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襄掃了一眼水紋鏡内萬丈塵埃,歎了一口氣,長身而起。
“啊,少爺,事情還沒完呢就走啊。”
項羿呆了一下,看着程伯揮臂掃去兩個水紋鏡不由大叫了一聲。
“已經完了。”
程伯拍了拍項羿的肩頭,示意着項羿收拾地上的物品。
“沒打完呢,怎麽就完了。”
項羿不解的看了程伯一眼,程伯搭着眼皮示意項羿幹活。項羿連忙堆起笑臉蹲在地上收攏着皮墊和茶具,同時還擡起頭可憐兮兮的看着程伯。
“唉,這十三個人再此殒落是必定無疑的了,可他沒的死不是沒有代價,至少狙擊金國追擊部隊的任務完美的完成了。”
程伯歎息了一聲,背着雙手仰首看着天際,他沒有想到,從來都是被他視爲蝼蟻的凡人竟然也會讓他的内心升起如此大的感觸,這兩天爲了他們的歎息似乎多了不少,這在以前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即使有人說給他聽,他都不會相信。
“既定的事情,我們何苦還非得要看這十三個人如何死去的呢。”
裴述淡淡說了句,抱起沉甸甸的白鹭山冰熊皮墊走向馬車。
“把這些東西都收起了吧,從這就進入到凡人界了,遇到的凡人會越來越多。”
裴述剛要将白鹭山冰熊皮墊鋪到車廂内,就受到沈襄的阻止。
“啊,爲什麽啊,少爺。”
跟着裴述走過來的項羿又不明白了,他發現少爺自從進入凡人界之後恍惚了許久,然後就改變了很多,很多地方都讓他看不明白,似乎,原先他那麽熟悉的少爺離他越來越遠了。
沈襄淡然一笑道:“你還沒有發現嗎,修真界的東西和凡人界有多麽的不同嗎?我們喝習慣了的茶水對凡人界的武者都能造成那麽大的變化,驚駭世俗呀。”
“啊,這到是。”項羿恍然,尴尬的撓了撓腦袋:“少爺,似乎我笨了許多啊。”
沈襄笑着揉了揉項羿的小腦袋:“不是你笨了許多,是你從來就不用腦袋去想這些。”
程伯歡喜的點了點頭,對于沈襄的改變他是最喜歡看的,原來什麽都不管事的少爺主動的能去思考,而且思考的還是他這個老管家都未曾想到的,怎麽能不讓他開懷。
清微山,清屏峰就是沈襄他們去的目的地。
一路行來,山中林木青翠綠樹交映,諸峰環峙下蒼岩壁立,雲霧缭繞,處處藏幽納翠行,至此中如置身畫廊,真可謂“天然圖畫”。
“清微山原不知名,有人叫老人山,也有人叫綠樹峰,不過自從有了清微派之後就有了清微山之名。”
程伯指點着爲沈襄講解起來,到了這裏程伯似乎開心了許多,如同少年一般新奇的左瞧瞧右看看的。
“清微之風,化養萬物者也。”
沈襄點了點頭,十分文雅的頌了一句。
“沈長老解釋的好。”
一位老者眼中精光一閃,欣喜的扣手連連叫道。
“我清微派創派祖師,上祖諱舒,又名遂道,字昉仲,少慕仙道,遍遊名山訪道,于此山中先後遇到許遜許真君、鄭隐鄭真人、靈光聖母,最後遇到太玄夫人降于溪濱,又從而師之。乃授以元始大道。”
說道這裏,老者得意的笑道:“由祖師會四派而一之。最終成就仙位,爲清微察令昭化無君,又号通化一輝元君,統轄雷霆。”
沈襄點了點頭沒有說話,而在老者不注意的地方程伯悄然貼近沈襄,低低的道:“從化掌門說的不錯,夫人在世的時候的确精通雷法。”
邁着輕松的腳步蹬上清屏峰,站在山腰向下俯瞰,滄海白雲,碧綠舒心,轉換個角度遠眺下還能看到山腳下兩座半隐半現的村落。
老者伸手指點着兩座村落道:“那裏有我們兩個佃戶村,平時供給給我們日常生活用品,曾經也是。”
“那就是蘇家村和傅家村嗎?”
