的。這一夜是殺戮的一夜,根本不問來頭,隻要闖入就要殒命。
統制大戰一明一暗影響巨大,不說年輕才俊,單單海魁祁況、重陽嶽惟巒兩位神級高手的出現就足以震驚天下,這還是首次有神級強者堂而皇之的表明身份。而帝都外的戰場雖然很少有人知道,但是千萬禁軍的旁觀者,所以就輕易的傳遍了整個天下。
無怪乎向百陌後悔不已,連連稱憾。
這一回沈襄來到帝都,又選擇在随心園住下,自然讓掌櫃的興奮不已。可惜的是,向百陌又一次的不在,掌櫃的心中暗笑,不知道家主在回來的時候能不能仰天長嘯遺憾不已呢。
随心園的布局與普通酒樓也沒什麽兩樣,一樓多是散客,大廳寬敞明亮,一排排桌椅擺放整齊。
到了二樓就不同了。裝飾頓顯豪華,白綠相間的色調襯托下柔和的光線,幹淨素雅。
優雅古樸的空間,分割出十多個獨立的雅間,古雅的淡綠槅門,黃花梨木屏風,大堂中央一方橫幾,一架古筝,高雅俊美的少女悠然談弄,絲竹之聲不絕于耳,很是簡單的幾樣湊在一起便散露出一種古樸的韻味。
二樓已經是難得之場所,那最最尊貴的三樓呢,看到這裏沈襄幾人都不由的多了幾分新奇。
走進三樓,幾人頓時感覺眼前一亮。
剛一上樓,鋪面而來的就是一股淡雅的茶香,入目的是幾盆怒放鮮花。
碧色闌幹,翠柳簾幕;雕檐映日,畫棟飛雲。幾位美婦吹拉彈唱,幾位美姬清歌妙舞。
美景、美人、美舞、美酒、美食、美器。
頓時所有人都感覺心情分外舒暢起來,掌櫃的徑直奔到一間臨窗雅閣,撩起簾幕将沈襄三人請了進去。
沈襄上下打量下這雅間,裝潢尊貴淡雅,不顯奢華,遂點了點頭:“不錯,還算可以。”
瓶隐子雲涯子也颔首同意。
看到三人滿意,掌櫃心頭一喜,笑得臉上老褶都開了花一般,渾然不顧樓上幾桌客人異樣的眼光。揮手間招來一位侍女安排下面速度将美酒美食送來。
雅閣臨近窗口,透過窗口正好可見一條清澈的溪河緩緩流淌。
随心園三樓很是高大,與旁邊兩側的樓閣相比幾乎要高上半層左右,沈襄順着溪流往上眺望可以看到這條溪河是從皇城内穿過。時不時的可以看到黃衣内侍駕着小舟拉着宮内用度穿行而過。
“不錯,這個位置景觀不錯。這是禦河,是從西山玉淵潭引渠而來。”雲涯子湊了過來,探着脖子向外望了望,贊了一聲後爲沈襄解釋道:“禦河隻圍繞紫禁城東、北、西三面,分别稱爲東華門禦河、神武門禦河、西華門禦河。原本是作爲帝都第一道防禦,不過千年以來防禦功能從未啓動過,卻成了運輸皇城一切用度的要道了。”
沈襄點了點頭,仔細向禦河望去,他這雙眼可不比凡人,百十丈外的禦河落入他的眼中同樣清晰無比。
禦河橫穿整個京都與城外玉淵潭連接,溪水流動,沈襄看到河水清澈見底,水草拂動。岸邊翠柳垂拂,微風輕輕吹過,垂柳随風飄起,柳影倒映在河面随着漣漪飄蕩。
禦河經過千年演變早已失去了他最主要的功能,但在百姓生活中卻添加了許多樂趣。宮船駛過不久,就能看到偶爾有船隻劃過,上面或載着出遊的學子,或載着偕妓出行的富商,篷船到處晃悠,隻留下行過的水痕不斷擴散,打在河壩上激起層層波浪。
很是美麗的景色,很是清爽的畫面讓人看了心曠神怡,隻覺天地是如此的美好。
“燕雲戰事完結了。”
欣賞完美景,沈襄拉過椅子坐下後,看着将裴述送上雅間的徐六笑問道。
“是的沈先生,上月勤王之兵據說已經全部歸位,在莫州、應州最後兩地好像隻剩下張敦固将軍和嶽鵬舉将軍兩隻部隊了。”
徐六恭謹的回答道。
“哦,那南宮呢?”
沈襄聽到徐六的回答就是一愣,随口問道。
“南宮統制據說在去年,也就是大戰即将完結的時候就辭去統制一職,孤身一人進入大金國,到現在将近一年的時間尚未聽到消息。”
徐六回答的時候臉上似乎也不禁帶上一絲擔憂。
“他去大金國幹什麽去了?”
沈襄眉頭一蹙。
徐六有些苦笑的搖了搖頭道:“這個小的那裏能知道。”
聞聽徐六的話,沈襄也是搖頭一笑,也是,雖然說酒樓是消息傳播最佳的地方,但一個小二還是不可能知道太深的東西,沈襄遂笑道:“那海休閣大少爺知道不知道在那裏。”
“呦,先生,這個小的到是知道,海少爺就在帝都海大人府上呢,好似上月才來的,來帝都第一天就和我們家主在這歡暢痛飲一整日。”
徐六忙笑道。
“哦,那你派個人去海府,告訴他,就說我來了。”
沈襄頓時一笑。他沒想到,海休閣和他竟然真的有緣,五六年沒到帝都,一來帝都竟然就能碰到他。
徐六忙不疊的應口後就要跑了下去。
這個時候裴述叫了一聲:“一會兒别忘了給我的馬兒帶些燒酒回來,你們的這酒它們吃不慣。”
“知道了,裴爺。”
徐六應了一聲跑下樓去。
就在徐六錯身下樓的時候,迎身而過的一夥年輕公子小姐們停下了腳步,其中一位公子雙眼如同冒着火光一般僅僅盯着裴述。
裴述奇怪的回了少年公子一眼,見不過是一個凡家公子遂毫不在意的轉過身,擡腳就要往雅閣走進。
“這位.....”
少年公子看眼前這個青衣少年毫不在意,根本不搭理自己不由失聲叫了一句。
裴述腳步一頓停了下來,奇怪的回頭道:“額,叫我嗎?”
“啊!!是啊。”
少年公子叫了一聲之後,臉略有些羞紅,看到裴述停了下來,不由偷偷的噓了一口氣,側頭望了一眼身邊的同伴。
“有事?”
裴述擡眼看了對面,是十幾個年輕的少年公子少爺,平均估計都未到二十,但個個穿着不富即貴,想來都是帝都權貴子弟。這些人将他叫住裴述還真的不知道到底要幹些什麽。
在裴述打量他們的同時這些年輕公子小姐也在上下打量着裴述。
說實話,裴述的樣貌真的比沈襄強上不少,沈襄無論他的氣質如何,隻因少了那份銳氣多了那份和善,都不太引人矚目。而裴述英俊中帶着潇灑,豪氣中帶着穩重,身體強壯而不彪悍,雖然是一身青衣的家仆,卻無論神色還是氣質中都不帶絲毫謙卑,相反還用一身平等的目光靜靜的看着他們。
有幾個權貴少爺小姐根本受不得一個家仆用這樣的目光看待他們,臉上不由帶上幾分怒氣。
“沒事嗎?不說我可走了。”裴述平靜的道。
“不是,有事...”
少年公子目光從同伴們身上收回,強自在臉上浮現出一絲桀骜,淡定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