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襄仰頭灌了一口酒後輕輕的問道。南宮猛一擡頭,目光炯炯:“荀大哥潛入燕雲後方将鵬舉留在了雲州,還有兩月就到科舉大考的時間了,大金有蠢蠢而動,燕雲将有大風雨,南宮不能坐視不理。”
“鵬舉,就是和你一樣在荀洛身後那個孩子。”
沈襄腦海中浮現起一位碩壯的少年,桀骜不羁的少年。
“不錯,荀大哥槍劍雙絕,平時都是我捧劍,鵬舉提槍。”
“那你想怎麽去,你去了又能幹什麽。”
沈襄帶着兩份酒意淡然一笑。
“我。”南宮略一低頭後又将頭高高的昂起:“宗澤大人答應張敦固将軍,欲在下月備齊一直精兵增援雲州。南宮要奪下這統制一職。”
“統制,就你,你是幾品階官?”沈襄乜着眼睛笑看着南宮。
南宮臉微紅着,仍然梗着脖子毫不避視:“我現在已經入天武軍了,再說統制不過是臨時轄管一隊人馬而已,并不重要,戰後人馬一走,軍職自然就沒了。”
“嗯,這個我懂。”
沈襄點了點頭,腦海中恍惚的又浮現出一些軍務事要來,不由得他晃了晃頭,很是奇怪,很多東西原本他是不知道的,可如果遇到略一琢磨就會出來,說不清也道不明是個什麽原因。
統制這個軍職是個很奇怪的職位,在大宋天朝來說是這麽解釋的:諸軍都統制、副都統制、統制、同統制、副統制,出師征讨,諸将不相統一,則拔一人爲都統制以總之,未爲官稱也。也就是說出師征讨時有,征讨過就沒有,按沈襄的字面意思就是,打仗了,給你一隊人馬讓你統制,不打仗了,沒有人馬了你還統制誰去。至于都統制,那就是人人都領一隊人馬必須要有一個說算的,那就找個有威望的都統制好了。這就如同宗澤這幾個都統領一般,都是戰時臨時職位,不過是宋金大戰直到現在還沒有結束,都統領也就一直挂在這幾個人身上。
不過其實并不是這麽簡單的,因爲這樣的統制是要挂上禦前二字的,而有些地方長治軍有的人有些軍功而沒有職位的同樣也會撥給一批人馬挂上統制軍職的,時間久了也就成了長職。
此時的南宮顯然爲的就是前面那個,他這個武林人欲求統制一職爲的是去幫助鵬舉和荀洛,戰後自然會消失。
想明白這些沈襄擡眼看着南宮奇怪的問道:“那你去好了,求我幹什麽?”
有疑問的顯然不僅僅是沈襄,還有海休閣和柳東籬,尤其是海休閣,他身爲冀州世家子弟,南宮如若要尋求一個臨時統制職位求的應該是他,怎麽也求不到沈襄頭上。
南宮臉一苦,有些不豫道:“原本我去向宗大人求一個臨時統制職位是很簡單的,怎麽說我跟着荀大哥也學過些排兵布陣,領太多兵是不行,但是帶一隊人馬還是沒有問題的,宗大人也讓出一隊人馬給我了,可偏偏這個時候有人跑來和我争搶,最後,事情搞大了。”
“呦,還有這樣的事情。”
沈襄雙眼一凝,頓時臉色有些不豫。可還未等他說話,海休閣率先立起了眉頭,嘴一撇冷笑起來。
“就是,誰呀,敢和我們南宮挑釁?”
柳東籬也不是好脾氣的人,平生仗着一身好輕功快活江湖逍遙天下,除了這回還沒吃過怎麽苦頭。跟着沈襄他們兩個月的接觸,南宮這個沈襄親近的人也絕對被他列爲要好的親近的人範圍内,南宮受屈他也感同身受。
偏親不偏理,說的就是他這種人。
提起這個事情南宮也有些惱火,雙眼一瞪咬着牙恨恨的道:“還不就是那個汪彥直,右丞相府裏的人。”
“怎麽和汪彥直又扯上什麽關系了?”柳東籬有些不明白了。
海休閣哦了一聲,似乎有些明白了,無奈的搖了搖頭:“都什麽時候了,他們這些政客呀。”
“政客?”柳東籬更糊塗了,這個争奪一個統制又和政客牽扯到什麽關系了。
沈襄漸漸的有些懂了,嘴角露出一絲蔑視道:“看來汪彥直也并不是真的和胡直孺一條心。”
海休閣撇了撇嘴道:“政客永遠隻會把真心留給自己。”
扭頭看着南宮、正銘、柳東籬都不懂的樣子,海休閣給他們解釋道:“靖帝将天下兵馬大元帥的職位給了齊王趙栩,又将四州兵力分給四道都統領麾下總管,唯一不在四大總管麾下的隻有燕雲二州那兩位總管大人了。這樣一來樞密院、三衙手中都沒有了兵權。要知道汪彥直不僅僅是尚書左仆射他還是殿前都指揮使,沒有兵權在手他怎麽能幹。”
“所以他親近胡直孺更深的一層含義其實還是爲了兵權。”
沈襄一語定音,直刨汪彥直内心。
海休閣面帶不屑的一笑:“所以說這回要和南宮争奪這一軍統制,同樣也是爲了兵權。”
“哦,原來如此啊,我還一直以爲汪彥直這個人很重感情呢。”
南宮恍然大悟,不由恨恨的呸了一口。
沈襄一笑:“那你找我又是幹什麽呢?難道汪彥直派來和你争奪這個統制的人和我有關系嗎?”
