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浦雲驚訝的叫了一聲,帶着邱鈞傲等人飛身跳下馬來,走到老者身前恭恭敬敬的垂下頭來等着老者的訓斥。
旁人看到黑衣老者隻是感覺到他身法高深莫測不同尋常,可柳東籬和站在沈襄身後聲音尖銳的中年人卻大吃一驚,同時有些拘束的站了起來。
老者有一張清隽的臉孔,長長的壽眉垂過眼角,頭上随意挽着的道髻還有幾縷松散的垂了下來,肥大的黑色儒衫略有些寬松,斜斜的墜下半邊漏出裏面些許精瘦的肌肉。
眼神内斂并不是如何的明亮,如果走在路上誰都會認爲是位鄰家老伯,可此時他站在街中,強大的氣場無言的震懾着所有人。
不過,沈襄例外。
黑衣老者就站在他的面前,眼帶悲傷的望着江浦雲,瞅都沒瞅他一眼,而他也樂呵呵的舀着酒水美美的吃着,偶爾的挑逗一下懷中的夏之揚。
夏之揚可愛的小模樣真的讓沈襄喜歡的不得了,沈襄仿佛又看到剛剛被他撿到的項羿,當年幼小的項羿就是如此的可愛,誰見到都想攬在懷裏揉搓一陣,而項羿也是借着這張小臉騙到很多功法和寶貝。
吃着酒水,滿心歡喜的沈襄似乎是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真的有點醉了,暈暈乎乎的好享受。
‘剛剛的那是沖動、憤怒,後來發洩的是暴虐,現在是歡喜和疼愛。
凡人所動的情緒好複雜啊,哦,我現在應該就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呀,又一個古怪的情感。
沈襄滿心陶醉的感受着情感的波動,心境的變化,那裏還顧得上去看,去想面前黑衣老者是何許人也呢!
“沈先生。”
柳東籬臉色有些急迫,腳下輕輕的碰了碰還在迷迷糊糊的沈襄。
沈襄沒有反應。
“沈先生,沈先生。”
看到無動于衷的沈襄,柳東籬真的有點急了,腳下用力踢了沈襄一腳。
“踢我幹什麽??”
陶醉中被人打擾,沈襄臉色十分不好看的瞪了柳東籬一眼,沒好氣的吼了一聲。
聲音有點大,驚得江浦雲微微擡眼瞟了過來。
沈襄的大聲也駭了柳東籬一跳,呼吸頓時一抑,眼角一翹沒好氣的瞪了沈襄一眼。
“瞪我!!”
柳東籬的眼神讓沈襄十分好奇,手中酒觚在橫幾上一墩,雙手伏案一笑:“你瞪我幹什麽,有事?”
“你...”柳東籬雙眼一瞪,頓時大了許多,嘴角微微像黑衣老者一歪,幹幹的笑道:“沒看到重陽嶽老來了嗎,還不站起來。”
“重陽嶽老?”這個時候沈襄才看到橫幾駿馬叢中多了一位黑衣老者。
“哦,重陽嶽老,我認得嗎?”
沈襄不是不知道對面多了一個人,不過心情愉快的他那裏還會在意眼前多個人呢,再說了,在他的心裏,多了誰他都不會在意。
“你!!!”
沈襄很随意的話,柳東籬知道,是很随意的話,可是在這個場合中,在如此安靜的場面下,聲音卻是那麽的大,任誰都不會以爲那是很随意,不單不是随意,而是嚣張。
而柳東籬最怕别人有這個想法,尤其是重陽派的人,尤其是這位黑衣老者。
看着沈襄無所謂的樣子,柳東籬恨不得一腳将沈襄踩進地底下,他更恨自己,怕什麽,來什麽,我叫這個家夥幹什麽呢!!
可,話一出口,什麽都晚了。
柳東籬無奈的擡起頭看着黑衣老者,滿臉陪笑的拱着雙手:“前輩,他酒吃多了,您莫怪。”
“唉!!”
黑衣老者緩緩的扭過頭來,很是随意的瞟了眼沈襄。
沈襄雙手扶着橫幾,半坐在搖椅上醉意熏熏搖擺着,沒有擡頭看他們,反而是滿面歡喜的看着半倚在他身上的童子。一個披着道裝的年青人,一個靈秀可愛的童子,兩人互相依偎醉意憨笑,是那麽的和諧,那麽的相融,看不到一點勉強。老者竟然在這一瞬間心生愛意,天下皆知的冰冷心腸竟然都有些融化。
“誰吃多酒都可以說胡話,唯有武者不可,能說出什麽樣的話就要承擔什麽樣的責任。”
不過一瞬間,老者的心又平淡下來,淡然無波的看着沈襄與夏之揚。
“哦,我說錯什麽了嗎?”
沈襄撫着夏之揚的頭頂,訝然擡頭,很随意的掃了眼黑衣老者與柳東籬。無辜的樣子讓柳東籬氣得真要大力的咬他一口,生生的要下一塊肉來,生吞活吃下才解氣。
“你說呢?當着重陽嶽老的面你還這麽放肆。”
邱鈞傲指着沈襄大聲喝道,聲音很大,很大,仿佛是将剛才被沈襄驚駭而産生的怨氣完全都發洩出去,發洩得暢快淋漓不能自己。
“哦,重陽嶽老,當着重陽嶽老的面,可是,重陽嶽老我認識嗎?”沈襄很無辜的看着黑衣老者,半身不自覺的搖擺着:“還是,你認識我?”
