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嫩的童音帶着空靈的韻律的聲音輕輕響起,飄蕩在山谷之上,驚得鳥兒滿天飛舞不敢落下。
沈襄閉着眼睛微微颔首,顯然對着孩子的背誦十分滿意。
“得悟無爲是有爲,潛修妙理樂希夷。幾回日月灘頭立,直把絲綸釣黑龜。”
學文識字不久的六個孩子,那還未曾沾染紅塵俗世的心靈仿佛也被道家偈語那股空靈仙氣洗滌了一般。
蘇從化和南珪道長聯袂從悟玄殿走出來,遠遠就聽到孩子們的聲音,不由含笑扭過頭。
“不錯,這幾個孩子默誦起詩文倒也像模像樣的。”
南珪道長舉起手用手中那本道典搭在額頭遮擋着朝日的陽光,點着腳眺望遠處的希真翠園,不由滿意的點了點頭。
“不過,師兄,你說小師弟教這幾個孩子學文識字做什麽?他是授業長老也不是私塾先生。”
當孩子們的聲音停下來的時候,南珪道長又十分不理解的擡頭問着師兄。
蘇從化擰了下眉頭,他沒有說話,沒有評價沈襄的作爲有什麽對或是不對的,相反鄭重的思考起來。
“師兄這裏還有什麽玄機嗎?”看到蘇從化的樣子,南珪道長也正色起來,顯然小師弟的行爲舉動絕對不是表現出來的那麽簡單:“難道真的有玄機。”
南珪道長皺了皺他那對小眼睛,撓了撓他的小腦袋。
“也是,前幾天他的那番話,經過幾天閉關道士我和師兄真的感覺到幾十年未動分毫的瓶頸真的有些動搖了,如果在閉關兩次恐怕還真的能夠突破地級瓶頸進入到普天級。這可是幾十年清微派從來沒有過的。”
半響,蘇從化遲疑的擡起頭:“我似乎有些感覺不過不知道對不對。”
“師兄也參不透嗎?”南珪道長一呆,随即扭頭叫了一聲:“正空,去将你師叔叫來。”
看着一個道士應聲跑走,南珪道長笑道:“當師兄的就這點好,不懂随時可以去問嗎?”
“嗯,也是。”蘇從化贊同的點了點頭。
不大一會兒的功夫,沈襄就随着正空道人走進了悟玄殿,剛要給兩位師兄見禮,可是還沒等沈襄躬下身來的時候,南珪道長已經急不可耐的拉着沈襄叫了起來:“師弟,小師弟,給我和掌門師兄說說,你教那些孩子念經到底能念出個啥來。”
沈襄笑笑道:“我還沒給兩位兄長見禮呢。”
“見什麽禮見禮,咱家兄弟不興那個,出家人嗎,沒那麽多的世俗禮節,快給我和掌門師兄說說。”
南珪道長急得直揮手。
沈襄擡頭看到蘇從化也點頭示意才站直了身子回頭看着希真翠園笑道:“師兄,我是在給他們築基呢。”
“築基!!!”
南珪道長和蘇從化同時一皺眉,迷茫的對視了一眼,兩個人全不懂了。
“對,築基。”沈襄肯定的點了點頭道:“在這些孩子們的心中築下一塊道基然後在點上一顆道種,等道種發芽之時就可以在他們心中成就一顆道心。”
“道基,道種,道心。”
接連就是三個陌生的詞語出現在兩位道者耳中,頓時兩位道者全部茫然起來,不過他們并沒有妄自菲薄去評議沈襄說的有什麽不妥,畢竟他們知道沈襄是從那個神聖而又神秘的上界谪落而來的人,知道的,看到的,聽到的都比他們高級的多,他們隻有去聽去看就可以了。
“不錯,清微派是道家門派,既然是道家門派不修道怎麽能行呢,不修道就沒有根基,沒有根基就如同水中浮萍,隻消一陣清風就可把你吹離原地而不知去向。”
沈襄随口解釋着,不過他卻不知道,他的解釋雖然如同風輕雲淡一般淡然,可落入兩位道者的耳中是如何的震動兩位道者的心靈,這個時候兩位道者才知道,他們清微派幾十年來一直想着如何恢複清微派五十年前在武林中的地位,一直都沉淪在如何恢複自己門派在武林中的地位,卻把自己身爲道派的根基給抛卻了。
蘇從化湛然一笑,長身而起:“好,說的好,師弟一語驚醒夢中人啊,好,現在派中一切事情都交給師弟去操辦。”
“啊!!”沈襄一愣,也随即站了起來:“這,派中一切都交給我,那師兄呢?”