南宮臉色一抑,偷偷的觑了眼正銘:“不是。”
沈襄淡淡的掃了眼正銘,頓時吓的正銘一縮脖,心中暗罵南宮,你說你的,你偷看我幹什麽,這不是把我給出賣了嗎。
“那是什麽?說...”沈襄不怒而威。
“呃,那個人叫展遷遨。”南宮叫這個人的名字的時候很是莊嚴肅穆。
“展遷遨!!”
沈襄看着南宮的樣子也端正了姿态,他是從南宮的态度神色中感覺得出,南宮很看重這個人,将這個人當作一位值得尊重的對手看待的。
“嗯,這個人我聽說過。”海休閣臉色也有些凝重:“怎麽會是他,幫助汪彥直是他的意思還是大晟殿的意圖。”
“大晟殿?”沈襄有些迷惑的看着海休閣。
“應該是展遷遨自己的意思。”南宮肯定的道。
“那還好。”海休閣臉色好看些,轉身看着沈襄解釋道:“大晟殿是儒家學派,是至聖大晟公嫡傳,除了聖賢山至聖大晟公後裔外是天下公認的儒家聖學正宗,他們可不僅僅是武林門派,還是天下文人心中的聖地。”
說到這裏,海休閣很是奇怪的看着南宮:“展遷遨是大晟殿這一代中少有的奇才,看樣子和你還有些争端。”
南宮苦笑着點了點頭:“嗯,我們倆争鬥十幾年了。”
“十,十幾年了??”
沈襄和海休閣對視了一眼後齊齊的笑着看了看南宮,南宮是一個很年輕的人,即使是滿面風塵也掩蓋不了他還顯稚嫩的臉,使勁說他也不過是個十六七的少年。就這還争鬥了十幾年,那豈不是說南宮和展遷遨兩個人從吃奶的時候就起了糾紛。
感覺到沈襄和海休閣戲谑的笑容,南宮面色尴尬的喃喃道:“那個時候展遷遨還沒有進大晟殿,他是七歲的時候被遊學的大晟殿教谕朱靜山公看中收爲弟子的。”
“大晟殿的教谕,朱靜山公。”
這兩個名字一入耳,幾個人同時驚歎了一聲,被遊學的朱靜山公看中收爲弟子,這個展遷遨好福氣,好運氣呀。
要知道,這可不是普通州府教谕,是大晟殿教谕。大晟殿的教谕,不用問都知道,絕對是天下少數的大儒。如果按教谕本身來說,這是做到了天底下前幾名了。
南宮往下沒說,沈襄幾人往下也沒問,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秘密,秘密自然就是隻有少數人才能知道的。
“那你希望我能幫你做什麽?”沈襄很自然的轉移了話題。
南宮遲疑了下:“我和展遷遨争鬥十幾年,對方會什麽,有什麽優勢有什麽弱點都很清楚。上一次我們相見還是三年前,那次他說他要回大晟殿苦修大晟武典明倫心法。曆經三年我雖然不見得輸給他,但統制一職事關重大,我怕萬一疏忽...”
“嗯,這倒也是,大晟武典是大晟殿最高武學經典,上面所載武學無不精妙絕倫,明倫心法也是武典中上上妙訣。”
海休閣很認真的點頭同意,他對南宮能否完勝也不看好。
沈襄掃了眼偷偷縮在南宮後面的正銘,看到正銘鬼頭鬼腦的樣子不由好氣又好笑,這麽重大的事情南宮求到他的頭上,一是因爲南宮曾被沈襄所救并傳了一手大夢回春驚奇無比,二來,顯然正銘和他偷偷的說過什麽,否則南宮要求的就應該是海休閣而不是他。
“有什麽話,你就直說吧,我們也不用遮遮掩掩的。”
沈襄很是爽快的挑明話題。
南宮鼓氣勇氣大聲的道:“我希望先生能夠幫我,戰勝展遷遨。”
“幫你。”沈襄笑笑道:“怎麽幫你。”
“怎麽都行,南宮聽先生的。”南宮略一遲疑,目光再度漂移的掃過正銘:“正銘道兄說過,隻有先生能夠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