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裏,他是和掌門同輩的祖師級人物,在這裏,他還被掌門封賜爲解惑殿的授業長老,這是一個想做事就做事,想清閑就清閑卻又有着無上榮譽的職位。
清微派占地很大,幾乎清屏山一個巨大的緩坡平台都被他所占據,五座大殿緊貼着山壁,外面散建了三十幾間廂房,這裏原本是讓門下弟子居住,可惜現在幾乎全部空閑下來。
沈襄他們挑選的是一個建在最外面也是最幽靜的跨院,這是一個由幾間房圍成的跨院,院内幾株蒼松虬枝屈曲盤旋,樹下幾張石桌石凳整齊擺放,由于長久沒有人居住,院内雜草叢生,苔藓遍布,應該夠裴述、項羿他們收拾半天得了。
的确,雖然裴述和項羿他們是下人,可惜這兩個人是不幹活的下人,那裏會幹活呀,不大會兒的功夫就弄得渾身泥土,煙塵滿天。
“咳咳咳....”
僅僅是打掃個屋子兩個人就弄得跟個泥鬼一般,大聲咳着跑了出來。
“你們倆個呀。”
程伯在也看不下去了,挽着袖子就要自己親自動手。
“老人家,我們來吧。”
“這活交給我們吧。”
突然,跨院外傳來幾聲唧唧嘎嘎的叫聲,随後就是一陣輕快的跑步聲傳來。
沈襄回頭看去,隻見跨院外一個粗大漢子道士裝扮的人帶着一群孩子跑了進來,是一群十幾歲的孩子,一個個虎頭虎腦身體健壯的孩子,一個個手裏拿着木掀、笸籮、抹布跑了進來。
“呃,這是???”
沈襄有些發呆,程伯有些奇怪,裴述、項羿忍着咳嗽眨着眼睛。
“小師叔,這些都是下面村子裏的孩子,平時沒事都在觀裏幫忙,放心,幹活都十分麻利的,不會弄亂喽。”
正一道人走了過來大聲笑道。
“弄亂。”沈襄笑了:“還能比這更亂嗎?”
“呵呵,也是。”正一憨憨的笑了一下。
“不是的,少爺,我們已經很努力了,比剛才幹淨多了。”
項羿大聲的咳了兩下,不忿的叫了起來。
可惜,項羿的話引來的隻有一片和善的笑聲。
這群孩子不愧是村子裏長大,從小就是勞作慣了的,一個個手腳非常麻利,活幹得異常痛快,不大會兒的功夫,院子就看出個模樣了。
有人幹活了,裴述自然不能和這群孩子們一樣摻和,他去恐怕隻有倒添亂了,不過看到石桌石凳已經率先被擦洗幹淨,少爺和程伯、正一道人在那裏談話,他就非常有眼力見的拾起柴禾,燒起火來,少爺是要喝茶的。
項羿就不同了,很少和同齡孩子玩耍的他,看到這麽多和他一般大的孩子,即使是在幹活也非常高興的靠了過去,也不管是不是添亂,反正和這個說說話,和那個笑一笑,玩得到是很開心。
“我們少爺,你沒聽見嗎?那個胖大道人叫他什麽?是師叔,懂嗎?他叫我們少爺師叔。”
遠遠的看到項羿開心的和這些孩子們吹噓起來他的少爺,無論是沈襄、程伯,還是正一道人都笑了起來。
小孩子和小孩子就是好熟識,都還沒有什麽心機,即使在陌生轉眼間也可以玩在一起,就如同老友相見一般,陌生也就是那麽一瞬間。
“什麽是師叔,師叔就是他師父的弟弟,哦,他師父的弟弟是南珪老道長,這個你就不懂了,師父不可能就一個弟弟吧,所以啊,隻要是他師父的弟弟就都是師叔。”
“什麽,太可憐了,他師父就一個弟弟啊,這麽大個門派他師父那一輩就倆人,不可能,沒看到嗎,我們少爺來了,對,我們少爺也是他師父一個輩分的,對對對,是咱們清微派輩分最大的。”
“哦,這個胖大道人他師父是掌門,哦,南珪道人是解惑殿的傳功長老,專門傳授功夫的,對,我們少爺也是長老,對,我們少爺也是解惑殿的長老。不不不,我們少爺不是傳功長老,我們少爺是授業長老。”
“什麽是授業長老,這個我也不知道,嗯,對,要問就隻能問我們少爺了。”
看着裴述小心翼翼的沏着茶水,看着程伯和正一道人講解着茶水的種種沏法技巧,耳邊聽着項羿叽叽喳喳的和這群孩子們說笑,沈襄感覺到内心一片甯靜,這種生活似乎是那麽的美好。
清微山清屏峰南側優雅而甯靜,沒有險峰峭壁,少有野獸兇禽。
天上白雲朵朵,地上鳥語花香,清屏峰擋住了北來的寒風,留給南山一片溫暖如春的景色,大山的無私顯然不是沒有成績的,雖然這裏已經進入秋季,但是溫暖的陽光仍然強自留下這一地鮮花怒放。
許是幹活幹起勁了,許多壯小子們都脫去了長衫赤膊上陣,打水的、掃地的、撮土的、擦抹的,一個個是那麽的起勁。
都說人多力量大,不過也有人說,人多興緻高,十幾個小家夥一邊幹着活還一邊說笑着,叽叽喳喳的看不出一點勞累來,不過,揮灑着汗水倒是在他們臉上流下一道道泥壑看得是那麽的可愛和可笑。
微風輕輕拂動,蒼松搖擺,即使再溫暖如春,可畢竟不是春天。老樹上的枝葉仍然漸顯黃綠,想來不用多久就要完全變黃然後剝落下來,這是樹木在儲存養分好度過可怕的冬天,同樣也是在蓄積力量好在明年春來重新生長美麗的綠葉。
沈襄看到蒼松上面鳥兒築的巢穴,也看到天空來回盤旋的飛燕。
房舍内忙忙碌碌的孩子們叽叽喳喳的,蒼松下靜怡說笑品着茶水的大人們,還有他這個站在那裏向上仰望的人,一切的一切讓燕子鳥兒感覺到那麽的陌生。
驚惶而不知所措的鳥兒不停的在天空盤旋,來回穿梭,唧唧喳喳的叫個不停,似乎是在問詢,你們要幹什麽?似乎又是在責問,爲什麽要打擾我們的生活?