蘇從化笑道:“派中一切都交給師弟,師兄我自然是管理觀中事情喽。”
“派中?觀中?”這回不明白的變成了沈襄,他迷惑的瞪着雙眼看着蘇從化,又扭過頭看着南珪道長。
南珪道長似乎瞬間就理解了掌門師兄的想法,同時也站起身來大力的點着頭:“就是就是,我和師兄現在起正式接管觀中一切事情,至于派中大小事宜就全部麻煩師弟了。”
“派中,觀中。”
這個時候沈襄似乎才反應過來,遂大笑起來,鄭重的點了點頭。
沈襄真的明白了蘇從化和南珪道長的意圖,清微派是清微派,清微道派是清微道派,清微派是武林門派,清微道派是五龍觀,這些一而二二而一的事情一直以來都被蘇從化混淆,可從沈襄的道基、道種、道心出口的時候,蘇從化就幡然醒悟,斷然決然的将清微派和清微道派分開,從這個時候起,武林事情就全部交給沈襄了,他會和南珪道長重新挑起清微道家門派的大梁。
看到兩個人眉目間突然泛起湛然神光,沈襄知道,這兩位道者真正的成爲了真人,道家真人。
道家真人,是那種存養本性或修真得道的人,蘇從化和南珪道長雖然已經多年不修道了,可在現在,當他們一朝頓悟心境立刻得到提升,桎梏他們心靈的枷鎖一旦打破,成就真人不過是時間的問題。
這應當是個值得紀念的早晨,因爲從今天開始清微派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這是一個轉折性的改變,隻不過在這個時候當事人都沒有注意到而已,因爲他們誰都不知道蘇從化的這個決定對清微派到底有多大的影響。
當然,在這個清晨清微派的掌門做出的這個決定短時間還看不出有什麽影響,至少影響蘇從化做出這個決定的幾個人都沒有感覺出來,必定但凡有影響也是針對以後,針對爲了。
不過,率先覺察出清微派有了改變的還是山下兩個村子裏的農民,因爲幾十年來,山上第一次對他們的耕種插手了,對他們明年的耕種有了指派。
“種植藥材???”
說話的是蘇家村的村首蘇光海,站在他身旁同樣疑惑不解的是傅家村的村首傅剛,而面對他們提問的是五龍觀正覺道人,正覺道人也是清微派唯一的一個煉丹道人,無論是山上還是山下但凡誰有個病有個災的都是交由他來解決和處理的,山上弟子也唯有他才常常和山下村民打交道。
正覺是個憨厚老實的人,如果不是這個樣子也不能被安排去學習醫藥丹術,要知道,在清微派這五十年裏,習武一直都是頭等大事,任何人任何事都必須要爲習武讓開道路。
不過,身爲道家門派就幾件事是必須要有人去做的,一個是丹藥,一個是符箓,還有一個是蔔算。沒有辦法,道家門派不可能不會占蔔,不可能不會煉丹治病,當然也不可能不會鬼畫符。
于是乎就有三個倒黴鬼被安排學習這三樣本事了,其中一個就是正空這個學習煉丹的道士。幸好正空是個老實的人,師父南珪道長安排他什麽任務他就誠誠懇懇的幹什麽,枯燥乏味的煉丹在他這裏并不是什麽太難以忍受的事情,相反他還越煉越喜歡,十幾年過去了還真的讓他煉出點成績來。幾乎沒有什麽他看不了的病,也沒有他醫不了的傷,十裏八屯的人都知道清微山上有個神醫道長能夠妙手回春。
當然,因爲山上有這麽一個神醫道士的存在,山下兩個村子也都墾出一塊藥田來耕種,不過因爲就這麽一個會醫病的大夫自然就用不了多少藥要種。
可這會不同,正覺道長是要他們大面積的種植藥材,是要他們必須開辟出一大片藥田來耕種,這就不能不讓他們迷惑不解了。
“是的,師父說了,從今天開始山上重開煉丹爐,山下所有人但凡有個病患都可以上山求醫求藥。”
正覺道長老老實實的說,蘇光海和傅剛也老老實實的聽,不過三個人都感覺十分的疑惑。
南珪道長不練武了,開始煉丹了,這是要幹什麽哪,發哪門子神經呀。
三個人迷惑不解是迷惑不解卻沒有人敢去過問這個事情,不過在正覺道人走之後,村子裏的老人卻笑了。
笑的是蘇光海的父親,一位九十高齡的老人,老得面臨褶皺,老得連牙都沒了,這樣的一位老人一笑頓時一團如同盛開的花朵。
“不稀奇,不稀奇,清微派五十年前在山下就有大片大片的藥田,我就是專門種植藥田的藥工,那個時候呀,好多好多的道長都會煉丹制藥,個個都是妙手回春的神醫呀,這個正覺小道士在那個時候呀,連燒火童子都不如。唉,那個時候呀,我們村子裏出去的那個蘇雨姑姑就是首屈一指的大煉丹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