沈襄挑了挑眉頭,前移兩步希望能近一些觀察那兩個村子。
“蘇家村,夫人出生的地方。”
項羿和裴述都笑着貼進山路向下觀看,可惜山道崎岖,數道山峰阻隔,無法看得清楚。
“的确,蘇雨師姑就是在蘇家村生長,因爲筋骨清奇而被師祖收爲關門弟子的,師祖的确好眼力,師姑習武僅僅三十年就以至大成境界,縱橫江湖罕有敵手,五十年前突然失去了蹤影,人皆以爲是遁入那座山谷閉關修煉秘法去了,哪知道師姑竟然是達到武者至境破碎虛空了。”
老者一陣大笑,欣喜的看着沈襄忍不住緊緊攥了攥手上的玉盒,那裏就是沈襄這次送回的蘇雨還給清微派的無上秘典,這些秘典對老者和清微派來說是無上至寶,也是他們清微派再度崛起的根基。
“其實沈長老,我們還有另一層關系呢。”
說着老者轉過頭看着沈襄,越看他的心情是越高興。
“哦,還有另一層關系?”沈襄好奇的扭過頭,看着興奮不已的白發老者。
老者微笑着點了點頭:“老夫蘇從化,也是從蘇家村走出來的,按輩分蘇雨師姑不僅僅是師姑,還是我娘家姑姑。哈哈,你說是不是還有另一層更親的關系。”
“哦,這還真不知道。”
說完沈襄一愣随即也大笑起來,兩步上前躬身就拜,那股喜出望外的勁絕對是從内心裏發出的。
如果說來到清微派,送母親的遺物還與清微派,被蘇從化授予解惑殿授業長老沈襄是淡淡的欣喜,那認回這門親表哥的話,沈襄卻是發自内心的歡喜了。
“見過表少爺。”
沈襄一躬在地,随後他身後的程伯、裴述、項羿全部圍了過來躬身見禮。
蘇從化連忙伸手扶起了沈襄,微笑着向三位表弟的仆人回禮,老精老精的他這次發現,認了表親之後,表弟的三個仆人禮拜與他才是發自内心的敬重,不由暗歎姑姑夫家裏的規矩就是大。
的确,沈襄衆人是從修真界裏出來的,在那裏門派的威力的确沒有家族裏的威力大,家族裏的凝聚力根本就是懶散的門派無法比拟的。
一個家主母蘇雨凡間出身的門派的掌門,還是落魄了的門派的掌門根本就不值得程伯他們敬重,可少爺的表哥的身份卻截然不同了。
因爲這是家裏人,隻要是家裏人不管他到底如何,是貓,還是狗。這都是表少爺,都是自己的主子。
清微派掌門人蘇從化領着沈襄一行四人大略的逛了逛清屏山,待得将他們四個人送到住所之後才忍不住欣喜的跑回悟玄殿。
清屏山是個優美秀麗的山峰,如同一面扇形屏風将北來的寒氣阻擋起來,留下溫暖如春的南山,故此才名爲清屏山。
清微派就座落在清屏山的半山腰,是一片散居幾十畝地的道觀,有正殿悟玄殿一座,兩側有玉宸宮一座,秘真閣一座,演法殿一座,昭化殿一座,剩餘就是三十幾間偏堂廂房。
從布局來看,原本這座五龍觀也是香火鼎盛,規模宏大,可惜從五十年前直至如今,清微派已經末落了,整個門派隻餘下小貓小狗十幾人,這五殿三十房已經空空無也。
蘇從化沒有和沈襄說,如果不是他七十多歲的人了還在苦修,還在苦苦維持普地級的身手的話,清微道派這份家業恐怕都要丢了,想到這裏蘇從化不禁老淚橫流。
“師父,師父。”
就在蘇從化傷感流淚的時候,一個粗犷的聲音從大殿外傳了進來,大呼小叫的響徹整個五龍觀。
“悟修,你這個痞賴道士,就不能消停消停的有點道家氣派嗎?”
蘇從化聽到粗犷的叫聲就氣不打一處來,飛快的将玉盒塞進床下,然後安穩的在走到大殿中央,在一蒲團上坐下。
“師父,師父。”
随着喋聲不斷的喊叫聲,一個高大粗犷的道士走了進來,看到蘇從化也不躬身也不稽首,也不管蘇從化願意不願意,也不在意地上幹淨與否,撲通一屁股坐了下來。
“師父,師父,你今天收了個師叔給我。是嗎?”
粗犷的道士一把按在蘇從化雙膝之上大聲的問了起來。
蘇從化看着道士立目虬髯的樣子就擰起了眉頭,也不說話,雙膝一抖,啪的一下,直接将道士震翻了一個跟頭。
“啪!!”
粗犷道士就感覺到按在師父雙膝上的大手一股巨大的力道傳了過來,随後就仰面朝天的跌了個跟頭。
“師父,我的頭啊。”
道士的大頭狠狠的撞在大殿鋪就的青磚之上。
“哎呦,我的孩兒啊,師兄,你怎麽這麽狠心啊。”
唰的一下,一道人影從大殿外竄了進來,急急忙忙的将那道士扶了起來。
“有什麽話直接來問我,耍孩子幹什麽,有意思嗎?”
蘇從化眉眼不睜,淡淡的道。
“我不是怕你罵我嗎?對,我就是想問,從什麽地方什麽時候我多出個師弟來。”
叫嚣的是一個矮小的道者,一臉怯怯故作嚣張,卡着腰直勾勾的看着蘇從化問道。