可惜,這個世界畢竟是人在主導,鳥兒在如何也動搖不了人類的行動。
就在沈襄感歎之時,院子已經打掃得幹幹淨淨了,甚至潑灑過濕水的地面将滿天煙塵都吸附下來,幾陣風過去,室内留下的隻有泥土和花的清香。
“少爺,都打掃利索了,傅一搏他們幹活就是利索。”
項羿跑過來前來彙報,剛剛洗過的小臉帶着撲鼻的芳香,他用的就是這山泉裏的水,水裏還被孩子們玩笑的灑了幾片鮮花落葉。
“這麽快就熟識了。”
沈襄看着這群壯實的小家夥們微笑着點了點頭。
看到沈襄滿意的微笑,小家夥們仿佛是獲得多大的功勞一般,興奮得臉都殷紅起來。
“熟識了,都熟識了,這個大塊頭叫傅一搏,是所有人裏身體最強壯的人,那個小瘦子叫蘇九文,是所有人裏最機靈的人。”
項羿樂呵呵的指着身後這些孩子們一個一個的介紹着,像是彙報又像是炫耀,而他率先介紹的兩個顯然是山下傅家村和蘇家村的孩子頭。
應該是沈襄的年齡讓這些孩子們對他少了幾分敬畏,即使知道沈襄是他們敬畏的正一道人的師叔,也不能令他們感覺到束縛。
“好,好,多謝你們啦。”
沈襄拍了拍傅一搏和蘇九文的肩頭領着程伯和正一向内走去。
庭院打掃幹淨了,幾個人在小家夥們的帶領下挨個房間看去,小家夥們獻寶一般領着他們一個房間一個房間的逛着,介紹着個個房間的用途和擺放。
沈襄的房間自然是正室正廳,項羿是沈襄的貼身書童,房間就安排在沈襄的外房。
東西廂房都是一大一小兩個居室,老管家程伯在東側占據了一個大廂房,他要總管沈襄和這個跨院的一切事物。剩下一個小的廂房就是裴述的了,他是程伯直接領導下的第一幹将。
安排完一切之後,裴述就跑出跨院将大骊、二骊和那駕馬車牽了過來,正好西側還有一個大居室閑了下來,大骊、二骊也有了安頓之所。
大骊、二骊的神駿是讓人一眼就看得出的,這可不隻是孩子們驚呼不已,就連正一道人都忍不住近身觀看,如此神駿的駿馬可非常人能有,如果不是聽到師父和師叔說起,沈襄是五十年前蘇雨姑***兒子,恐怕正一道人真的是不敢相信。
看着裴述将大骊、二骊領到西廂房那個大居室内,項羿不由笑得前仰後合:“裴述,大骊和二骊比你還要享受,人家住大房子,你才住個小房子。”
剛剛安頓好大骊二骊的裴述沒好氣的甩了項羿一眼,沒有搭理他,笑吟吟的看着傅一搏、蘇九文領着一群孩子們,蹑手蹑腳的想要觸碰雙馬卻又不敢的樣子。
全部都安頓下來,正一道人打量着這個幽靜的小跨院,回首看着沈襄道:“小師叔,這個小院應該起個名字吧?”
“嗯,也對。”
沈襄鄭重的點了點頭,四下打量着這個屬于自己的小院。
“希真,母親道号希真。”
沈襄伸手撚着項上挂着的一塊石墜,那是一個山峰樣的翠石,一側峰巒錦繡,一側則镌刻着兩個篆字‘翠峰’。
皺着眉頭沈襄略做思考後道:“就叫希真翠園吧,和在沈家時母親的園子一個名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