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骥看到灰衣漢子折倒湖中,身形一動就要下水救人。 飛速哪知他身形剛動,正銘一把手就将他拉住,力道極大讓他根本動彈不得。
“别動。”
正銘眉頭蹙立,雙手死死拉着他,讓他動彈不得。
“那人跌掉水裏了。”
皇骥一愣随即指着鳳湖叫道。
“我知道,可是....”
正銘剛說一句就停了下來,微微晃首住聲不語。這時一陣慌亂聲從遠處傳來,随即一群人從樹梢上假山上飛縱而來,呼呼啦啦落在地上,又幾個人蹲在地面仔細,又幾個人跑到亭裏亭外拉人打探。
看到此情此景皇骥算是明白正銘的意思了,到底年歲大些有經驗。這些人不用說皇骥就明白,這是追拿剛才那個灰衣漢子來的,如果此時被他們看到皇骥如水就下灰衣漢子,定然會以爲是同夥。
同是江湖人,皇骥自然知道,很多時候眼見爲實,解釋是沒用的。
陸陸續續從德鳳亭外飛縱而來十幾個人,一查一問自然知道灰衣漢子折落水中,這些人二話不說直接投入水中開始尋找。另有幾個漢子恭請幾位老者走進德鳳亭,惡眉惡目的開始往外趕人。
如今時值春暖花開,春風繞着柳樹,柳枝劃着水紋,輕舞飛動,十幾個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或繞湖漫遊,或輕聲細語,或憑湖看水,或垂勾而釣,正是鬧春出遊的好時節。
如此一副溫情柔和的圖畫卻被一群人莽撞的給破壞,頓時很多人臉色一下子變的非常不好,但看着這些人提着刀槍能飛能武卻又怯怯的敢怒不敢言,更有幾個脾氣不好的人甩着袖子怒而離去。
這裏多是粗鄙的江湖人,那裏在意什麽美景如畫,破壞心情的。
“唉,焚琴煮鶴、大殺風景。”
半躺半卧在闌幹上的沈襄郁悶的長歎一聲,起身坐了起來。
“先生。”正銘連忙跑了過來。
“走走,這裏呆不下去了。”說着沈襄整整頭上的羅巾站了起來。
沈襄一發話皇骥和正銘立刻跟了過去,也是,原本他們倆是想好好放松一下精神好趕夜路,那知道能碰到這種事情。
“咦,正銘道兄,你說他們怎麽還沒找到那個灰衣漢子呢?”跟在正銘身後的皇骥一邊走着一邊回頭頻頻觀看,然後很奇怪的在正銘耳邊小聲問道。
“是呀,我也奇怪呢。”
正銘也感覺到有些古怪,想來那個漢子跌落湖中時間也不長,怎麽那幾個人跳下湖中尋找這麽半天還沒找到,鳳湖水清澈澄明,不能說一眼望到底,可一個大活人跌在下面還是沒有地方讓他藏躲的。
一個長衫青年,一個道士加上一個背弓人,這三個一看就是江湖人的組合從德鳳亭裏走開,散在德鳳亭内外的江湖人都看了一眼并未阻撓。當然最主要的是他們的注意力都聚集在湖中,在那個灰衣漢子身上。
“還用找個地方吃一頓嗎?”沈襄順手拎出一隻酒葫蘆,仰脖倒了一口,頓時一股飄香酒氣散漫四野。
“不用了,我們都恢複差不多了。”皇骥聳動着鼻子偷偷的大力的嗅了一口,酒蟲蠢蠢被勾動起來,躲在沈襄背後,皇骥哀怨的目光早已落在沈襄的酒葫蘆上面。
“又來了,又來了。”皇骥碎碎的怨念無休無止的撥動着,他很奇怪,沈襄手中的酒葫蘆并不大,酒應該裝不多,可這幾天他不知道看沈襄喝了多少口,就是喝不完。
皇骥也是個小酒鬼,想來也是,江湖人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怒了就殺人,高興了就揮劍的形象早就深入他們的心裏,當能夠行走江湖的那一刻他們想的不是殺人不是揮劍,而是能夠堂堂正正的喝酒。
走進江湖也有兩三年的光景了,酒早已經不知道喝過多少種,可這麽誘人這麽醇香的味道還是第一回聞到,如果是其他人皇骥早就忍不住求來兩口。可,現在這個酒葫蘆是在沈襄手中,皇骥實在是不敢開口。沈襄在這一路上輕描淡寫一劍掃落千餘衆的身影早就征服了皇骥的心,讓他一點脾氣都沒有。
德鳳亭是個清雅的地方,悠遠的曆史,輝煌的來曆,淡淡的那泓湖水在配上淡雅山色,往來都是富貴雅客,人來人往的多了在德鳳亭和庭院外自然就有了遊商小販,也就有了酒肉,有了零食,還有百貨和雜耍。