很無辜,很随意的樣子,不僅僅是柳東籬看了心生暗氣,江浦雲、邱鈞傲同樣火冒三丈,就連黑衣老者平淡無波的心境都不由得顫了三顫。
“呵呵,沈先生很會說笑呀!!”
就在邱鈞傲剛要動怒叫罵的時候,一個和善的笑聲從随心園内傳了出來,随着笑聲方東吟緩緩的走了出來,在他身後緊緊跟着玉胧煙、皇骥兩人。
“哇,好可愛的小弟弟呀。”
還未等沈襄等人說話,玉胧煙一眼就看到夏之揚,無視黑衣老者與江浦雲等人,拍着兩隻白嫩的小手歡喜的跑了過來。
“先生。”皇骥也颠颠的跑到沈襄身後,小小翼翼的掃了眼面無表情的黑衣老者後,彎下腰低聲道:“正銘道兄守在南宮房外呢。”
沈襄一笑,扭過頭看了眼在他身上滾來滾去的夏之揚,還有伸着白嫩小手直要捏他粉嫩小臉的玉胧煙。
“不要捏我的臉!”
夏之揚嘟着小嘴,抱着葫蘆,扭動身子躲着玉胧煙罪惡的雙手。
“方大俠!!!”
沈襄扶下夏之揚将他推入玉胧煙的懷中,一撐橫幾站了起來。
“禹州大俠方東吟!!”
黑衣老者臉色也有些鄭重的看着方東吟,又扭頭看了眼與夏之揚玩耍中的玉胧煙,此時玉胧煙終于将夏之揚攬在懷裏,罪惡的小手也終于得逞了,捏着夏之揚嬰兒肥的小臉歡喜的抻着,嗅着夏之揚身上幼兒特有的奶香與撲鼻酒香,開心的笑着。
‘莫非她是.....’
黑衣老者心神一動,心頭猛然閃過一個念頭,萬古無波般的心境也不由一晃。
“重陽嶽惟巒!!”
方東吟走到黑衣老者身前,雙拳一抱,帶着幾分敬重率先爲禮。
黑衣老者重陽嶽惟巒連忙抱拳回禮,平淡的臉上随之也帶上幾分凝重:“方大俠,此子是......”
“小友,小友。”
方東吟笑着環視四周,看到了緊鎖眉頭的江浦雲,看到一臉氣忿的邱鈞傲,自然也看到毫不在意的沈襄,他臉上雖然帶着笑但心中着實有些撓頭,他是被沈襄快捷的驚天動地的一摔給驚動的,卻怎麽也沒有想到,僅是略一耽擱沈襄就惹到了這位老怪物。
重陽嶽惟巒是位老牌神級強者,縱橫天下已時罕有敵手,甚至在他行走江湖的時候就已經進入半歸隐狀态,此次出山顯然隻是爲了庇護江浦雲。
想到這裏方東吟心中泛起絲絲苦澀的味道,他是想過此次帝都之行不會太順當,卻爲想到竟然這麽早就将嶽惟巒這樣的強者給引了出來,當然他也知道,如果江浦雲不是被沈襄那驚天動地的一摔給吓住,心中升起了怯意的話,嶽惟巒也不會這麽早的出現。
但是,嶽惟巒對沈襄,方東吟真的是對沈襄沒有一絲把握。
難道不管嗎?
一日把酒相歡,沈襄真的讓他在心中産生許多好感,真的不管方東吟還真就有些不舍。
方東吟臉上帶着幾許笑意,沈襄擺動着身軀渾身醉意,嶽惟巒臉上古井無波難見意圖,場面淡淡的帶上幾分寂靜,似乎唯有玉胧煙和夏之揚争鬧的笑聲一點一點的傳蕩出去。
江浦雲大力的喘息了兩聲,淡定的擡起頭來,他是被沈襄有些吓住,心境動搖,如果不是嶽惟巒出現恐怕在他的心中真的會埋藏下隐患,未來心魔産生,功力再難前進。
可現在不同過來,沈襄淡然的調侃,哦,是他心中感覺的沈襄淡然調侃家中神級長輩。這讓他恨意難壑,争雄之心頓起,早先的膽怯竟然一掃而空,有的隻是欲憑雙手發洩一番。
“沈先生,似乎是醉拳大家,一合掃飛蓮花谷大少陸之機,江浦雲非常希望能夠領教一二。”
江浦雲上前一步邁出,雙掌一合一分,身體一塌之後,拉開架勢,一對雙眸炯炯的望着沈襄,氣勢如虎。
沈襄擺動的上身緩緩穩住,半開半合的醉眼掃了下江浦雲,又掃了下嶽惟巒,很是随意的颔首笑道:“一合,出手一合,你能否承受的了失敗,到時候可别連陸之機都不如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