“正銘,購些幹糧肉脯路上吃。”沈襄很自然的靠在一棵樹旁吩咐正銘。
“好的先生。”
正銘目光掃過皇骥,兩人欣喜的跑了過去,正銘和皇骥也接觸一段時間了自然知道這個小子的喜好,酒蟲被勾動起來如果不解解饞還不折磨死他呀。
兩個家夥破了出去,一分公心一分私意,沈襄自然也明白,善意的笑了笑一仰脖又灌了一大口,細細品味起來,最近似乎他很喜歡吃酒,醉意熏熏仿佛進入到一種意境,意境中似乎有禅心似乎又有道意,不可名狀。
此去燕雲,我能幹什麽,或是我又想幹什麽。
恍惚中沈襄頭腦中突然冒出了這個想法,随後一用力又将這個疑問甩出了腦海,他真的不想去想這些煩心的事情,他知道他現在進入到一種瓶頸,這不是修行方面的,而是心态,或是心境。
清微山下竹林山莊他靜修了十年,可十年間什麽樣的狀态隻有他自己知道。十年了,他已經在也呆不下去了,此次出山并不完全是爲了解救師兄和正銘,解救不過是一種借口,真正要是解救裴述和項羿來任何一個就可,隻要他任由他們破戒橫掃大宋沒有任何問題。
有問題的是自己,是自己的心境有了問題,滿腦子都是道、佛、儒,将軍、俠士、先生、名醫、名相,還有那千奇百怪的事物,奔跑的鐵馬,飛行的鐵鳥,不可思議的網絡,在這般下去自己非瘋魔了不可。
仰頭狠狠的灌入一大口酒,沈襄用力的向後一靠,我這是怎麽的了,金剛磐石一般的心境竟然都有些松動了。
撲通,一個重重的聲音從身後樹上跌落下來。
“呵呵,怎麽掉下來了。”
沈襄冷冷的一笑,扭頭看去,隻見地上一個渾身濕浸的灰衣漢子躺在地上滿面頹然的看着他。
“咳咳,你早就發現我了。”漢子不相信的望着沈襄,如果不是這個人正靠在自己躲藏的樹上自己早就悄然離去了,那至于被他一撞跌落出來。
“嗯,你從湖水中跌落,然後悄然潛入到另一面爬上來我都知道。”
沈襄并沒有隐瞞,灰衣漢子的動作不可謂不隐秘,不過想要隐瞞他還是不可能的。
“你都看到了。”
灰衣漢子不相信的睜大了眼睛,他藏匿身法天下無雙,竟然在此人眼前無處藏匿,讓他如何相信,可不相信也不行,他真的被這個人給逼落在明面。
“啊,先生。”
随着一聲輕呼,刷的一下,正銘和皇骥帶着兩個包裹出現在沈襄的身前,分開左右站在漢子的兩側,都睜着不敢相信的眼睛看着地上的灰衣漢子,他們倆怎麽也想不出明明跌落在湖中的漢子竟然會出現在先生的身前。
“能說下你是誰嗎?”
沈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爲什麽會問出這句話,要知道他的心平靜淡泊,很少有事情能撩起他的好奇,他也從來維持刻意的沾染凡塵之事。
可是,剛才自己竟然會故意的将這漢子從隐秘中揭了出來,現在更是主動詢問起這和自己毫不相關的事情。
難道,我的心動了,心亂了。
呵呵,紅塵間果然是最易沾染因果、侵染心境之處。慧眼之下沈襄清晰的看到自己那顆琉璃心被一條條紅色線網住攀援纏繞。
怅然一笑後沈襄低頭望着這個漢子。
灰衣漢子粲然一笑,一撐地坐了起來,也不起身,相反懶散的靠在樹上,長長的吐了一口氣,感覺十分放松。
“其實我還應該感謝你,知道嗎?我多久沒這麽放松的休息一會兒了。”
沈襄點了點頭:“我知道,東奔西走東躲西藏的感覺不好受,既然放松就多放松一會兒吧。”
說着沈襄回頭向德鳳亭處看了一眼,那裏此時喧鬧異常,想來是沒有找到灰衣漢子,那些莽撞的江湖人在鬧呢,剛剛沒走的那些人再度被他們抓在手裏大聲喝問着。
喧鬧聲傳的很遠很遠,這裏的商販和遊客都被驚動了,紛紛奇怪的探看着,詢問着,自然沈襄這裏也被他們注意到。
灰衣漢子古怪的看了看沈襄三人,這三個人明顯知道那裏鬧的就是爲了找到他,可這三個人并未在意那裏,恍如沒事一般看着自己不由問道:“你們不怕。”
“怕什麽?就他們嗎?”
正銘和皇骥不屑的撇了撇嘴,那些江湖人裏還真沒有誰能讓他倆感覺害怕的,就連那幾個似乎是武林耆老也一樣,更何況還有沈襄這位大神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